回到家，千歲背著手就在屋子裡來回地轉，雙眼四下地掃，時不時皺眉發出“嘖嘖”聲，露蘺被他晃得心煩，“你又搞邊科啊？大姨媽來啦？”“趙霸天，一介莽夫都能把堂會裝飾得典雅彆致，你也算是個文化人，怎麼就把偵探社弄得如此粗鄙簡陋？開門做生意，這門臉是攬客的關鍵！”千歲嫌棄地摸摸桌子拍拍牆。“冇錢啊大佬，裝修房子也需要錢的。”露蘺癱在沙發上沒好氣地回。“搞定這單生意，收的錢裝修房子吧。”一張白瑩瑩的俊臉熱切地湊到她麵前。她一把推開，“現在什麼情況都沒搞清楚，單憑老趙幾句話，你就這麼有把握能賺到這筆錢？”千歲絲毫不擔心，很隨意道：“按老趙說的情況，應該是挖礦挖到什麼古墓地頭上了，墓主人為防止盜墓賊侵擾，可能在墓周下了什麼禁製，那些曠工估計著了道，被陣法攝魂了。”“古墓還有陣法保護，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國家考古挖了那麼多王室貴族墓，也沒見人中過招啊。”露蘺顯然不信。千歲笑了笑，“你一個小老百姓，怎麼會事事讓你知道，國家考古背後定有高人指點。想當年，我跟著葛天師就碰到過一個下了禁製的古墓。”“你還盜過墓啊？”露蘺側身坐直身體，滿臉好奇地看向他。千歲豎起食指搖了搖，“彆大驚小怪，我跟天師去墓裡找東西，並非盜人陪葬品。”露蘺把腦袋湊到他麵前，“墓裡的東西不都是陪葬品嘛，你們找什麼，蛇眉銅魚？”千歲嗤笑著拍拍她的腦袋，“你盜墓筆記看多了吧，我們找的是不屬於墓主人的東西，總之不是盜墓。”露蘺有點小驚訝，“我去，你連盜墓筆記都知道，這一個月沒白在網上泡啊。”“哼！”他咧了咧嘴不以為意。“這一個月，您老生活還習慣吧？”她討好地遞上一杯茶。這態度突然一轉，千歲覺得不正常，他斜睨著接過茶杯，“咋著，你有事相求？”露蘺搓著手，“嘿嘿嘿，也不是啥大事，就是想問問，我這屍毒您老啥時候幫忙解解啊？”千歲捧茶聞了聞複又放下，從茶幾下麵掏出茶葉罐打開瞅了一眼，嫌棄地撇撇嘴，“這次賺了錢還要買點好茶葉啊，都是多少年的陳茶了，還能喝？不是什麼茶都放得年代越久越好。”“買買買，您老彆岔開話題啊，屍毒……嗯嗯？”她一邊討好地給千歲捶肩一邊擠眉弄眼地明示。千歲翻了個白眼，“姑娘，注意表情管理啊，本來就長得不夠美。”說著也側過身麵向露蘺，一手放在沙發靠背上支著頭，“半人半僵不好嗎？這偵探社可全憑你這點非人的能力啊，解了屍毒變回常人，謀生的飯碗也就沒了。”“可我不想飲血為生啊，萬一哪天會控製不住屍性，大開殺戒怎麼辦？還是做正常人好。”“就你這條件，放正常人裡可就平庸了，有屍毒你才與眾不同啊，電影裡有蜘蛛俠、蝙蝠俠、鋼鐵俠，你也可以努力當個僵屍俠嘛。”“敢不敢不瞎扯淡？”露蘺有些無語，僵屍俠是個什麼鬼！千歲像個長者似的拍拍她的頭，“小鬼，話說你是怎麼中的屍毒？這麼久了，也沒聽你說過。”露蘺不再看他，轉回身把頭仰靠在沙發上，閉著眼沉默了幾秒開口，“上學的時候，在網上加入了一個玄學研究會，暑假時我們一群人約好一起去了蜀地南充那邊一座山裡。傳說明朝國師劉伯溫曾在那修行過，靈氣很旺盛。“在那裡，我們誤打誤撞地闖進了一座破敗的道觀，並在地底下發現了一口石棺。打開石棺，裡麵竟然躺著一具穿著清裝的古屍，屍體沒有腐爛而且渾身被寫著咒語的布條緊緊地捆住，很邪門。“一群人裡我膽子最大，也沒多想就上前去解捆屍布，誰知一時沒注意，被屍體的長指甲給劃破了手，血一冒出來，屍體就有了動靜，它一把掐住我的手就坐了起來，張嘴對著我就噴了一口黑氣。還好有人急中生智把隨身的一把雷擊桃木劍插在僵屍身上，我才掙脫。“僵屍被燒了，但我的身體在異化。這些年找了很多人，查了很多書，試了很多方法，可對屍毒都無用，唯一的安慰就是學了些簡單的道術和拳腳。”“中了那麼陰毒的一口氣，不僅沒死反而變成半個僵屍，你也算是命大，這是天意，就像我當初莫名其妙地橫死被天師煉化成僵屍一樣。”千歲悵然道，“我會想辦法幫你解毒，不過也彆抱太大希望。”“哎，要不你也講講你的故事吧，當初怎麼就莫名其妙橫死了呢？”露蘺八卦的神色讓千歲冷笑了一聲，“有你這麼直懟人心的嗎？我拒絕回答。”“道友，都千年了，還有啥不能提的，應該早想開了啊，你是不是死得很狗血，怕我笑話你啊。”“你才死得狗血呢！”“那你倒是說啊！是他殺還是自殺，還是意外？”“意外。”“什麼意外？”“嘖，你管我什麼意外！”“吃飯噎死的？喝水嗆死的？睡覺睡死的？說說說，大膽地說！”“閉關修習新術法時，走火入魔了。”“走火入魔？我去，還真有走火入魔這種事啊，我還以為是武俠瞎編的呢。哎，你是受什麼刺激走火入魔的？”“沒受刺激。”“那你怎麼會走火入魔的呢？”“修習術法時太急功近利，吃錯了丹藥，經脈逆行，心臟受不了，就死了。”“我天，電視裡演的原來都是真的啊，嘖嘖嘖，你這死得真的有點……狗血，怎麼會吃錯丹藥呢？太大意了，唉，這可能就是天妒英才吧，我感覺你活著的時候，肯定是天之驕子那一類的。”“嗬嗬，天之驕子，我不記得了，很多事都不記得了，人生隻有短短二十年，也沒什麼值得記住的，這事以後也不想提了。”“還好你有一個很厲害的師父，其實你現在這樣算不算因禍得福呢？畢竟當年的人都不在了，隻有你，也算是長生不老了，而且任何一個古人都想象不到的當今世界，你看到了，厲害了，道友！”“你羨慕嗎？”“羨慕啊。”“那你就不要再想著變回人，跟著我修行得了，咱倆互相做個伴，一起看看下一個千年後是什麼樣。”“啊？哈哈哈。”露蘺乾笑幾聲，“彆開玩笑啦，我還算半個活人呢，哪能活到千年後啊。誒，那什麼你讓老趙準備的東西是破陣用的嗎？”她強硬轉開話題，千歲倒也沒覺得不妥，順著她的話回道：“嗯，童子尿和童女經血這兩樣至陽至陰的穢物混在一起可以讓很多陣法失效。”“要不要我再準備點兒黑狗血、公雞血、老香灰什麼的。”“不用。”千歲老神在在地回答。露蘺不放心，“那可是坑了幾十個人的山洞誒，咱們是不是應該慎重點兒，有備無患啊，況且你不是懷疑下麵有古墓嗎，這古墓肯定很凶險，咱真不用帶……”千歲瞥了她一眼打斷道：“你帶著我，就足夠了。”露蘺翻了個白眼，“大哥，咱可不能在一個坑裡栽兩次跟頭啊，你忘了你怎麼走火入魔的了？誤食丹藥啊，這次你可彆又……”千歲伸手朝她的腦門輕拍了一下，“嘖，說了不提這事了，你怎麼又提！”露蘺一把抓住他的手，緊緊握住，“我們真不用準備什麼嗎？可彆為了掙錢，把自己給搭進去了，一定要慎重啊，大哥。”千歲嫌棄地抽出自己的手，甩了甩，“給你自己準備點食糧吧，馬上又到月中了，彆到了礦上屍性大發亂咬人。”“對對對，誒，你為什麼不用飲血？”“我從一開始就由葛天師親自引導修煉，一直都是正法加持吸收天地靈氣，道行雖修得慢但根基卻紮得深，加上體內被葛天師用五行釘鎖住了魂魄，可以控製屍性，自然不會和普通僵屍一樣。”千歲仰頭靠在沙發上，眯著眼試著回想千年前的種種。“你能不能教我像你那樣修行克製屍性，我一點也不想喝動物血了。”露蘺湊近眼巴巴地望著他。千歲偏頭看向她，抬手憐憫地摸摸她的頭，“放心，我會幫你的，早點休息吧。”竟然有點感動，露蘺忙也回，“你也早點休息。”千歲掏出手機兩眼放光，“一會兒有個吃雞直播，我要觀戰，彆管我啦。”“靠！”這貨又變回了網癮青年，露蘺沒好氣地抓起抱枕往他身上一扔，轉身上了樓。順勢接住抱枕的手，在空中頓了一下，慢慢收回，把抱枕放在腿上，輕拍了兩下，把手機放在了上麵。嘈雜的直播遊戲聲並沒有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就那麼靜靜地坐著，眼睛望著前方，表情有些落寞，良久，臉上突然出現一個淡淡的笑容，喃喃自語道：“一千年，什麼都過去了，順其自然，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