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眼第一眼看見“屍家偵探社”這塊匾的時候，心裡有些許忐忑，總覺得這個“屍”字看著不舒服。果然，這種不舒服的感覺更加明顯，外麵明明近四十度的高溫，這裡麵沒有空調卻十分清涼，清涼得有些陰氣森森，他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一轉頭，就見大門左手邊的辦公桌前，一個短發男人背對著他在看電腦裡的僵屍片，也不知道為啥，他本能地不太想靠近這個男人，直愣愣地站在那兒有點兒不知所措，還好背對著他的男人主動開口了，“歡迎來到屍家偵探社。”男人緩緩地轉過椅子，十指交叉在胸前，看向虎眼的一雙眼沒有任何溫度，這讓他身體莫名地打了個顫，眼前的男人明明長得十分俊秀，可幽深的瞳仁、玉白的麵容、烏色的嘴唇讓他覺得有些可怖。明明穿著十分普通，可他就是從靈魂深處生出了一絲恐懼，似乎有冷氣悄悄爬上後脊背。虎眼覺得自己不太正常，但有任務在身也不敢就這麼走了，隻得強撐著硬聲開口問：“你、你是誰啊？我找個私家偵探，女的！”問話時他始終避著男人的眼光，不自在地四處亂看。男人看著他畏畏縮縮的樣子，覺得好笑，他站起身靠在桌前，“找露蘺？她出門辦事去了，有什麼事跟我說也是一樣，我是她的合夥人，我叫千歲。”“管你、什麼千歲、萬歲，我老大隻叫找個女的，我就隻找女的！”虎眼扯著脖子大聲嚷嚷，似乎提高聲音就可以壯膽一樣，可見到千歲一動，他還是條件反射般後退了一步，不知道為啥感覺這人的氣場很壓迫。“那好，請移駕這邊等候吧。”千歲態度隨和地走到右邊會客區，拉開一把椅子，示意虎眼過來坐，然後從茶幾上翻過一個茶杯，倒了茶放在椅子前，“請用茶”。虎眼強裝自然地坐過去，端起茶裝模作樣地吹了吹抿了一口。“這裡有書，可以隨意翻看，請自便。”千歲指了指靠牆放置的一個舊書架，說完就重回電腦前繼續看片，不再理會虎眼。這男人真怪異，還有這什麼狗屁偵探社也很怪異，老大讓我找的什麼女偵探啊，怎麼感覺這麼不靠譜呢。虎眼看著千歲的背影腹誹個不停。短短一個月，千歲已和一個現代的正常人沒有區彆了，剪短長發褪去古裝，玩得轉手機打得溜電腦，一切他都已慢慢熟悉了解。那天疏荼離開後，他第一次看露蘺用了電腦，當時是各種驚奇，沒想到世上還有比自己的匣子更神奇的玩意兒。在露蘺教會他如何使用後，他就徹頭徹尾地成為一名網癮青年。早上出門前看見他在打怪，中午回來時看見他在刷微博，晚上睡覺前看見他在看鬼片，一天24個小時他就像長在了電腦前一樣。誰能想到一隻千年修行的僵屍竟然如此沉迷網絡，話說道教修行不是無欲無求的嘛，這網癮僵屍是個什麼鬼！露蘺很無語，這麼無節製，電腦壽命估計也不長了。終於有一次，她忍無可忍告訴千歲，電腦不能這麼一直用，得休息，不然很容易壞掉像那個聲音匣子一樣。千歲聽後竟也沒有反駁，到了夜晚要休息時他就很自覺地關了電腦回房間。露蘺很驚訝也很欣慰，這僵屍還是挺聽話的嘛。直到有一夜，露蘺起來上廁所，路過千歲的房間，聽見裡麵一陣“嘿嘿嘿”的猥瑣笑聲，有點奇怪，開門進去察看。媽蛋，這貨竟然躺在床上，拿著她的手機一邊充電一邊在看網絡上流傳的日本深夜猥瑣綜藝，奪過手機後更是暴怒，尼瑪這龜孫竟然沒蹭隔壁wifi，用的是手機流量，聯想下已過去的多個夜晚，她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這個月話費會是個天文數字。第二天，露蘺就給千歲買了個國產超大屏的4G手機，又在家安了無線網，就讓這網癮僵屍破罐破摔徹底墮落吧。千歲從此過上了白天玩電腦晚上玩手機的快意生活。虎眼乾坐了一陣，實在是無聊，瞅瞅書架上的書，沒一本看得懂的，他一個小混混大字不識幾個，看書也隻能看漫畫書，可惜這裡也沒有。他瞅了千歲幾眼，猶豫了會兒，拎起椅子輕輕走到千歲身邊坐下，伸頭湊過去問：“什麼片？”“新僵屍先生，林正英的經典作品。”千歲往旁邊挪了挪，給他讓出點位置。“我去，僵屍還娶老婆啊，靠，這母僵屍也太他媽醜了，都成僵屍了，不能去搶個好看點的老婆啊！”虎眼盯著電腦屏幕開始吐槽。千歲斜瞄了他一眼，有些好笑地開口，“僵屍怎麼可能有老婆，在沒有修煉出道行前，它們都是無意識的行屍走肉，電影裡都是瞎編的。”虎眼鄙視地也斜瞄了千歲一眼，“知道是瞎編的，你還看。”千歲一副“你永遠不懂我傷悲”的表情，“看這個可以聊以慰藉我孤獨的心，我的同伴太少了。”虎眼小細眼翻了翻，“切，裝逼遭雷劈啊。”兩人邊看邊瞎聊，虎眼剛剛的不自在也漸漸消失，雖然靠近千歲依然覺得有一股冷意。露蘺一進門，就看見兩隻腦袋湊在電腦前猥瑣地“嘿嘿嘿”傻笑，瞟了眼電腦，裡麵正在放的畫麵是：吳君如要對林正英霸王硬上弓。媽蛋，這一刻，她再次無比地懷念山洞裡那個傲嬌冷然的僵屍。她在門口站了會兒，直到傻笑停止，才走過去拍了下虎眼的肩膀，“是趙霸天讓你來的？”虎眼冷不丁被拍，嚇了一跳，他恍惚地扭頭，把露蘺從頭到腳“瀏覽”了一遍，“你？私家偵探？”露蘺淡淡地點頭，“趙霸天又找我乾嗎？”虎眼茫然地站起身，撓撓頭，“你怎麼知道是天哥讓我來找你？”“嘁。”露蘺嗤笑地扯了扯虎眼身上的黑T恤，“全國也就你們一家幫派統一服裝，還這麼招搖地在後背上印這種又low又雷的口號。”千歲好奇地扯過虎眼後背的T恤，隻見上麵印著兩行大字：鋪天蓋地龍虎門，翻江倒海趙霸天。“謔，剛才沒注意，你們龍虎門的口號很霸氣啊。”“那是！不瞅瞅我天哥是誰！還是這位兄弟識貨。”虎眼不滿地斜瞅了露蘺一眼。露蘺懶得跟他廢話，又問了一遍：“到底找我乾嗎？”虎眼這才想起還有正事，趕緊說：“天哥讓我帶話，請你去他那兒一趟，有件大生意等著你。”露蘺皺眉，“現在？”虎眼點頭，“是，天哥說今天必須得請你去一趟。”露蘺看了下時間，“行，走吧。”千歲跟著起身，“誒誒，我也去。”虎眼有些為難，“這，我們老大沒說可以帶人去。”千歲奸笑著摟住虎眼的肩膀，“他也沒說不能帶人去啊。小子，好歹咱倆也一起看了電影，這會想翻臉不認人啊。”虎眼很不習慣被千歲這樣摟著，這種強烈的壓迫感實在是……他掙脫開，正要開口，卻聽到露蘺說：“廢話少說，都走吧。”她大手一揮，率先出了門。趙霸天快有一年沒見露蘺了，他這種在道上混的，整天刀光劍影過日子還真沒有怕過誰，不過露蘺是個例外，他有點兒服她，這丫頭看著年齡不大卻有點厲害本事，不僅能幫人尋屍，還能破案。之前他手下的幾個弟兄遭人暗算，都是鬼打鬼的事，也不敢報警，全靠這丫頭不知道在屍體上怎麼弄了下就找到了凶手。他總覺得這丫頭懂些歪門邪道的東西，尤其是當初一個拜把子兄弟被個情婦迷得神魂顛倒體虛氣弱，到他這兒來的時候正好碰見露蘺，她隻看了一眼就說這兄弟身上有屍氣，像是被人下了咒。他趕緊帶著她跟兄弟一起回家，進了門，她就徑直走到屋裡一個很隱秘的地方翻出來了一具嬰兒屍體，原來這情婦就是用屍油下咒才讓男人一直離不開她。露蘺出手解決這事後，趙霸天就決定和她合作，一起賺錢。他人麵廣，但凡那些有錢有勢的朋友圈裡有人“點子低”，他就會介紹給露蘺來解決，事成之後，兩人三七分成。虎眼帶著露蘺和千歲進門的時候，趙霸天還是很激動的，大半年不見，見麵就有大生意，他站起來就要迎上去給她一個熱情擁抱，可在看到她身後的陌生男子後，他止住了腳步，探尋地掃了千歲一眼，“小露，這位是？不會是你的助手吧？”“他是千歲，我的合夥人。”露蘺很隨意拉著千歲坐到沙發上，隨手拿起桌上的葡萄開始吃。千歲見狀，知道她和這個趙霸天很熟悉，拱拱手笑道：“趙門主，久仰大名，幸會幸會。”趙霸天最討厭彆人文縐縐地裝逼，直接無視，繼續問露蘺：“合夥人？我咋不知道你還有個合夥人，啥時候的事兒，靠譜不？”露蘺認真剝著葡萄皮，“說來話長，不過我選的人還能不靠譜？直接說說你的事吧，有啥大生意找我？”“這個……這個……”他環繞下四周，虎眼和其他幾個人就識趣地出去了，隻有那個沒眼力見兒的小白臉還坐那不動。露蘺見他直瞅著千歲，便開口解釋，“他是自己人，你隻管說吧。”趙霸天見狀也不好再糾結，“好吧，說正事。是這樣，我一兄弟在渚城開礦，一直好好的，可最近工地上出了點兒問題，沒有坍塌，沒有毒氣泄漏，但是工人們下去就上不來了，好不容易弄上來一個，人也沒死，全身沒有任何傷害，可就是昏睡不醒，跟個植物人一樣，送到醫院，醫生也沒有辦法。”“礦洞下麵一群工人不知死活，沒人敢再下去了，這事呢，又不敢弄大，我兄弟急得這兩天一直悄悄下重金尋高人幫忙啊，這不，我就想到你了，這植物人跟屍體也差不多，就是多了口吊命的氣兒，我琢磨著你應該有辦法吧。”露蘺想了下，搖搖頭，“你說的那個礦洞肯定有問題，但是這情況我沒碰到過，貿貿然下去是不可能的，抱歉，這生意我接不了。”說罷，她就要起身走人。趙霸天忙起身摁住她，“哎哎，彆這麼著急拒絕啊，露蘺，這可是重金，你知道多少嗎？一百萬！再想想辦法，再想想，人力物力，需要啥，我都能提供給你。”露蘺有些無奈，“我哪……”“這事雖然蹊蹺，卻也不是沒有辦法，露蘺，接下來吧。”千歲突然出聲插話。“你有辦法？”露蘺低聲問。“忘了本座是誰了嗎？”千歲滿臉自信，低聲回道。“這位兄弟有辦法？”趙霸天急切地望向千歲，完全忘了自己剛剛還很瞧不上人。“霸天君放心，予自有辦法，這單生意我們接了。”千歲故作高深似的撚須一般摸了摸光滑的下巴。趙霸天嘴角抽搐，“額，這位兄弟跟露蘺一樣叫我老趙就行了。”露蘺忍著笑，“既然千歲說有辦法，那就接吧。老趙你安排。”趙霸天麵上明顯一鬆，“行，我馬上安排你們出發，有什麼需要準備的嗎？我讓人去弄。”千歲湊近壓低聲，“你讓人去醫院弄幾瓶童子尿，一定要是剛出生男嬰的第一泡尿，再弄些童女的經血就行了。”“行，沒問題。”趙霸天也不覺得找這些東西變態，很痛快地答應。“哎，你讓人去弄千萬彆搞出其他事啊，彆禍害人。”露蘺囑咐道。趙霸天拍著胸脯，“放心，我老趙又不是不講道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