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尖叫讓原本就有些浮躁的人群更加混亂，隻聽奔跑聲和尖叫聲此起彼伏，不時夾雜著幾聲哭喊的聲音，現場已經到了奔潰的邊緣。有酒店的服務人員高聲喊著，“各位請原地不要動！大家都不要動——”儘管如此，大家依然驚慌地奔逃著，生怕危險降臨到自己身上。正在這時候，眼前突然一閃，所有的燈又重新亮了起來。酒店的人匆匆關上各個出入口，然後一行人急忙往那個倒在地上的人圍了過去。商煜城震驚地望著地上一動不動的趙文瑄，不遠處的地上還扔著他原本戴在頭上的鴨舌帽。這時候陸景程快步走了過來，見商煜城和陸景鵬並肩站著，腳步頓了頓。陸景鵬看見他，提高聲音喚了一句，“景程。”“大哥——”陸景程還是走了過來，“你們沒事吧？”陸景鵬搖搖頭，又皺眉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陸景程扭頭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那幾個服務員，回頭正要說話，卻見酒店經理匆匆進來，和一個服務員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後環視著周圍，用一種說不出的沮喪和不安語氣大聲地道，“各位先生女士。由於現場有一位客人遇刺，所以請大家暫時不要離開。等警察來之後再行處理！”“遇刺？”陸景鵬皺了皺眉頭。“陸先生，商小姐——你們沒事吧？”賈雯心離他們不遠，大約是才看到他們，急忙走了過來。“我們都沒事。賈小姐還好嗎？”陸景程問了一句，看見賈雯心那驚恐的臉色，自然知道她被嚇得不輕，便又道，“沒事了賈小姐。警察馬上就到了。”賈雯心極為勉強地點點頭，下意識地再離他們近些，這才看起來好過了一些。商煜城微微垂著頭，心裡極不平靜。趙文瑄怎麼會突然跑到酒會上來？又是誰——趁亂殺死了他？想起方才趙文瑄看著她的表情，商煜城忍不住輕輕抓住自己的外套扯緊了一些。“怎麼會出這樣的事呢？”賈雯心緊蹙著眉頭看著陸景程，“那個人——也不知是誰。”陸景程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低著頭的商煜城，才又對賈雯心道，“是趙文瑄趙先生，你也見過的。”“什麼？”賈雯心驚訝地捂住嘴，“趙先生？他怎麼會——”陸景鵬卻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對話，而是皺著眉頭看著那個倒在地上的人，突然開口道，“方才停電的那一瞬間就殺了一個人，想必凶手就在我們中間——而且很可能還沒有離開。”聽到這句話，賈雯心的臉更加慘白起來，她移了一步貼著商煜城站著，才可憐巴巴地低聲問道，“不會吧？”說著，又小心翼翼地往人群中掃了一眼。“雯心。”葉慎喚了一聲，從吧台的另一頭走了過來，關切地看著賈雯心，又看了看商煜城，柔聲道，“兩位女士沒事吧？”賈雯心搖搖頭，轉頭看著商煜城，“我沒事，商小姐被嚇壞了吧？”商煜城本來不想說什麼，見賈雯心開口問話，隻好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賈雯心見商煜城臉色不佳，不知是要安慰還是壯膽，輕輕伸手握住商煜城的右手，“商小姐不必害怕。這裡這麼多人，凶手一定不敢胡來的。”說到這裡，賈雯心有些迷茫地看著葉慎，“難道是趙先生得罪了什麼人？”賈雯心猜測了一句。葉慎搖搖頭，“隻能等警察的調查結果了。”震驚過後，商煜城已經恢複了理智。她望向一眼地上的屍體，看見他頸部和衣襟上的一片暗紅色， 顯然他被一擊斃命的傷口就在他的脖頸處。一把在這個宴會廳一側的自助餐台上隨處可見的餐刀扔在一旁，從商煜城所站著的距離看過去，並不能確定那把餐刀上有沒有血跡。如果那把餐刀就是凶器，那就證明凶手是臨時起意而已。可是趙文瑄才剛走進這裡不久，想必是為了揭穿自己的身份而來，除了自己以外，什麼人會想要殺他呢？想到這裡，商煜城的眼神不期然地掃過葉慎的臉。他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而是神情不耐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又扭頭看向關著的大門。方才停電的片刻功夫，想必不是什麼巧合。商煜城環然四顧，看到了洗手間門口那側牆上的電閘。如果凶手走過去關掉電閘，又如何在黑暗中返回去殺了趙文瑄呢？除非——他有幫手。商煜城沉默著看了一眼身旁站著的賈雯心。她此刻一副害怕又憋屈的表情，跟陸景程低聲討論著關於趙文瑄的一些傳言。儘管她的表現是這麼的自然，可是商煜城卻知道，賈雯心絕對不止這一麵。在這個房間裡，最希望趙文瑄消失的人有兩個——葉慎，還有自己。既然自己沒有動手，那最有可能的就是葉慎，而另一個幫手，就是賈雯心。葉慎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了掩護她？他為什麼這麼儘心儘力地保護她，又為什麼隱瞞他知道她身份的事實？這一日來頻頻的變故讓商煜城疲憊至極，她揉了揉額角，輕輕閉上眼睛。罷了，是誰殺了趙文瑄這個問題——交給警察去頭疼吧。“怎麼了煜城小姐，你不舒服？”賈雯心看見商煜城的模樣，關切地問了一句，舉起手撫了撫她的額頭。商煜城睜開眼睛，賈雯心的手還停留在她的額頭上，她突然看見賈雯心那件粉色大衣衣袖上的蕾絲花邊破了一塊！賈雯心是個愛漂亮愛打扮的女孩子，絕不會穿一件破了的衣裳來參加酒會——如果她就是葉慎的幫手，那麼很可能，這塊破損是在匆忙間開關電閘時造成的！商煜城幾乎是一刹那間就想到了這一切，她急忙伸手將賈雯心的手拉下來，“我沒事——”她看了一眼陸氏兄弟，見他們並沒有注意到賈雯心的衣袖，隻是有些奇怪地看著她，這才鬆了口氣。“就是有點氣悶，你陪我到吧台那坐一坐吧。”商煜城拉著賈雯心的手，緊蹙著眉頭道。“好。”賈雯心扶著她，往吧台那邊走去。而時刻不忘自己職責的春慧自然也跟了過去。商煜城緊緊地拉著賈雯心的衣袖，直到坐下才送開來，她轉頭看著春慧，“去替我倒杯茶來。”春慧猶豫著看了她一眼，賈雯心指著吧台道，“裡麵有熱水。”春慧這才轉身進了吧台，商煜城抓住機會，拉起賈雯心的衣袖放在她的眼前。賈雯心隻看了一眼，突然變了臉色，迅速將衣袖藏在了懷裡。下意識地往電閘箱的方向看去。看見賈雯心的反應，商煜城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這時候春慧倒了兩杯水端了過來，商煜城接過水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在了吧台裡的一遝舊雜誌上。商煜城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轉頭對賈雯心道，“出了這樣的事，恐怕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出去呢。”賈雯心順著她的話點了點頭。商煜城無聊地四處看看，這才叫春慧替她拿過那些雜誌，裝作打發時間一般拿起一本翻開來。賈雯心明白她的意思，微微湊近一些看著她手指飛速指著的字詞:“你，和，他？”賈雯心也悄悄指了一個“是”。商煜城一邊翻著雜誌一邊又指了幾個字，問她衣服碎片可能在哪裡。賈雯心臉色微微蒼白，隻指了一個字，電。正在這時候，關著的門突然打開，一隊警察魚貫而入。商煜城回過頭，忍不住看向葉慎。葉慎恰好轉過身來，看著商煜城。四目相對，商煜城的心忍不住跳了一下，她趕忙低下了頭。“煜城，你好點了嗎？”陸景程走過來問道。賈雯心順勢站起來，往葉慎走去。陸景程揮手讓春慧走開，坐到商煜城身邊，低頭咬著牙道，“趙文瑄為什麼會在這裡？”商煜城抬頭皺眉看著他，“我怎麼會知道？你的牽線木偶時時刻刻都守在我身邊，我知道的你都知道了。”陸景程瞪著她，麵上帶著不安之色，“他是為了那些貨來的，是不是？”商煜城突然意識到了陸景程的恐懼源何而來，她在船上說的話——他到底還是聽了進去。他怕趙文瑄是自己的同夥，而如今趙文瑄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殺死——難保商煜城不會一怒之下將那批走私貨的事情告訴警察。“是誰殺了他？”陸景程繼續逼問著，“是葉慎，還是你的共產黨朋友？”他湊近商煜城，“告訴我！”“我已經告訴你了——我不知道！”商煜城不耐地站起來，陸景程卻一把抓住了她，又將她按在了椅子上。“商煜城，你不要以為我真的不敢動你！”陸景程低聲狠狠地說了一句，轉頭看了一眼正在查看屍體的警察，又接著道，“我知道這裡有你的人。那些貨被扣在碼頭上，碼頭一旦重新開放，我就會把東西給你。所以——”陸景程看著她，“在警察那裡，你最好閉上你的嘴。如果你把那些貨的事告訴他們，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看著眼前坐立不安的陸景程，商煜城冷笑一聲，“如果不是你軟禁了我，趙文瑄也不會找到這裡來——”她微微靠近陸景程，“你放心，這裡的一切都和我們沒有關係，我一個字都不會說，隻要你讓她不要再跟著我——”商煜城指了指春慧，微微一笑，“她是個粗手粗腳的丫頭，我不喜歡。”陸景程瞪著她半晌，看了一眼圍著屍體忙碌著的警察，終於妥協地叫過春慧，吩咐了兩句。商煜城沒有心情再同他周旋，她站起身來，走到和陸景鵬、葉慎一起站著的雯心身邊，“我想去洗手間，一起去吧？”她不好意思地一笑，“我有點害怕。”賈雯心點點頭，“我陪你去。”兩人往洗手間走去，商煜城低聲道，“等他們了解了現場情況一定會第一時間想到電閘箱，葉慎想到辦法了嗎？”賈雯心搖搖頭，“我沒有機會再去打開電閘箱，葉慎正在想彆的辦法。”商煜城回頭看了一眼，“我們沒有時間了，必須馬上檢查電閘箱，把那塊碎布拿出來才可以。”兩人走到洗手間，方才的那個清潔工還在裡麵，她向商煜城友善地笑了笑，繼續清理著廁所隔間的垃圾。商煜城看著她，突然有了主意。商煜城和賈雯心很快從洗手間走了出來。正如她所料，警察很快向酒店服務員了解到了當時的情況，短暫的分工之後，有兩個警察朝著電閘箱走過去——商煜城忍不住攥緊雙手，看向一旁的葉慎。葉慎也正看著她，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血！裡麵有血！”清潔工從洗手間裡衝出來大聲叫著，“長官——裡麵有好多血！”正在向電閘箱走去的警察急忙調轉方向，衝進了洗手間。又有幾個警察走了進去，很快又退了出來，一邊高聲喊著去外麵搜，一邊匆匆跑了出去，隻留下兩個警察在酒店服務生的幫助下看守著前門和後門。“現在怎麼辦？”賈雯心低聲問道，“他們在外麵找不到相應的血跡，很快就會回來。而且會仔細搜查每個人，一定會發現我的。”商煜城抬手看看腕上的手表，“現在隻能和時間賽跑了。”一直待在洗手間的女清潔工走到門口，指著身上因為發現血跡驚嚇摔倒而粘上汙跡的衣服，對警察道，“長官，我得去換身衣裳，我的工作服就在工作間放著，馬上就回來——”那警察皺著眉頭看了看她身上，嫌惡地退後一步，轉頭對一旁的酒店經理道，“這個清潔工沒問題吧？”那酒店經理問了問身旁的服務生，才客氣地道，“剛才出事的時候她一直都在洗手間裡麵。”警察點了點頭，皺著眉道，“去吧，換了衣服就回來——不許亂跑！”因為他們站著的地方離吧台並不遠，葉慎走過去拿了一杯紅酒，又轉身走了回來。清潔工連連點頭，開門出去了。商煜城看著她出去，輕輕鬆了一口氣。不一會兒，清潔工便回到了房間，依舊低著頭回到了洗手間。那些追出去的警察也很快垂頭喪氣地回到了酒店，開始逐個將客人帶到隔壁房間去搜身和檢查。儘管商煜城心中越來越焦急，可是卻絲毫也不敢表現出來。等了片刻，一個警察終於想起了電閘箱，邁步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