沱江翻湧起粼粼波光，上弦月映在江中，好像搖搖欲墜。江中的彎月被浪花攪亂，變成一江亂瓊碎玉，變成了虛妄不可得的鏡花水月。李恩是最先醒過來的，她還和胡商關在一起，說明她的身份還沒有被識破，但是那個箱子已經不見了。她們被關在吊腳樓的第三層，冷風嗖嗖的吹過，兩邊地上的燃燒的鬆明火焰搖曳，她扒著窗戶往外看，已經不是剛才最中間的那座吊腳樓了，而是西邊相連的那座，大概他們沒有暈倒多久，因為天還是黑的。胡商醒來發現自己的處境後臉色變得很難看，看到李恩手裡的箱子沒了以後更是麵容詭異，和其餘幾人嘰裡呱啦的說了幾句。有門響的聲音，推開門第一個進來的是月見裡，一群忍者跟在身後如同眾星拱月，看到月見裡後胡商的臉色緩和了一些，上前抓住囚室欄杆。“我的酬金都帶來了，我要的東西呢？”“我們之前說好的，好像不止這些吧。”月見裡一開口聲音孤高清冷，這次他說的也是漢話，而且十分流利。胡商翻了翻眼皮，“那個人跑了。”“怎麼跑了？”“酒樓裡遇到兩個攪事的。”“廢物！”胡商激動的搖晃欄杆，“大不了東西我少要一點兒，先放我出去。”“不行。”胡商有些急了，“難道你想黑吃黑？”“你們來之前我派了四名忍者去接你，可是到現在還沒回來，你有什麼解釋？”“什麼忍者？我連人影都沒見到？”月見裡給一旁的忍者遞了個眼神，他退出房外，很快抬著一具被水泡的浮腫的屍體進來，看那身裝扮與其餘忍者一樣，胡商看著屍體一時語塞。“有人殺了他們。”胡商連連擺手，“不是我們，剛才都在酒樓裡抓人呢，哪有時間去殺人。”“我知道。”“你知道是誰了？”月見裡點頭，門又響了，木門的鉸鏈結合處咯吱咯吱的聲音聽的人難受。有兩名忍者手裡各抓著一人推推搡搡的來到牢房前。李恩杏眼睜大，眉心猛跳。她認出那兩身衣服，竟然是銀環和袁玨春。忍者照著銀環和袁玨春膝蓋窩就是一腳，二人跪倒在地，忍者扯著頭發把他們的頭往後拉，露出二人的麵容。胡商一看到大喜過望，先指著袁玨春說，“就是他們倆，他先被人救走了。”“誰救的？”胡商手指轉向銀環，“他，還有一個男人，不過不見了。”銀光透過窗戶灑進吊腳樓中，月見裡的如玉素手捏住銀環的下巴把他拖到胡商的麵前，“你看清楚了，確認是他？”胡商連連點頭，“錯不了，就是他。本來被我的手下都製服了，後來打傷了我的手下逃跑了，你看。”胡商抓住李恩肩膀把她拉過來扯掉脖子上纏著的布條，露出光潔白皙的脖子，還有上麵的一條深約一寸的疤痕，血跡在傷口周圍凝結。月見裡鬆開手把銀環扔在後麵，他倒在地上，眼睛盯住李恩。月見裡把手從牢房外伸進去捏住李恩脖子上的傷口，她脖子上冷不防的好像被冰塊碰到一樣往後縮了一下，月見裡手中捏的更狠，李恩喘不上氣憋得臉上青一陣兒紫一陣兒，脖子上已經結痂的傷口再次撕裂，鮮血浸紅了他的手，月見裡這才滿意的鬆開手笑了一下，笑容嫵媚妖嬈，胡商卻咽了一口口水。“銀環啊銀環，我待你也不薄，為什麼要背叛我呢？”他抬起比女人還嫩的玉指在月光下細看，銀環現在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眼皮耷拉著，完全沒了之前的神采。而袁玨春因為餘毒未消，一直是迷迷糊糊的。剛才銀環在李恩所說的下遊找到了半昏迷的袁玨春，扶起他回到自己的一所宅院裡，卻沒想到早就有人在這裡等著他。他扶著袁玨春進了院子，來到臥房，剛一推開門就有個嬌俏的女聲傳來，他一下子提高警惕，扶緊袁玨春，那名女子從黑暗中嫋娜走出，正是玉兒。風月場中的人終究不可信，那一刻他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下一個瞬間就是二十名忍者魚貫而入，把臥房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二人被生擒活拿至此。被他們圍住的時候銀環已經猜到了自己的下場會很難看，本想自儘，但心裡總是牽掛著李恩，想著被他們帶回妖市也許還能見到李恩所以束手就擒，現在他的願望實現了，李恩還活著，而且真實身份沒有被發現。銀環不語，他額上青筋爆現，正在用法力充滿奇經八脈，他打算經脈爆裂而死，雖然痛苦，但是速度快。月見裡看出他的想法沒有過去阻止，而是口中低聲吟唱著什麼東西，很快就見銀環額上的青筋消退下去，他整個人也變得平和下來，眼中光芒逐漸暗淡。胡商這才又湊上前。“這下相信我了吧，可以把我們放出去了吧。”半晌月見裡都沒有動作，胡商又追加了一句。“降龍木你已經拿到了，放我走吧，大不了做一次賠本兒的買賣我什麼都不要。”降龍木！李恩一下子來了精神，降龍木乃是神木，也許這是另一個可以儲存木行之力的容器。月見裡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袖口一抖一個手掌大小的蓮花祥雲木雕出現在掌心。木雕呈圓形，一圈祥雲環繞在盛放的蓮花上。他握著木雕走到牢房前正打算遞進去遞給胡商，身後的銀環瘋魔一樣掙脫忍者的鉗製衝過來奪走木雕，他銀環環顧四周，猛地把木雕往囚室最裡麵一扔，所有忍者都撲上去搶，同時自己跳上窗戶然後俯衝下去，掉進了江裡。月見裡一揮手，身後幾名忍者也從窗戶躍出。“你就讓他這麼跑了？”胡商看著著急，生怕他跑了自己說不清。“他走不了。”月見裡胸有成竹的眼神，卻讓李恩心裡生出涼意。“那，那咱們的生意還作不作數？”月見裡把木雕重新收回去，轉身擺擺手，忍者把袁玨春推到隔壁的囚室去。“算了，先不急，等人齊了再說。”胡商不明所以，問道，“還有人嗎？”月見裡沒有答話轉身離開，身後狩衣被風吹起，飄飄蕩蕩，遮住了胡商的視線。之後的好幾個時辰都沒動靜，沒人理他們，也沒人再過來，袁玨春在地上一直沒有醒過來，李恩湊過去探他的鼻息，胡商也湊過去坐在她旁邊。袁玨春的氣息越來越弱，李恩愈發焦急，必須要儘快想出脫身之法，不然袁玨春就死定了。她環顧四周，目之所及全是木質物品，她手握著欄杆，也有自信可以毀掉它，但是好不容易進來的，如果就這樣走了龍泉劍怎麼辦，還有降龍木怎麼辦。即便是為了木行之力神龍木也要得到手，神力總在自己體內也不是辦法。“我知道你不是阮雲。”胡商突然用漢語低語一句，阮是南越國最常見的姓，想來他說的就是李恩正在假扮的人。李恩心中驚愕，轉頭看向胡商裝作不可置信的樣子攤手。“阮雲是我南越國的死士，他是不會任由彆人掐住自己的脖子而不做絲毫反抗的。”李恩不語默認，她脖子上的傷口還沒好，現在想說話也說不了。看來胡商早就看穿了自己身份，卻一直沒有揭發，這表示自己對他來說有用，也許兩人可以互相利用。見李恩默認，胡商又低聲問，“我看月見裡是打算下黑手了，你要是有辦法帶我逃出去，我保你一輩子榮華富貴。”李恩心裡嗤笑，她不久前剛殺了他的得力助手，現在一轉眼他就要許給自己榮華富貴，人心真是最不可靠的東西了。見李恩笑而不語，胡商以為自己開出的條件還不夠誘惑，繼續道，“你跟我回南越國，你想要什麼有什麼，金錢，權勢，地位，女人，我全都能給你。”雖然心裡看不起他，但目前和胡商合作仍是最可行的辦法。李恩撥開乾草，在地上寫出了降龍木三個字，胡商看到後迅速抹去。“降龍木是治病解毒的寶貝，整個大周也沒幾棵，這一塊是幾個月前我在關外做生意時花大價錢買的，不知道月見裡怎麼得到的消息主動提出要和我做生意，本來一塊降龍木就夠了，結果昨天又臨時加價。”他看著昏迷的袁玨春咂嘴，“我看就是故意為難我，你也想要降龍木嗎？”李恩頷首思索，為什麼月見裡要神龍木做交換呢？既然是治病解毒的東西，難道月見裡有什麼隱疾？胡商又問她，“到底有沒有辦法能逃出去？”她在地上寫出一個“有”字。胡商半信半疑問道，“有什麼辦法？”“月見裡。”過了很久，天色將明，樓下驚濤拍岸，卻掩蓋不住求救的哭喊聲。“不要啊，放過我吧，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救命。”“求您了，我真的不知道。”樓下東南方傳來撕心裂肺的叫喊，隔著幾棟吊腳樓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可見叫喊之人有多麼恐懼，多麼肝膽俱裂。李恩聽出來聲音屬於河對岸酒樓的掌櫃的。他收錢的時候一定沒想到會因此惹上月見裡。一陣噝噝啦啦的聲音，像是什麼燒著了，又像是什麼東西被撕下來，但那股撕心裂肺的叫喊聲一直沒停下來。一開始，李恩還因為掌櫃的受到報應而暗自感歎，可是那股絕望的叫喊聲不斷傳入耳朵，想到他現在正在受的折磨，李恩又覺得這樣非人的折磨還是太殘忍了。她想起銀環，之前月見裡那麼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知道他捉到銀環後會對他做什麼，比起掌櫃的所承受的，應該是過猶不及的。大約過了一刻鐘叫喊聲停下來，天光大亮，已至辰時。旭日東升，萬裡晴空一碧如洗，不染纖雲，幾隻雲雀從吊腳樓外飛過，劃破無際蒼穹。頭頂的天空太陽分成了兩個部分，西邊澄澈如水晶，東邊火紅似燎原。火紅的顏色讓李恩突然想到了方婉儀，想到了她的那身喜服。，是她十三年前的舊喜服，當年她就是穿著這身衣服幾乎被人害死，也是穿著這身衣服報仇。這件衣服代表了她的人生跌落到穀底，所以她一直沒有扔掉，用來提醒自己最痛苦的日子。她曾經以為那就是她最難捱的人生了，直到白爺和胡三都死了。她讓李恩幫自己去找毒藥毒蟲為自己做蠱，去幫她完成冥婚，這讓李恩覺得是自己親手把方婉儀送上了死路，讓她心裡備受折磨。也許這也是方婉儀刻意安排的，明明她自己可以完成一切，卻非要假以李恩之手，幫自己了結生命，讓她參與到自己的死亡中。方婉儀終歸還是恨他們的，因為他們的出現不止打破了方婉儀原本平靜的生活，還奪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就算不能讓他們償命，至少要讓他們活在煎熬中。李恩理解方婉儀，她願意承受這份折磨。按照現在的時間算她應該已經踏上了花轎，走上那條不歸路。袁玨傷也應該早就知道自己離開的事情，在趕來妖市的路上了吧。她突然發現自己所到之處非死即傷，近在咫尺的袁玨春就是一個例子。雖然剛才胡商給了自己解藥，也已經給袁玨春服下了，可是他到現在都沒醒，李恩摸他的脈搏發現毒確實解了大半，於是再次給他體內輸了一些法力加快解藥的作用。她需要袁玨春儘快醒來，萬一和月見裡起了衝突，她就無法分心照顧他。胡商輕輕咳嗽一聲，提醒李恩不要走神。一邊的幾個隨從看到他們低聲耳語，大概也猜出了胡商會自己逃跑不管他們的死活，也紮了一堆竊竊私語，牢房裡形成了兩個小團體。李恩清了清嗓子，發出了幾個奇怪的音，暫時還是沒辦法正常說話。一直在地上寫字太慢了，幸好大部分都靠胡商來說，她隻需要用一些簡單的詞彙表示對還是錯，同意還是不同意。“接下來就是最重要的了，你一定要記住。”李恩點頭，胡商伏在耳邊低語，她聞到胡商嘴裡傳來的酒味，身上奇怪的熏香，還有他的胡子蹭在自己臉上紮紮的感覺，都讓她覺得不舒服，隻希望他要說的話儘快說完。胡商卻好像故意放慢語速一樣，讓她覺得度時如年。“好了，這就是使用降龍木雕的辦法，記住了嗎？”終於結束了，李恩如釋負重的點點頭，心裡又複習了一遍胡商剛剛說的話。胡商坐在一邊饒有意味的斜眼打量李恩，一邊捋著自己唇上的小胡子，那兩條胡須因被他捋得油光鋥亮，好像打了蠟一樣，胡商自己對這兩撇八字胡也十分滿意。他的目光看的李恩不舒服，李恩一記眼神瞪回去，胡商不怒反笑，一手支著地側過身子在她耳邊輕聲道，“你是女人吧。”說完看到李恩的反應胡商笑的十分得意。雖然李恩現在完全變成了阮雲的樣子，但舉手投足間會不自覺的流露出的女子特質，比如輕挽雲鬢，托腮思考，還有咬嘴唇。胡商活了半輩子閱人無數，也是風月場的老手，自然能看出來李恩的破綻。“放心，我不會告訴彆人的。”胡商笑的時候八字胡跟著上下顫抖，顯得很猥瑣。嘎吱一聲，又有人推門進來，這次是一名忍者，他進來後徑直朝著袁玨春牢房走去，打開門把尚在昏迷的人拖出去，李恩抓著欄杆使勁搖晃，忍者理都不理，直接把袁玨春往門口拖。牢房裡的另一個小團體中的女人突然衝到欄杆前一手抓住忍者的衣角，一手指著李恩和胡商大聲說著什麼，李恩聽不懂，既不是漢語也不是南越國的語言。李恩看向胡商，隻見他身子顫抖鼻子冒汗，連八字胡都濡濕了。忍者聽懂了，隻是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太大反應，而是繼續把袁玨春拖出去，嘎吱一聲又關上了門，女人頹然坐回去，躲在眾人中。胡商氣勢洶洶的上前，抬腳就要去踹她，卻被其他幾個胡人攔住，反而把胡商逼得後退，李恩站起來擋在胡商麵前，目露凶光震懾住了幾個胡人。牢房中兩個小團體再次分開，李恩和胡商倚在靠外的的欄杆上，其餘幾人靠牆坐著。胡商從懷裡掏出手帕擦臉，之前落水的衣服還沒有完全乾，手帕因為貼身放著所以乾的快一點，但被胡商擦了幾下之後又變得濕漉漉的。胡商顫巍巍的開口，“你知道她剛才把我們賣了嗎？我竟然忘了那娘們兒會日語，這下完了，他知道我們要逃跑一定不會放過我們。”他癱軟在地，人一鬆弛下來沒了之前那股精氣神兒，像一團肥肉一樣躺在地上。李恩心裡卻在為袁玨春默默祈禱，希望他趕緊恢複意識，能擺脫那個忍者趁機逃脫，不然到了月見裡那裡還不知道要受什麼折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禱成真了，樓下傳來東西倒地的聲音，打鬥的聲音，很快就停止下來。胡商看她滿臉厲色，不敢吱聲，一陣尬人的沉默之後，卻始終再沒有聲音傳出來，李恩一顆心不上不下的吊在空中。兩個小團體在沉默中對峙，尤其對方人多勢眾，各個目光如刀，砍在胡商身上，他不敢與他們對視，甚至不敢抬頭，側身躲在李恩的影子裡。她看胡商現在的樣子什麼都做不了，隻會拖自己的後腿，於是在地上寫了幾個字，胡商一看立刻來了精神，目光殷切。“真的還能行嗎？”李恩點頭。胡商咽了口口水，好像下定決心豁出去的樣子，“行，就信你一回，反正橫豎都是死，要是有命回去他們全都彆想活。”他這種決心讓李恩覺得既可笑又可憐。那名忍者拖走袁玨春後沒多久就來了一群忍者，把李恩和胡商圍在中間帶去月見裡的房間。他住在第三座吊腳樓最上層，這些吊腳樓外表看起來並無太大差異，都是濃鬱的湘西特色，但月見裡的房間內部裝飾卻是日式和唐風混雜的風格。從門口到裡麵鋪著十幾塊竹纖榻榻米，隔著鞋踩上去都能覺出涼意，最中間放著個矮腳圓桌，圓桌上放著花點著香，桌下擺著兩個蒲團。左右牆上均有凹陷壁龕，掛著名家畫作，左邊的署名是日語，右邊的署名是大畫家閻立本，細看之下竟然是本應藏於皇宮的《異園鬥寶圖》。皇宮裡的東西月見裡也能搞到手，看來他們真是手眼通天。在圓桌背後有一扇絲質屏風，畫的是日本藝妓跳舞，兩名身量纖瘦的藝妓，麵如傅粉，眼角和嘴唇三點明豔的大紅，頭上梳著貝殼發髻，巨大的發髻上戴著各種簪環流蘇。藝妓手中執扇旋身起舞，頭上的發簪流蘇隨之晃動，顯得靈動。繞過屏風是一張垂紗美人榻，月見裡斜躺在榻上，雙目微闔，右手撐著頭，肥大的衣袖垂到地上，他身邊站著個侍女給他扇扇子，打扮與屏風上的藝妓一模一樣。微風把麵前白紗吹起一個角，露出背後令人浮想聯翩的絕世姿容，真真是應了這美人榻的名字。美人榻後是一個窗戶，窗下的掛著一把劍。月見裡一伸手就能拿到，若隱若現中，李恩覺得這把劍有點眼熟。他們一進來月見裡柔柔抬手，侍女拱了拱身子，踩著木屐離開了房間，圍著他們的忍者分開兩排站立。月見裡輕舒一口氣，緩緩睜開雙目，手撐在扶手上把身子撐起一些，狩衣的長袖還是從塌上垂到地上。他盯著二人看，目光如同鬼魅一般，李恩覺得心裡一蕩，餘光看向胡商。他再一次看呆了，整個人顯得有些呆傻，半張著嘴，直愣愣的盯著麵前的人，李恩拽了拽他的衣角，他卻還是那副樣子。她突然意識到不知不覺中月見裡竟然已經用眼神控製住了胡商的意識。李恩自己也有點迷糊，不過心底有個聲音告訴她要保持清醒，同時右手傳來陣陣刺痛也在刺激著她的意識。月見裡的眼神越來越媚，深褐色的眼睛好像兩個無底黑洞一樣劇烈吸引著李恩，召喚著她的靈魂。雖然她堅持住沒受到誘惑，沒露出破綻，但還是裝作和胡商一樣眼神渙散的樣子。突然她的袖口有東西劇烈跳動，紅光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