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迅速回身,一個滿頭珠翠,身著紫色華服的絕色女子出現在眼前。蘇清墨雖然沒有見過李貴妃,但是通過對方的裝扮心裡已經隱隱有了猜測。她輕聲確認道:“你是李貴妃?”對麵的女子神色一厲,嬌聲叱道:“見到本宮為何不跪?”李貴妃死的時候已經三十有三,可是在蘇清墨眼中,對麵的女人卻仍舊如雙十少女一般帶著嬌憨之感。牧元璟和武安帝對李貴妃還算了解,自然也清楚她的恣無忌憚的性格是如何促成的。李貴妃的鬼魂站在原地,見蘇清墨並未向她請罪,臉上隱有不虞之色。她指了指三人後麵的一屋子屍體,問蘇清墨道:“你知道他們都是為什麼死的嗎?”蘇清墨沒出聲,那一屋子的屍體究竟是真的還是李貴妃製造出來的幻象她沒法確定。李貴妃可不管她怎麼想,笑得十分好看道:“他們都是對本宮不敬的人。”話中帶著傲慢和威脅。蘇清墨實在對李貴妃的性格不是很喜歡,眼下卻不能輕舉妄動,隻得服軟道:“見過貴妃娘娘。”蘇清墨正要福身,卻被身旁的牧元璟出手攔了下來。李貴妃將將緩和的神色因為牧元璟的動作又變得猙獰起來,她臉上隱隱泛出黑氣,死死地盯著牧元璟,視線掃過武安帝的時候又變得疑惑起來。“你是皇上?”武安帝麵色無異,他知道李貴妃嘴裡問的人是誠德帝。牧元璟見武安帝無意理會,遂直接問道:“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死的嗎?”李貴妃的臉上先是劃過一抹疑惑,然後眼珠四下轉動,仿佛在回憶著什麼,接著她驟然一聲厲叫,整個人狂躁起來,頭上的珠翠儘掉,頭發也散了下來。從她覆蓋在臉上的亂發之中透出一隻猩紅的眼睛,她啞著嗓子,聲音像是在砂紙上劃過一般刺耳。“你知道?”牧元璟淡聲回答,“你自縊於自己的寢殿內。”李貴妃狀似瘋癲,嘴裡不停地嘟囔著,“不可能...我不可能自裁的。”她猛地衝到牧元璟麵前,臉貼得他極近,猩紅的眼睛看進牧元璟的眼睛中,仿佛在確認著什麼,片刻後,她慢慢離開。“原來本宮真的死了...”蘇清墨想不清楚,為何李貴妃的鬼魂會時常發生記憶混亂的情況,她仿佛記不得生前的事,卻又記得自己的身份是貴妃,前一刻還知道自己已死,後一刻便忘卻了。就在她還沒有理清思緒的時候,李貴妃又幽幽地開了口。“我要你們幫我查出究竟是誰殺了我。”她沒有再自稱本宮,看起來像是接受了已死的事實。蘇清墨猶豫著要不要答應,可是李貴妃根本沒有給她機會,她陰狠地目光看向三人,“你們若是不幫我,就一輩子彆想離開這裡。”話說完後,不等三人反應,她便消失在了原地。武安帝看向牧元璟,“你是如何想的?”牧元璟沒有回答,視線轉向一旁的蘇清墨,蘇清墨靜靜地回看著他。武安帝歎了口氣,道:“罷了,你們想查就查罷。”征得了武安帝的同意後,蘇清墨衝著之前李貴妃消失的地方揚聲道:“我們答應幫你找出凶手。”李貴妃靜靜地出現,定定地看了三人片刻,“記住你們說的。”三人看著李貴妃的鬼魂再次消失。明月再次在夜空中出現的時候,蘇清墨知道迷障已破,她回身看向身後,之前掛滿屍體的房間此時空蕩蕩的。原本應該是讓人放心的情況,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蘇清墨的心中隱隱現出一絲不安。三人往留芳殿的殿門方向走去,剛走到院子就看見福祿和一群侍衛守在那裡。福祿看到武安帝的身影之後,差點哭了出來,“皇上,您可算出現了,奴才險些要以死謝罪了。”武安帝睇了他一眼,“送臨川王和王妃出宮。”福祿歡快地應下,替牧元璟和蘇清墨安排好輦轎,兩人臨上輦轎之前,武安帝將一物遞給了牧元璟。“拿上它,方便你行事。”牧元璟接過一看,是一塊金製令牌,而且是武安帝時常帶在身上的那塊。他沒有拒絕,利落地揣進懷中,“多謝皇兄。”武安帝笑了下,趕人道,“時辰不早了,快回王府罷。”出宮的輦轎載著牧元璟和蘇清墨往皇宮外走去,武安帝也上了自己的禦輦。回寢殿的路上,武安帝對福祿道:“以後臨川王進宮的消息給朕瞞住了,尤其是皇後那,若是叫皇後知道了臨川王的蹤跡,朕拿你是問。”福祿心中一激靈,恭謹道:“奴才遵旨。”明亮的月色籠罩在武安帝的身上,也打在了同樣走在回府路上的臨床王府的馬車上。蘇清墨有些困倦地倚在車壁上,想了想,還是出口問牧元璟道:“王爺,你說永定王和安平公主知不知道李貴妃的事情?”李貴妃是兩人的生母,她究竟是如何死的,兩人真的不清楚嗎?蘇清墨的問題牧元璟沒辦法回答,一切都要等到查出李貴妃真正死因的時候或許才能知道。他將蘇清墨攬進懷中,“睡一會兒罷。”蘇清墨的確有些困了,當下聽話地閉上了眼睛,原以為到王府之後牧元璟會將她叫醒,誰知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早上。清晨的陽光透窗打在臉上的時候,她還有些回不過神來。青荷輕手輕腳地上前扶起蘇清墨,笑道:“王妃昨夜想是累極了。”“我是如何回來的?”青蕊從外間走進來,“是王爺抱您回來的。”王爺對自家主子好,青蕊和青荷再高興不過了。蘇清墨從床上下來,洗漱用膳之後,才問起牧元璟的去處,“王爺呢?”青荷答道:“王爺正在書房,讓您用完膳之後再到書房去。”蘇清墨輕聲‘嗯’了一聲,起身離開墨香居往書房走去。她到書房的時候,書房裡不止有牧元璟一人,魏旭、方慕北還有裴臨也在。魏旭和方慕北自然地起身衝她行禮請安,裴臨坐在椅子上笑道:“舍得起床了?”蘇清墨看了他一眼,沒理會,走到書房內屬於她的書桌後麵坐下。見人都到齊了,牧元璟道:“對於李貴妃的事你們可有解決之法?”裴臨看向蘇清墨,正色道:“昨夜的事情王爺已經跟我們說了,清墨,你如何看?”蘇清墨想了想,還是決定堅持之前的猜測。“我覺得李貴妃的死並不正常。”裴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將你的看法說來聽聽。”蘇清墨看向裴臨,“表哥,你還記得嗎,從前師傅跟咱們說過,自願自縊而死之人的魂魄會被困於原地,但是隨著上時間的流逝,鬼魂的怨氣也會慢慢被消磨乾淨,直到最後投入輪回,而李貴妃的情況卻不一樣。”她頓了下,等除了裴臨之外的人將她的話消化之後,接著道:“李貴妃已經死了兩年,照理說怨氣早該消失投入輪回了,可是她仍被困在留芳殿內,並且怨氣有增無減,甚至她魂魄的狀態也有些不正常。”裴臨問道:“如何不正常?”“她的魂魄很不穩定,具體的我又說不上來。”裴臨沒有見過李貴妃的鬼魂,所以不好妄下定論,他看向牧元璟,問道:“王爺打算從哪開始查起?”牧元璟的指尖點了點書案上的冊子,“這是李貴妃自縊後屍體的驗屍單以及現場的詳細描述,從裡麵並未看出任何異樣,隻除了一處。”他翻開冊子,把裡麵的一頁攤開在桌上,裴臨離開座位走上前。牧元璟說道:“李貴妃的指尖上有一處傷痕,是利器戳傷的痕跡,根據她身邊的丫鬟交代,傷口是李貴妃給太上皇做貼身衣物的時候不小心被剪刀戳傷留下的,可是現場卻沒有找到那件未完成的衣物。”方慕北接道:“屍體上麵沒有任何外傷,毒傷,脖子上的傷痕也符合自縊時掙紮照成的痕跡。”裴臨沉吟道:“也就是說,李貴妃除了自縊身亡之外,並無其他致死原因?”方慕北無聲地點了點頭。他仔細研讀過驗屍單,並無作假,李貴妃的確是自縊而亡。書房內的幾人陷入沉默,蘇清墨忽然想到了一個方法。她看向牧元璟,神色遲疑道:“王爺,我有一個辦法,但是不知可不可行。”牧元璟看著她,用眼神鼓勵她說出來。蘇清墨咬了咬牙,問道:“屍體的表麵無法看出問題,那麼骸骨呢?”眾人看著她,她硬著頭皮道:“我想開棺驗屍。”蘇清墨知道自己的想法過於大膽,或許還會給牧元璟惹來麻煩。皇室的貴妃,原本已經入土為安,可她卻想要開棺,就算牧元璟能同意,武安帝也一定不會同意。可是牧元璟的話卻將她的擔心抹去。“可以。”蘇清墨驚訝地看著他,牧元璟又肯定的回答了一遍,“可以開棺重新驗屍。”不等蘇清墨問,牧元璟就解釋道:“嬪妃自戕乃是大罪,死後要被曝屍荒野,褫奪封號,不得葬入皇陵,父母親族也會受到連累,所以李貴妃的屍體並沒有葬入皇陵。”前一句讓蘇清墨生出了希望,後一句就讓她憂心忡忡起來,“王爺的意思是李貴妃的屍體已經被曝屍荒野了?”“並未,太上皇讓人找了處地方將她埋葬了。”李貴妃死後,很多人私下裡都認為誠德帝無情,寵愛了十幾年的人,說棄就棄了,可是牧元璟卻知道,正是因為誠德帝最後說的那句話,才讓李貴妃得以入土為安。方慕北神色跟著一喜,“若是能夠重新驗屍,或許可以找到新的線索。”既然有了新的查證方向,牧元璟當下也不耽擱,吩咐魏旭道:“讓隱衛儘快查出李貴妃的埋骨之處。”魏旭領命離開,幾人在書房內等著他的消息。李貴妃雖然無法葬入皇陵,但是有了誠德帝的命令之後,也不可能草草埋在彆處,所以魏旭並沒有浪費多少時間就打探到了。他再次回到書房的時候,時間剛過了半個時辰。朝牧元璟行禮後,魏旭道:“王爺,查出來了,李貴妃的屍體就埋在留芳殿院子裡的李子樹下。”蘇清墨想起昨夜看到的,那棵周身纏滿陰氣的樹,當時她以為是李貴妃製造出來的幻象,所以並未在意。既然知道了李貴妃的屍體被埋在何處,幾人收拾了一下便離開了王府,到宮門前的時候,牧元璟拿出了武安帝給的令牌,侍衛看過之後將臨川王府的兩輛馬車引上了另一條路。留芳殿本就地處偏僻,況且又有了武安帝的吩咐,所以牧元璟入宮的事無一絲風聲透出。幾人乘著馬車入了宮門,走了一小段距離之後換乘了武安帝早已備好的輦轎。等三輛輦轎停在留芳殿殿門前的時候,已經花了不少時間,幾人先後下轎。引路的侍衛衝牧元璟行禮道:“王爺,皇上已經吩咐過了,這周圍都有暗衛把守,宮裡的人不會知道王爺曾經來過。”牧元璟點了點頭,大致估計了下時間,“輦轎先撤走,一個時辰之後再來接本王。”侍衛頷首領命,帶著輦轎順著來路離開。魏旭推開留芳殿有些沉重的殿門。留芳殿已經很長時間不住人了,但是白日裡照比晚上還是感覺平和一些。魏旭、裴臨還有方慕北拿著武安帝提前讓人準備好的工具,來到李子樹下,開始挖了起來。土質經過兩年的時間變得結實異常,三人挖的很不容易,用了將近半個時辰的才挖到一塊木板。魏旭利用鐵鍬將木板翹起,一副白骨出現在木板之下,白骨的身上鬆鬆垮垮地覆著華服,頭部的位置沒有任何飾物,可能是被當初埋葬李貴妃的太監或者宮女偷偷拿走了。方慕北戴好手套跳入坑中,撥開覆蓋屍骨上的布料,在看到布料之下的白骨後,整個頭皮都炸了起來。隻見白骨上麵出現了無數了大大小小的洞,密密麻麻,數也數不清。方慕北忍著不適正要動手,就聽見蘇清墨說道:“等一下。”方慕北疑惑地看向她。蘇清墨眉頭蹙緊,問裴臨道:“表哥,會不會是噬心蠱?”她這一說裴臨便開始將白骨上的情形和書中寫的中了噬心蠱的狀況比照起來。裴臨對方慕北道:“弄兩根骨頭上來。”方慕北拿了一根手骨和腿骨,然後被魏旭拉出坑中。裴臨接過兩根白骨,從腰間取出一把極鋒利的匕首,輕而易舉地將白骨切斷,看了一眼之後,對蘇清墨肯定道:“確實是噬心蠱。”他把被切斷的那一麵展示給幾人看,切麵上布滿了均勻的小孔,仔細看的話,每個孔洞內都會發現一隻蠱蟲的屍體,光一根手骨裡麵的蠱蟲就多到數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