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我回家啦，拜拜……”沐辛十擺了擺手，轉身離開。她倒黴的緊，原本是想著趁今天晚上出來，看看有沒有生意可以做，到了s市之後，買房子花了她所有的積蓄，馬上快要開學了，可是她還沒有攢夠學費。中元節她本來是不想出來的，遊魂野鬼這一夜都會從地府出來，在她眼裡，四周都是些魑魅魍魎，不過錢可以給人無限的勇氣，為了錢就算是再危險她也要出來。可惜的是，或許大家都知道今晚是中元節，晃蕩了半夜了，除了剛剛非要上公交車的那一男一女，她壓根就沒有碰到什麼離奇古怪的事情，想想卡裡的餘額，哀歎了幾聲。身後的於秋白看著大搖大擺在街上走著的沐辛十，目光從她窈窕的背影，再看向那些張牙舞爪的陰魂，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然後，他輕搖折扇，跟著沐辛十的腳步走去。“喂，有沒有搞錯，你乾嘛跟著我，你到底想乾什麼？你再過來我就喊人了啊。”沐辛十回過頭來雙手交叉在胸前，對著於秋白，麵上都是防備。“這黑燈瞎火的，街上除了你我兩個活人，剩下的也都是些魂靈，你喊啊，喊破了喉嚨估計也不會出來人……再說了，你看我這個樣子，像是壞人嗎？”“你到底要乾什麼……”好看的大眼睛盯著於秋白，沐辛十無奈地放下胳膊，這男人從頭到腳都自帶貴氣，的確不像是什麼不三不四的人。“送你回家啊，讓你一個小姑娘獨自回家，我心難安。”於秋白眼裡都是認真的神色，如玉的臉上揚著溫柔的笑意，看到他這樣的笑容，沐辛十心裡突然有些不自在，阿母不在以後，從來都沒有人關心過她，一個人深夜回家的時候是否安全。“走吧……”“啊？”於秋白難得的有些發愣。沐辛十白了他一眼，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臉色有些發紅，轉過頭去說道“不是說送我回家嗎，走啊。”“哦……”“丫頭……”“我有名字的，我叫沐辛十。”“沐丫頭。”“喂……”“丫頭……”“算了算了，隨你吧。”“這才乖。”夜色裡，於秋白轉頭看向身邊的少女，不過十幾歲的女孩子，正是青春正好的年紀，吞吐的氣息裡都帶著芬芳，他的右手動了動，剛剛抓住少女胳膊時，那嬌嫩的觸感仿佛還在，吸了一口空氣，他又吐了出來，原來，原來並不是所有女人的碰觸會讓他覺得惡心……第二日一早，沐辛十便去了印刷店打印了幾百多張的傳單，上麵是她花費了後半夜冥思苦想寫出來的廣告語，如今這世道，賺錢難，身為一個道士，賺錢更是難上加難。“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大爺大媽，叔叔阿姨，美女帥哥，看一看啊，來，給你一張。”頂著兩個黑眼圈，穿著一身黃色道袍，一頭長發用帶八卦圖案的黑色布巾罩住，鬆鬆垮垮地披散在身後，銅錢劍被她係在腰間的束帶上，和上麵一圈的小葫蘆在一起，走動之間，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她也不過是十七八的年紀，麵貌稚嫩，長相漂亮，穿著這一身道袍，仙風道骨沒有，反而多了些彆樣的風情，此時，她手裡抱著一摞傳單，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像是一道獨特的風景，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可是沐辛十手裡的傳單，愣是沒人接。咬了咬牙，隻好決定攔人發傳單，此時被她攔住的是一個二十多歲左右的男青年，頭發亂糟糟的頂在頭頂，鼻梁上方架著隻眼鏡，格子背心黑褲子，目光萎靡，一看就是長久缺覺的人。格子青年抬起眼皮打量了沐辛十兩眼，眼鏡後麵的小眼睛裡閃過驚豔，搓了搓手，他接過沐辛十手上的傳單，看著上麵的內容念出聲“茅山女道，專業抓鬼，童叟無欺……”推了下眼鏡，格子男又重新打量了一下沐辛十，說道“我還以為你是cospy呢，原來真的是道士啊……”“當然，如假包換，絕無二家，茅山傳人，請問，你家裡有鬼嗎？道館新開張，可以打折哦……”無聊地將傳單又塞回沐辛十手中，打了個哈欠，格子青年擺了擺手，往旁邊站了些，“沒有沒有，你可彆亂說啊，我可不信這些鬼神之說的……”一邊說著一邊往前走，眼看著格子青年越走越遠，沐辛十拿著傳單的手，無力地舉在空中，歎了口氣，隻能重新打起精神。傳單發了一天，才勉強都發了出去，到了下午的時候，沐辛十肚子已經是餓的咕嚕響，奈何她現在是囊中羞澀，隻能買些泡麵充饑。“孩子爹，你說，咱們去找於家會有用嗎？”打扮樸素的中年女子，愁眉不展地問著旁邊的丈夫。“我打聽過了，在市裡的驅鬼世家中，現在於家的名聲最大，要是能讓於家給咱兒子看看，一定會沒事的。”“可是這樣的驅鬼世家，聽說就是光見麵就得交不少錢，咱們錢不多，你說能請來嗎？”旁邊的中年男人聽了妻子的話，麵上也有了愁容，將手裡的煙又吸了兩口，他才遲疑的開口“要不，咱先去試試，要是於家能真的把咱兒子給看好了，大不了咱們就去借錢給他們。”“你們……是想找術士？”剛從超市裡出來的沐辛十，從二人身後開口。清脆的嗓音將正在交談的夫妻給驚了一下，回過頭就看到一個穿著道袍的漂亮姑娘。見二人回頭，沐辛十將裝方便麵的袋子背到身後，麵上調整成一副嚴肅的表情。“我是茅山傳人，你們有事可以找我啊。”從背後聽了這一會兒，沐辛十知道兩人是想要去找於家，昨日夜裡回去她上網查了一下，知道這s市一共有三個驅鬼世家，而那個自稱是於秋白的男人，便是於家的家主。這網上鋪天蓋地的都是對他的讚美之聲，什麼年輕有為，術法高深之類的，看了眼睛都疼……見兩人都是驚訝地看著她，也沒有言語，沐辛十一手在背後，一手拿出來放在唇邊，咳了兩聲，才慢悠悠地道“其實吧，這於家啊，你們最好還是不要去了，那於家的家主，我見過的………咳咳……他啊……”心裡的兩個小人瘋狂地交戰，一個口口聲聲地訴說著做人要誠實不要在背後說人壞話，一個則是不停地數落著賺錢難難難，最後，還是第二個小人占據了上風，沐辛十默默地在心裡對那個於家的家主說了句對不起。中年女子現在被兒子的事情鬨的已經是心力交瘁，本來想要去找的人，現在出現在沐辛十的嘴裡，她忍不住地問出來“他如何？”“他啊，其實是個娘娘腔……”“哦……娘娘腔啊。”一道慵懶低沉的男聲從背後傳來。“對啊……”沐辛十還沒有反應過來，順著男人的聲音就答道，肩膀突然被人抓住，她猛地回頭，正好對上一雙桃花眼。沒有什麼比背後說人壞話卻被人抓個正著這麼尷尬的事情了，於秋白麵上帶著笑，可是手底下的力道不輕，沐辛十被抓的肩膀生疼，呲牙咧嘴地從嗓子眼裡溢出兩聲呻吟，心裡暗想，這肩膀肯定是青了。沐辛十原本不過是想著偷偷地截下這單生意，開學的時間臨近，她把一塊錢都恨不能掰成兩半花，沒想到頭一次在背後說人壞話，結果就被逮到了，衝著於秋白討好似的一笑，肩膀上的手放開，她也鬆了一口氣。“小丫頭，膽子挺大，背後不說人，說人不背後，這偷偷摸摸的詆毀我的名聲，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乾的事兒吧。”於秋白搖著折扇，麵上是風輕雲淡的笑，沐辛十訕笑了兩聲，對著已經愣神了的中年夫妻道“你們不是要找於家的人嗎，他就是於家的家主，於秋白。”中年夫妻忙將目光又看向了於秋白，今天的於秋白換了一身藏青色長袍，手持折扇，一張漂亮的臉，壓根看不出年齡，他們互相對看了一眼，心裡都有些嘀咕，這樣的一個年輕人，真的會像彆人口中說的那樣厲害嗎？“刷”折扇收起，於秋白的眼神在中年夫妻兩人的身上停留了兩秒，然後，淡淡地開口“想要我於家出人，先拿一萬的邀請費。”“光邀請費就一萬？你怎麼不去搶啊你？”沐辛十差點沒有蹦起來，他們茅山一派，出門幫人驅鬼辟邪，都是看事情的大小著情收費，沒想到到了這s市，驅鬼之事居然是漫天要價，真是驚呆了好不好。中年夫妻聽到於秋白的報價也是苦了臉，他們都是普通的農民，到了這s市主要以打工為生，唯一的兒子昨晚中了邪，他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打聽著想要找個術士給驅一下邪祟，可沒想到今天碰到的於家家主，一開口就是一萬塊錢，還隻是邀請費，他們兩口子，媳婦要在家裡照顧孩子和老人，全家都隻靠著男人賺錢，辛辛苦苦的乾兩三個月，也就才能賺這一萬塊錢，除去租房子的錢，吃喝的生活費，還有各種雜七八的費用，壓根剩不了太多的錢。“這個價格，在s市已經是正常的價格了，不信你出去打聽打聽，言家，徐家是不是也是這個價位。”於秋白好心的解釋。“找我吧，我是茅山正統的傳人，而且我剛來s市，道館新開張，還可以給你們打折，真的，童叟無欺。”就這樣，沐辛十在於秋白麵前截了胡，以便宜的價格得到了這份生意，最後，兩人也算是因為這兩次的相見成了朋友，於秋白這人，雖說整日裡打扮的風騷，可是骨子裡是個極其重情重義的男人，沐辛十和他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便覺得這人還算不錯，有於秋白的幫助，她也接到了一些零散的生意，至少開學的學費還有生活費都攢的齊全。——“咳咳……”從以往的記憶中掙紮出來的於秋白，睜開的眼睛有些失神，幾年前，他聽了老毒物的話，故意接近了沐辛十，可是慢慢的相處下來，他發現，這個女孩子，善良，正義，內心雖然敏感，可是仍然對這個世界充滿希望。她自己四處接生意賺錢養自己，可是卻還是將多餘的錢捐給孤兒院和敬老院。於秋白從出生就一直生活在於家，這樣一個肮臟的地方，培養出來的人，是從骨子裡都無情狠辣的，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時候，就對沐辛十這個丫頭動了真心，或許是因為他觸碰到她的皮膚不會感覺惡心，又或許是因為她的堅強獨立，也或許是他在她身上付出的精力太多，讓他不可避免的對她就有了感情。老毒物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到底為什麼非要她去接近沐辛十，也沒有告訴過他，為什麼要讓沐辛十自願地把靈魂奉獻出來，可是在越來越久的相處中，他心軟了。“如果，我要是不生在於家，該有多好。”低低的聲音，帶著些許的絕望與痛苦，在那些歲月裡，他都恨不得自己是個死人，好不容易脫身，有了一個想要好好珍惜的女人，結果是生命和她，必須選擇一個，於秋白不由恨起了天，恨起了命運對自己的不公平。於秋白醒過來的時候，還有些精力不濟，因為這時不時發作的毒，讓他在白日裡也會昏睡，床前的一攤汙穢之物已經被夢魔清理了出去，他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桃花眼裡迷蒙了一層霧氣。“咳咳……”“主子，您醒了。”夢魔從門外問道。“嗯。”“吱呀。”木門從外麵被打開，紅衣服的夢魔推門進來，清秀的臉上笑盈盈的，連帶著那雙眸子都是秋水波蕩，神采奕奕。看著那雙和沐辛十一模一樣的眼睛，於秋白沉積在胸腔中的鬱氣淡了幾分，接過夢魔手中的衣服穿上，開始了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