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黑暗一片,可是沐辛十能感覺的到,陳海的魂魄確實是動蕩起來,若不是自己的血護住了他的心脈,隻怕現在他早就魂歸地府了。沐辛十沒有想到,女鬼與陳海結冥婚居然是建立在雙方自願的前提之下,也就是說,冥婚成,姻緣簽,兩人自願締結陰緣,這陳海,到底是腦子哪根筋不對,居然自願娶一個女鬼。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一方悔婚,契約不成,地府不認,姻緣自然不成,她就不相信,陳海若是清醒的狀態,會心甘情願的娶這女鬼。“魂兮歸來,醒。”符紙貼心口,魂魄驚靈通,霎時,三魂七魄重新歸位,陳海呻吟一聲,蘇醒過來。燈被衛顯陽啪地打開,一身紅嫁衣蓋著紅蓋頭的女鬼站在床的另一頭,幽幽的僵硬地立在原地。從睡夢中被召喚醒來的陳海,剛睜眼就看到沐辛十的臉趴在上方,嚇得他忙閉了閉眼,又重新睜開,“沐姐,你這是乾啥呀?”“參加你的婚禮呀……起來看看你的對麵,新娘子都找上門來了,”待看到對麵僵立的紅衣女鬼,陳海的臉頓時變得蒼白,“這……這是什麼東西?”沐辛十輕笑,“自然是你的新娘子啊,你們都在一起好幾夜了,蒙著蓋頭你就不認識了?”“那不是夢?”陳海的神色變得更難看了幾分,這幾日他都是昏昏沉沉,衛哥去了外地,所以他都是回家睡覺,每日夜裡他總是會做一個同樣的夢,夢裡有一個穿紅嫁衣的女子喚他相公,兩人在他的夢裡做了男女之事。他今年都十九了,也不是小孩子了,腦子裡有些想法不奇怪,可他從未想過這是真實發生的,隻是簡單的覺得那是一場春夢。而且在夢裡,那女子的蓋頭掀開之後麵上總是籠罩著一層白霧,壓根看不清麵容,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夢裡的女子長什麼樣子。“孽障,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用了入夢之術,引一個未經曆男女之事的男子行雲雨,騙他締結冥婚,吸他陽氣,害他家人,如今,他不是自願與你結成姻緣,地府之中的姻緣簿上也不會有記載,一個鬼物,不去地府轉世投胎,反而留在陽世害人,你是不是想要魂飛魄散。”沐辛十手捏符紙,麵上帶了些怒意,這女鬼心思如此惡毒,若不是有她,三條人命就要葬送在她的手裡,她絕對不能輕饒了這惡鬼。“他與我可是許了姻緣洞了房的,陳郎,你為何對我這麼狠心,當初你對我說話的那些話,難道都是空的嗎。”女鬼的聲音淒厲,雙手指著陳海。陳海抱著頭在床上,一張臉煞白,原以為的春夢,如今知道自己是睡了女鬼,陳海簡直感覺生不如死。“我要是知道你是鬼,說什麼也不會和你在一起的。”沐辛十瞅著陳海的反應,眼睛裡有著無奈“那你敢不敢摘下蓋頭,用你的真麵目示人,既然你這麼愛他,就不應該蒙著蓋頭。”女鬼的雙手猛地收回,死死地護住蓋頭。她是百年鬼魂上人身,根本護不全這具肉體的新鮮,就算是在臉上塗再多的脂粉,也阻止不了容顏的腐爛。“陳郎,你說過,你不會在乎我是什麼模樣的對不對。”“我那樣說,在於你是人的前提。”陳海嚇得發抖,可還是堅持著說出這話來。“都是你,都是你,為什麼要拆散我們,壞了我的好事。”孤寂的鬼生,好不容易可以結冥婚,尋得永遠相伴的人,卻被沐辛十壞了好事,女鬼身上有黑氣氤氳,竟是有了化煞的預兆。衛顯陽慢慢站到陳海床前,如果女鬼暴動,陳海的危險比他更大。眯起眼,沐辛十直接甩出銅錢劍,劍身上的符紙飛出,包圍住女鬼的身體,女鬼頓時淒厲大叫起來。蓋頭被她甩飛,露出裡麵那張塗著厚厚胭脂的臉,蒼白詭異的臉蛋,部分地方已經腐爛想要往下掉落,察覺到蓋頭掉落,女鬼慌忙用手遮住自己的臉。“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啊啊啊——”“女道士饒了我吧,我不過是個小小的鬼,平日裡也都是安分守己的,可是有人抓了我,要我來這裡,我都是被逼的,是……呃……釵子”。知道沐辛十的厲害,女鬼跪倒在地請求饒恕,卻突然像是被什麼扼住脖子一般,一縷黑色的煙霧從嫁衣之中飄出,消散在空中,竟是魂飛魄散了。沒了女鬼魂魄的支撐,那嫁衣之下的軀體癱倒在地,腐臭的氣味蔓延了整個房間,現在沒有魂魄的那具身體,就是一團腐敗發臭的爛肉一團。這樣的爛肉不處理,留在屋裡臭氣熏天,如果報警,也沒有辦法解釋這屍體的來源,不過後麵的事情,就是陳家人需要解決的了。沐辛十皺眉,眼裡帶了擔憂,她更關心的,是女鬼消散前說的那幾句話,被逼,釵子,陳海的交際簡單,平日裡除了古董店基本上不去其他地方,能夠招惹到女鬼的東西,難道是藏陋閣裡的東西?“最近一段時間,你們店裡有沒有收什麼釵子之類的古物?”陳海剛剛蘇醒,又經曆女鬼的事情,腦子裡還是一片混沌,對於沐辛十的問話也沒有反應,倒是知曉女鬼已除出來幫忙的陳母聽到這話走了過來,接話說“釵子?前幾天阿海給我帶回來一支釵子,做工挺好看的,我就留下了,難道,女鬼是從釵子裡出來的?”想到那金釵在自己的屋裡待了那麼多天,豈不是自己一直和女鬼住在一起,陳母忍不住地打了個哆嗦,臉色也青白起來。“阿姨,能不能把釵子取出來給我看看。”“唉,我這就給你拿。”這樣不吉利的東西她恨不得立馬拿出來,所以沒等沐辛十多等,就從臥室裡捧出一個巴掌大的檀木盒子,盒子入手,就有一股幽香襲來,上好的檀木,不知是用了什麼方法打造,竟然這般香氣四溢,打開盒子,一支雕刻精美的鳳釵躍入眼中。那鳳釵用純金打造,鳳凰雕刻栩栩如生,像是要展翅欲飛一般,紅色米粒大小的寶石鑲嵌在眼睛的位置,美輪美奐的讓向來不注重打扮的沐辛十都忍不住誇讚,“果然是個好釵子。”隻不過釵是好釵,這將釵子送入藏陋閣的人心可不是好的,鳳為雄,凰為雌,這釵子鳳首是交纏的姿勢,說明還有另外一支釵子,這兩個釵子是一對,如今,這一支在陳海的家中,當了媒介引出了女鬼前來,另外一支,又在哪裡。“衛顯陽,你有沒有往家裡拿一支鳳釵?”她猛地從凳子上坐起,阿離本來是趴在她的懷裡,被她的動作驚醒,揉了揉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陽子家裡也有一支,這金釵樣式好看,收到的時候,阿海給了我一支,陽子拿回去給了她媽一支,我前幾天和她視頻的時候,還見她戴過哪。”衛顯陽順著二姨的話點點頭,他的確是往家裡拿了一支鳳釵,那釵子做工精美,恰好他媽還有他姨,兩個人審美差不多,都喜歡這種古代的首飾,所以他收了這兩支發釵,就和陳海一人一支,帶回了家,給了各自的母親。“那你還記得,往藏陋閣送釵子的人,長什麼樣嗎?是男是女,有沒有什麼特征?”沐辛十拿著釵子的手微顫,覺得腦裡有什麼像是沒有注意到的地方。衛顯陽聽完沐辛十的問話,突然皺起了眉,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居然不記得那人長什麼模樣了,雖說藏陋閣每天人來人往的客流量很大,可是他記憶力很好,腦子裡不可能對送釵的人,沒有留下一點兒模樣。“我……我不記得了……”再看陳海,也是一臉茫然的樣子,沐辛十心裡沉了下去,剛剛她還存了一點僥幸的心理,想著可能是發釵本身是古物,成為女鬼寄居的媒介不是不可能,可是如果衛顯陽和陳海都想不起那送釵的人是什麼模樣,那隻有一種可能,送發釵的人會術法,刻意模糊了他們兩人腦海裡對他的印象,這個人,是故意針對他們兩家。“叮鈴鈴……叮鈴鈴……”“喂,媽,你說什麼,好,你們彆開門,我和辛十馬上過來。千萬彆開門,等我們。”掛斷電話的衛顯陽抬頭看向沐辛十,聲音發顫地說“我家的阿姨,突然和中邪一般,差點殺了我爸,我爸為了護著我媽,被阿姨砍的渾身是傷,現在他們躲在臥室裡,不敢出門。”沐辛十的心一沉,衛顯陽的家裡也有一支鳳首交纏的金釵,陳海家裡的是索命的女鬼,那衛顯陽家裡,又是什麼樣的東西,她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衛顯陽,這邊的女鬼消散,送金釵的人肯定會有察覺,他會選擇如何對付衛顯陽的父母,沐辛十也不知道。背後的人心腸狠毒,送出這樣的金釵,像是算好了他們兩人會各自送給自己的母親一般,到底是什麼人,和他們兩家又有什麼深仇大恨,居然想出這樣的手段來害他們。——衛顯陽的家也在這片彆墅區,開車也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可是這幾分鐘,卻像是幾年那麼漫長,衛顯陽將車速提的很快,晚上彆墅區路上無人,倒是給了他們很大的空間。下了車還沒有進門,一股血腥味就傳了出來,兩人的神色大變,這麼濃的血腥味,裡麵的人恐怕都已經凶多吉少。大廳裡燈火通明,地板上血染紅了地麵,那血跡順著樓梯一直上了二樓,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影。這般血腥的場麵,讓兩人的眉頭都緊皺起來,沐辛十不由慶幸自己將阿離放到了陳家,沒有讓他跟著一起來。衛家家庭人口簡單,除了衛父衛母,也就隻有一個在家裡多年的陳阿姨,陳阿姨不過是五十歲的年紀,照顧了衛顯陽二十多年。因為父母忙著做生意,可以說,他和妹妹青離,差不多是陳阿姨帶大的,所以他和陳阿姨的感情很好,如果不是電話裡他媽帶著恐懼的哭腔,他真的會以為這隻是一個玩笑,因為陳阿姨的脾氣性格他最了解,平日裡都是笑眯眯的一個人,從來都不會和人有什麼口角。地上的血這麼多,家裡一共就三個人,難道三人都遭遇了不幸,衛顯陽不敢想下去,他無法接受父母還有陳阿姨會出事這樣的想法,在沒有看到他們之前,他不能夠相信他們已經遇害。“噔噔噔噔噔噔”兩人順著樓梯走了上去,血跡一路蔓延,跟著滴落的位置走去,是衛顯陽父母的臥室,臥室門口雪白的牆壁上,還有兩隻血手印,不知是誰留下的,臥室門緊閉,門外並沒有看到陳阿姨的人影。“爸,媽,你們還好嗎,我是顯陽,我回來了。”門後沒有絲毫的聲音,兩人相對一眼,衛顯陽伸手,慢慢地探向門把手。“吱呀”沒等衛顯陽推門,門便在兩人眼前打開,臥室床前,衛父衛母倒在地上,身邊渾身是血的陳阿姨手中拿著尖刀,一下下紮向衛父的身體,鮮血噴濺而出,衛父卻沒有絲毫的反抗,像是早已沒有了知覺一般。衛顯陽的眼睛看到這樣的場景變得通紅,他上前幾步將成了血人一般的陳阿姨踢到一邊,那血人滾了幾滾,倒在地上,沒有了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