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指針轉動著,漆黑的房間裡寂靜無聲,沐辛十脖子上的蝴蝶玉佩突然發出紅光,將整個房間都映成紅色,沐辛十的眉頭微微皺起,神情有些痛苦不安。“不……爹爹,娘親,我不要去神殿,蝶衣不想離開你們。”女童不過隻有四五歲的模樣,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上掛著一串串的淚珠,她的身上穿著的服飾奇怪,素白的裙上竟然繡著隻隻巴掌大的蝴蝶,那蝴蝶全是用黑線所繡,一直到了裙尾拖地,又換成了紅線繡的蝴蝶,那裙子的布料不知是用什麼做的,在陽光下竟有光芒閃爍。她的頭發披散在身後,隻在額間環繞著一條白色的發帶,發帶上也用黑紅兩線繡著蝴蝶。“聖女,您該啟程了。”身邊同樣穿著白衣卻沒有繡蝴蝶的女子催促道,她們身後,有數百名這樣身穿白衣的人,同樣都是披散長發,額上束帶,麵上神情恭敬。看了眼旁邊的轎子,蝶衣努力掙脫掉女子的手,跑向不遠處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女,可無論她如何跑,卻始終都接近不了那兩個身影,她哭的撕心裂肺,“爹,娘,你們不要蝶衣了嗎,蝶衣不要做聖女,”“我不要去神殿……”“不……我不要去……”“媽媽,媽媽,你做噩夢了嗎?”軟軟的小手貼在臉上,沐辛十睜開雙眼,頭痛的厲害,臉上冰冰涼涼的,她用手一摸,竟全是淚水。“頭好痛。”阿離捧來一杯水,小心地遞給沐辛十。“媽媽,喝水。”“謝謝阿離。”喝完一杯水,才算是好了一點,沐辛十用手揉了揉眼,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做這樣的夢。前十八年,她做的都是師父遇害的那晚所發生的事情,自從她從東北的古墓回來之後,夢就變了個樣子,時不時的總會夢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是不是最近電視劇看的太多了,居然幻想起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媽媽是不是覺得頭疼,要不要阿離給你捏捏。”“不用了,阿離。”這個孩子年齡不大,卻懂事體貼的讓沐辛十心疼,她是真的很喜歡他,也很慶幸自己將他從古墓裡帶了出來,若是今後她不能結婚生子,身邊養著阿離也是一個很好的事情。“媽媽,我……我是不是不是一個正常的孩子,我可以看到鬼,還可以和鬼交流。”阿離的娃娃臉上有些糾結,他沒有過去的記憶,可是今天看到的一切,他絲毫不會害怕,就好像在以前的歲月裡,這樣的事情都是司空見慣一般,可是在媽媽身邊的這段日子裡,他見過和他一樣同齡的小朋友,他能清楚的知道,他和他們是不一樣的。沐辛十將阿離摟在懷裡,摸著他軟軟的頭發,溫柔地開口,“阿離,你看啊,你是媽媽的孩子,媽媽可以看到鬼,還可以抓鬼,你和媽媽在一起,能看到鬼,不也是很正常的嗎。”“對啊……我是媽媽的孩子,媽媽會,所以我也會對不對?”拍了拍手,抬起頭,阿離像是終於找到了原因,肉肉的臉上也帶了笑。沐辛十臉上的笑容不變,點了點頭,隻是她的心裡,卻始終都有一層疑雲密布…………——“郎君啊,開門迎,”“紅衣紅裙紅嫁娘”“陰風起,眾鬼笑”“姑娘姑娘要嫁人”“紙人抬轎來”“公婆喜盈盈”“鬼新娘,人夫君”“百世的緣分,萬世的情”“蓋頭掀,露歡顏”“聽俺一句勸”“彆看她眼睛”“彆看她眼睛”“紅粉佳人難再得,骷髏身子也值得”…………“嘻嘻……哈哈……”“好熱鬨,就是就是。”“鬼新娘,嫁夫郎,熱鬨熱鬨真熱鬨……”四個蒼白紅臉的紙人,頭戴黑色瓜皮帽,一縷小辮腦後留,身穿紅紙服,嘴角還帶著抹詭異弧度的笑意,腳下騰空地抬著一頂紅轎子,身邊鬼影熙熙攘攘,吹吹打打好不熱鬨,四個抬轎紙人齊聲高歌,那聲音空靈陰森嘹亮,整個街道都被那歌聲環繞,卻無任何活人的氣息。街邊路燈慘白的燈光籠罩之下,那紙人步伐極大,幾步便走出好遠的距離,漸漸的便失去了蹤跡,整條街鬼影彌漫,猶如阿鼻地獄一般。“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開門開門快開門,新娘到,夫郎迎……”空靈的聲音響在寂靜的房間裡,床上的女人皺了皺眉頭,從淺眠中醒了過來。“老公,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像是誰在外麵敲門呢。”推了推旁邊睡得死沉的男人,女人睡眠淺,被剛剛的聲音驚醒就有些驚疑,半夜時分,目光所看到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她自己又不敢出去看,就想著叫醒男人,兩人一起去,如果是小偷進了門可就壞了。“彆吵了,能有啥聲音,外麵可是安著防盜門呢,你啊,就是太小心了,神經敏感,哪有什麼聲音啊,快睡吧,明天還得去公司呢。”迷迷糊糊的應付完老婆,男人一扭身又陷入沉睡,女人抬起上半身側耳聽了一會兒,確實是沒有了聲音,這才又放心地躺下去,重新陷入睡眠。無人看到,有風吹起窗簾,未關緊的門縫裡,紅色的身影一閃而過。街上,四個紅臉紙人抬著空了的花轎,一步步踏在空中,不一會兒便來到一個大院,進了院子,放下紅轎子,四個紙人束手恭敬地站在原地,一個身影籠罩在燈光中,背對著它們。“送過去了。”“是……”“好……”有黑煙從紙人頭上竄出,那四個紙人頓時成了四個紙片,慢慢地飄向男人的手裡。燈光中,男人冷冷地看著手中的紙人,從嘴裡發出兩聲冷笑。——“叮咚叮鈴叮咚”“喂,什麼?陳海中邪了?”手中端著的奶茶被她重重地放在桌上,剛剛擦過的桌子,就那麼又被濺出了一片水漬,阿離抽出兩張紙巾,小肉手一點點的將水漬擦乾,圓臉上帶著幾分無奈,顯然做這樣的事已經得心應手,不需要吩咐了。“好,我這就過來。”那邊不知說了什麼,沐辛十沒有再仔細聽,掛掉手機,匆匆收拾好自己的法器符紙,懷裡抱著阿離就出了門,她的茅山道館,出門左拐走過兩百米,就是大道,而衛顯陽的藏陋閣,就開在這條街上。兩人一碰麵,沐辛十就急切地問道“陳海現在是什麼情況?”電話裡一句兩句的也說不明白,沐辛十隻是從衛顯陽的言語中知道陳海中了邪,現在情況不太好,隻是這不太好到底是何種狀況,她好早知道早做判斷。“我不知道,你彆瞪我啊,你瞪我也沒有用,我是真的不知道,這幾天我一直在外地,昨天才回來,回來的晚就直接在店裡睡的。”“今天一早接到我姨電話的時候,我還納悶陳海這小子這麼晚了還不來上班,原來是中了邪,他媽也就是我姨,在電話裡哭的說不清楚,她知道我認識你,非得要我請你過去一趟,我也沒辦法,隻好大早晨就把你給叫出來了。”衛顯陽說完這一長串話,稍微喘息了一下,看向旁邊的沐辛十,見一大一小兩個都是一臉的擔憂,隻好又勸慰道“你們不用太擔心,我二姨這個人,通常都是喜歡誇大事實,陳海的情況或許並沒有她說的那麼嚴重。”“吃飯了沒?要不要買個煎餅果子,路口新來的煎餅果子特彆夠味,你吃不吃,你不吃給阿離買個啊。”衛顯陽摸了摸阿離的小臉,阿離聽到煎餅果子,眼睛發亮,對著衛顯陽露出笑意。“媽媽,我要吃。”沐辛十抱著阿離,頗為嫌棄地對著衛顯陽道“你能不能有點富二代的氣質,每次你一開口,我就覺得對富人的幻想破滅,煎餅果子,油條,豆漿,你活的可真是接地氣。”衛顯陽的語氣並不焦急,好歹讓沐辛十心裡鬆了口氣,電話裡說陳海中了邪,她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慌慌張張的帶著阿離就出來了,被他這麼一提,倒是真覺得肚子餓的難受。“啥富二代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都是我爸賺的錢,他要是不高興了,我一點兒都拿不到,再說了,我是個靠自己的人,絕不會當個好逸惡勞的啃老一族。””……“——陳海的家住在市中心,這裡是出了名的高端彆墅區,他們家住在這裡,顯然也是大富大貴的家庭。這裡離他們所處的街道,步行也就是半個多小時的時間,開車五分鐘就能到達,是以衛顯陽的車開進大門的時候,沐辛十還有阿離手中的煎餅果子還沒有吃完。“陽子,你可算來了,你快來看看阿海啊,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眼前的女人看起來像是三十左右的年紀,穿著一襲裹身的旗袍,雖然麵容有些憔悴,可也掩蓋不了她的優雅氣質。沐辛十知道她是陳海的母親,陳海今年十九歲,那他的母親也得有四十歲左右了,不由感慨富貴人家的女人保養的精細。“二姨,這是我的朋友沐辛十,就是有名的茅山傳人,有她在,阿海會沒事的。”“這?道士也結婚生孩子啊?”陳海母親拿眼睛瞪大看著沐辛十,裡麵八卦好奇的神色清清楚楚地傳到沐辛十眼睛裡。抱著阿離的沐辛十有些尷尬,自從身邊跟了一個孩子之後,她順利的成為眾人眼中的寶媽,因此她也沒有反駁陳海母親的話,隻是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陳海父親跟著衛顯陽父親做生意,每天忙的不見人影,所以今日也是不在家,陳海母親引著沐辛十三人往陳海的房間走,沐辛十手中牽著阿離,兩人都是麵無表情。越靠近陳海的房間,腐臭的味道越濃鬱,不過這股味道其他人是聞不到的,阿離的小手在沐辛十手心勾了幾下,用手示意她往陳海臥室的門上看。沐辛十天賦異稟,早就是一雙天眼通陰陽,兩耳可知鬼神哭,她隻是打眼一看,就發現了門上的特殊之處,這門居然成了墓碑,上麵血紅的“陳海之墓”四個字明晃晃的印在上麵,散發著血腥之氣。沐辛十低頭和阿離擠了擠眼睛,阿離捂住嘴,眼睛滴溜地轉,一副小人精的模樣,勾了勾他的鼻子,沐辛十咬了咬牙,好個厲鬼,她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鬼物,居然在人家家裡作墓。阻止陳母開門的動作,這門上被那厲鬼下了咒,普通人開門關門雖然表麵上沒有什麼反應,可陰氣會隨著手臂入體,時間一長,壽命大減不說,身子也會逐漸衰敗下去,這個鬼物,分明是要陳海一家都慢慢的死在這個房子裡,如此陰毒的法子,到底和他們一家有什麼深仇大恨。兩指並攏在眼前一掃而過,沐辛十將指尖對上房門,陰冷冰寒的氣息纏繞著指尖而上,領地被入侵的危險,讓門後的惡鬼做出了攻擊。“天地無極,邪魔儘去,顯……”“啊……血……好多血”衛顯陽忙扶住被驚嚇住的陳母,臉上也多了些驚色,那剛剛還是白色雕花的木門,此時卻是黑漆漆的一片,上麵血紅的“陳海之墓”就那麼大咧咧的出現在幾人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