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辛十聞言更看不慣這個男人了，將她的門拍的震天響，居然還敢質疑她的專業能力，可以說她做的飯難吃，但絕對不能說她不會驅鬼降魔，質疑她的業務能力。“有事就說，沒事就……滾出我的院門。”說完當即就要送客關門，這如今生意難做，居然還有醉鬼擾門，搖了搖頭，沐辛十看著男人的一隻腳還站在她門前的台階上，伸出腳往前麵踢了一下，將那隻穿著皮鞋的腳踢下了台階。“撲通。”那男人竟跪在她的跟前，一雙眼裡含了淚水，抱住她的雙腿就開始哭嚎。“唉……唉……”“你起來啊，我告訴你啊，我就是踢了一下你的腳，你可彆想訛我啊，我窮的很，真的沒有錢……”男人的哭喊聲，引來左鄰右舍閃著熊熊八卦之色的目光。“女道士，你要幫幫我啊……”沐辛十尷尬的迎著左鄰右舍的目光，將這人給拖進了門，她還想好好開門做生意呢，總不能讓這人砸了她的場子。沐辛十問了半天，從磕磕絆絆還有時不時的酒嗝中，總算是知道了男人的來意。因為做的是驅鬼的行當，她年紀小長得又漂亮，為了讓人信服，所以她不得不在人前都是端著架子，神色嚴肅認真，私下裡的她，更多的其實是無所顧忌。“你說，你要我給你的妹妹招魂？”男人叫衛顯陽，是隔壁不遠處街上古董店的店主，那古董店她知道，名字很特殊，叫藏陋閣，收的是四方古物，來的是八麵人緣，這樣的地方若隻是藏陋。可真是讓人好奇裡麵藏的珍寶古玩到底是何種類了，沒有見麵之前她倒是一直覺得這藏陋閣的主人真是個妙人，深諳這取名之道，要不生意咋會那麼好呢。上門是客，客有所求，隻要不是傷天害理，違背道義的生意，沐辛十自然會接。招魂，顧名思義，就是將死亡之人的魂魄招來，和在陽間的生人相見，這對於沐辛十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事，人死即為魂魄，有些會在陽間留戀，等待黑白無常的鎖魂，有些會直接是由陰差帶走魂魄，重入輪回。往常沐辛十也做過許多次這樣的事情，逝人已去，活著的人卻仍心有惦念，所以這時候就會來求些術士招魂前來相見，滿足一下心願。“天靈靈，地靈靈，陰魂何處在，聽音顯蹤跡，生人有處尋，衛氏青離，魂來……魂來……”引魂香燃，招魂鈴起，三滴至親指尖血，一碗含淚糯米酒，寫著衛青離生辰八字的符紙擺在糯米酒下麵，血滴入酒，流轉成八卦圖形，沐辛十右手搖鈴，左手牽著衛顯陽的左手，左手靠近心臟，而那裡，帶著對親人最深的思念與呼喚。一根引魂香，不過是五分鐘的時間，香儘，鈴停，酒仍滿，沐辛十口中的喚魂聲頓住，睜開了雙眼，四周一片寂靜，空氣中沒有任何靈魂波動的氣息，說明衛青離的魂魄，並不在人世間逗留。“吃下這粒丸子，閉上眼睛，不管聽到什麼，都不要睜眼不要開口，不然的話，不僅你妹妹的魂招不來，連你我都保不住。”那黑色和棗般大小的泥丸被強硬地塞入口中，沒等衛顯陽反應過來，就化了開來，一股香灰苦澀的味道在舌上蔓延到喉嚨，想嘔吐卻又吐不出來，一張臉瞬間就變了神色，可是想到沐辛十剛剛的話，他不得不忍住那股怪味，閉上眼睛當柱子。過了幾分鐘，隻覺得周身有風驟起，短袖蓋不住的胳膊上密密麻麻的起了雞皮疙瘩，冷颼颼的感覺讓他都不禁打了個寒顫，有涼風從臉上拂過，有些火辣辣的疼，他忍不住想要睜眼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眼睛卻好像睜不開了一般，身子也僵硬的讓他心驚。“好大的膽子，有其他陽人在這兒你就把我們召出來，茅山一派是越來越不把我們兄弟看在眼裡了。”尖細的嗓子像是被什麼捏住一般，刺耳難聽，沐辛十被那聲音刺的耳朵嗡鳴，麵上的神色越發蒼白了幾分。“安安，莫嚇壞了這姑娘，如今修習道術能請出你我的又有幾人，這姑娘年紀輕輕的就有如此天賦修為，又一身正氣，倒是人世間的一大幸事。”黑無常範無救一手捏住白無常謝必安快要拖到胸口的舌頭，擰了個結又給塞進了口中，那長舌入口，尖細的嗓音頓時止住，謝必安白煞煞的臉更加蒼白了幾分，一雙眼睛直盯著範無救，帶著濃濃的委屈之色，卻是沒有再張嘴。“二位差爺見諒，茅山傳人沐辛十給二位爺賠個不是，隻是這個人早早的吃下了我給他的香灰混著糯米等做成的丸子，五感皆封閉，是不會看見二位爺的。”謝必安從喉嚨中發出輕哼，整個身子如蛇般飛起纏繞在衛顯陽周邊，他是陰差，終日處在地獄裡那般陰寒的環境，周身的氣息也是陰冷逼人，他身子纏繞在衛顯陽身上，偏那頭顱直直地對住衛顯陽的麵部。一雙幾乎全是眼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衛顯陽，長舌從口中吐出，在他臉上舔了一圈，陰差陰差，極陰的差使，他的唾液沾人皮膚，猶如被毒液腐蝕一般。衛顯陽的臉部肉眼可見地紅腫了起來，沐辛十的雙手握的死緊，待看到衛顯陽睫毛動了動之後，更是嚇出一身冷汗。黑白無常出，勾魂攝魄去，生人躲，死人藏，一個陽壽未儘的人若是看到黑白無常，就要裝看不到，不然，魂魄不穩，容易被無常索走。“果真是封閉了五感，既如此，倒也不算是壞了規矩。”從衛顯陽身上下來的謝必安尖著嗓子道，他的長舌仍是耷拉在胸前，一雙眼睛此時早已閉上。沐辛打了個哆嗦，連忙開口。“二位爺，辛十請出兩位來，是想讓二位通融一下，給招個魂上來。”說著將寫有衛青離生辰八字的符紙遞給了黑無常範無救，這二位，白無常謝必安多話聒噪事還多，黑無常範無救話少辦事牢靠，是以了解二人的沐辛十直接選擇將符紙給他。符紙燃，招魂幡起，範無救口微動，念著不知是什麼的符咒，不過片刻的工夫，他便將招魂幡重新放到地上，一張黑臉嚴肅，低沉道“你確定寫有這生辰八字的人已經死亡？”聽到這話，沐辛十一愣，回過頭看了一眼衛顯陽，看他一副僵硬的模樣，又回過頭來，點點頭應道“跳樓而死，死亡時間兩天前。”“她的魂魄不在地府，我查了查，這幾日勾的魂魄之中，有三十二人名叫衛青離，可是這個生辰八字的，沒有。”不在地府，不在陽間，那衛青離的魂魄去了哪裡。將黑白無常送走之後，沐辛十有些頭疼，地府陰差也有自己的職責，他們隻負責將鬼魂引入地府，滯留陽間的鬼魂，隻要不是作惡太多，他們也不會專門來拿。一些遊魂野鬼，根本成不了氣候，就算躲得開他們這些道士和尚的捉拿，也躲不了慢慢的消散。所以，衛青離這樣的小鬼，黑白無常還不放在眼中。用手在衛顯陽的胸口重重一拍，待他張口之後，沐辛十猛地將一碗清酒喂入他的口中，酒化泥入胃，十分鐘左右的時間，他的四肢漸漸的不再僵硬，蘇醒了過來。聽完沐辛十的話，衛顯陽有些愣神，他沒有想到，妹妹的魂魄竟然招不出來，那要如何才能證明她不是自殺而死，要如何才能知道她死亡的真相。“看來，我們要到你妹妹跳樓的地方去看看了。”衛顯陽的一張臉仍是紅腫，不過比剛才要好了許多，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形象，沐辛十心裡忍住想笑的欲望，麵上冷肅，也沒有跟他說，任由他頂著這麼一張豬頭似的臉去了大學校園。他們去的時候是上課的時間，也不知衛顯陽跟那門衛說了什麼，竟就放了他們二人進去。一路上，時不時會有些年輕的男孩女孩從身邊跑過，那青春洋溢的模樣，讓沐辛十看的有些羨慕，她大學的時候，可是沒有這般輕鬆快樂。“我咋覺得，大家看我的眼神怪怪的？”衛顯陽奇怪地撓了撓頭，看著四周的眼神都往他頭上瞥，他酒還沒有醒透，腦子還是一團漿糊，看那些年輕的男孩女孩們，三三兩個的聚到一起，指著他的頭也不知道是在說什麼。“有嗎？”“哦，可能是你太帥了，大家被你的帥氣所迷倒了吧。”“是嗎？”衛顯陽疑惑的眼神看著沐辛十，他為什麼覺得大家看他的眼神更像是看傻子。低下頭，衛顯陽不再說話，自從進了校園，衛顯陽身上的氣壓一直低沉的可怕，知道他是因為妹妹的事情心情不好，沐辛十也沒有多言，隻是順著他指的方向一路去了女生宿舍的最高層，越往上走，沐辛十臉上的神色越凝重，到了最上麵的天台時，她臉上更是結了霜般的冷凝。這所大學，是s市最好的學校，不隻是因為它的師資力量雄厚，更重要的是它的曆史悠久，建立的時間很長，而他們腳下的這座女生公寓，是建校時的第一批建築物，女生本就屬陰，這麼多年，這棟公寓裡住的一直都是女生，竟隱隱的成了聚陰之地。沐辛十輕輕地閉上雙眼，高空之中的風很大，吹的她身上的衣袖往後呼呼作響，她閉上眼之後身體與天地相融於一體，能感知這周圍幾百米之內所有靈魂波動的氣息，風聲，她和衛顯陽的呼吸聲，還有不時飛過鳥兒的啼鳴聲。除此之外，空氣裡沒有絲毫其它靈魂的氣息，衛顯陽站在一邊沒有言語，這短短半日的相處，讓他知道眼前這個美麗的女道士不是徒有虛名，而是真的有些本事，妹妹的死亡原因還要靠她尋找，他不能打擾她的做事。如今是下午時分，下麵公寓裡隻有稀稀疏疏的人影進出，剛剛開學不久的大學，大一新生原本是正在軍訓，可是衛青離的跳樓事件一出，在大學裡造成了恐慌，軍訓提前結束，進入了開課期，而她們底下的這座公寓，因為衛青離就是午夜時分，從這上麵縱身一躍，香消玉殞。所以，除了必須回宿舍，其餘的時間，這座公寓裡的女生們人人自危，生怕是有鬼怪作祟，所以大都不願意回來，所以，這偌大的公寓，才會顯得空空蕩蕩的。沒有感受到靈魂氣息的沐辛十，睜開眼仔細觀察了一番周圍的地麵，這地麵上，還有淩亂的腳印，估計是後期上來查看的警察還有學校裡的人留下的。和警察推斷的沒有錯，天台的邊緣沒有任何拖拽拉扯的痕跡，他們上來時，隻有衛青離一個人的腳印，證明當晚上來的隻有她一個人，然後從這上麵跳了下去。所有人都覺得衛青離是自殺，因為那晚她的行為特彆的奇怪，一起居住寢室室友都這麼作證，她們都是大一新生，剛剛認識不久，彼此之間還不是很熟悉，可是衛青離是這屆新生裡的名人，長得漂亮學習又好，自然更受關注一些，連教官對這個溫柔柔弱的女孩格外仁慈。可那晚上，平日裡特彆愛乾淨的衛青離卻一直都沒有洗漱，軍訓一天身上黏膩的難受，宿舍裡的浴室都擠滿了人，她卻一直躺在床上，動都不動。幾個人以為她是累極了，所以也都沒有叫她，沒想到第二日的時候，從驚叫中醒過來的幾個人才知道，半夜裡衛青離一個人爬上了公寓的最上麵，然後跳了下去。聽說現場特彆的血腥，她們沒有敢去看，在配合警方調查的時候還忍不住哭起來，衛青離長得漂亮性格又好，平日裡大家關係都很好，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做出自殺這樣的事。“你說，你覺得青離不是自殺？”“沒錯，我妹妹她一直乖巧懂事，和我更是無話不談，她還小，沒有談過男朋友，成績也好，她不可能有什麼理由去自殺，而且她最愛美，就算去自殺，根本不可能選擇跳樓這樣的方式，死的那麼悲慘，她……”語聲有些哽咽，衛顯陽隻覺得自己的心都疼的厲害，他的妹妹才隻有十八歲，那麼的善良可愛，開學的那天是他們一家四口來的，結果這才過去多少天，妹妹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那天，她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是想要回家，可那天我有事，就沒有來接她，想著第二天再來接她，沒想到……”要是早知道妹妹會跳樓，他根本不會去參加朋友的聚會，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看著公寓天台的一角，沐辛十的目光漸漸變得幽深，她的呼吸平緩，可是心臟卻跳動的劇烈，無人聽到那猛烈的跳動聲，就連身邊不遠處的衛顯陽都沒有注意到她的不同。“我想，你的妹妹的確不是自殺，而是——他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