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辛十合上手中的書,看著阿離目光複雜,她是不是太過於心軟,將他帶離了墓中,若他真是惡靈,那放任他的存在,會不會對天地帶來浩劫,上千年前,有人用魂魄為祭,封印了他。如果今日他再作惡,沐辛十不能夠確定,她有沒有那個能力可以再次將他封印,她狠了狠心,摸向袖中的匕首,若是注定要為禍人間,那還不如現在就結果了他。“你真的不記得自己以前的事情了?”沐辛十帶著些期待問道。“媽媽,阿離餓了,我想吃飯。”肉團子撲到她懷中,水汪汪的眼睛眨啊眨的看著沐辛十,沒有回答沐辛十的問題,他還隻是個兩三歲的孩子,會撒嬌,他的身子軟軟嫩嫩,對她充滿了依賴,手上的動作頓住。不行,她下不去手,若是阿離真的是一個為禍人間的惡靈,她可以毫不猶豫地結果了他,可他自隨他們出了墓,一直都是乖巧可人的孩子,她不能隻是為了自己的猜測就去殺了一個孩子。“媽媽,你在想什麼,為什麼阿離覺得你好傷心。”他是孩子,可天生對人的情緒感應靈敏,而且沐辛十對他而言,是最為依賴的人,她所有的情緒,他都能很快的感應出來。雙手摸著沐辛十的臉頰,阿離揚起笑臉,肉嘟嘟的臉上眼睛彎成了一條縫,小大人般地哄著沐辛十“媽媽,那些爺爺奶奶說了,媽媽不開心我叫你母後,阿離乖乖的,阿離學著叫媽媽了,媽媽不要不開心了好不好,阿離保證,以後不會再哭鬨了。”沐辛十的眼睛有些濕潤,她是個內心柔軟缺愛的人,阿離的話如同一汪暖泉,溫泉滋潤了她的心,這個孩子,真的很可愛懂事,她不想放棄他。“不,我很開心,阿離陪媽媽去見爺爺好不好。”師父若是見到阿離,一定也會很開心。“好。”阿離的小手拉住沐辛十,乖巧地隨著她一起離開房間。穿過走廊,沐辛十領著阿離停在了最裡麵的一間房間,房門上著鎖,沐辛十取出鑰匙,打開門走了進去。身後,阿離的眉頭皺了皺,似乎是被屋裡的味道刺激的不舒服。沐辛十卻像是沒有聞到房間裡難聞的氣味,她將床後的窗簾拉開,打開窗戶,有光照入房中,昏暗的房間頓時亮堂了起來,房間裡隻有一張床,床上躺著的人緊閉雙眼,穿著一身黑色的老式長褂長褲,竟是連被子都沒有蓋。房間裡什麼都沒有,因為是冬季,屋裡的氣溫很低,沐辛十走近床前,坐了下來,握住黑衣人的手,招呼阿離過來。“阿離,給爺爺問好。”阿離的身子矮小,看不清床上人的樣子,可他還是聽著沐辛十的話,軟軟地喊了聲“爺爺好。”沐辛十笑了笑,鼻子卻酸澀的厲害,眼底濕潤,她伸手輕輕拭去眼角落下的一顆淚,對著床上躺著的人道“師父,你看,我這次出去一趟,給你帶了個孫子回來,要是你醒著,肯定很喜歡他,”“以前你老說我皮的像個男孩子,不如隔壁的晴晴姐那般懂事體貼,現在我都會照顧孩子了,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你快醒過來吧……”床上的謝尋臉色鐵青,四肢僵硬冰涼,可是胸口仍在微微起伏,說不準他到底是生是死。阿離的小手拉住沐辛十的衣服,他能感應到,謝尋生機已散,身體的魂魄被強行鎖在了體內,現如今和活死人一般,阿離有些害怕,他不明白,為什麼媽媽要把爺爺的魂魄鎖住,不讓他去地府輪回,可他不敢問,媽媽的樣子很傷心,他怕他問了,媽媽會更傷心。這房間不能久待,謝尋身上都是毒,日夜散發的氣味都帶著毒,阿離還小,若是在這房裡待的時間長了,恐怕也會染上毒素,所以沐辛十為謝尋簡單的清理一番,就離開房間,重新將房門上鎖。在外麵待了許多天,她的生意都沒有開業,這次去東北,忙活了那麼久,經曆了重重危險,連個報酬都沒有,現在她還有一個阿離要照顧,有個孩子總不能再像從前一樣得過且過,唔,沙發要換換,現在的沙發不夠軟,要給阿離單獨買張嬰兒床,還有衣服,奶粉……沐辛十看了看手機的銀行卡餘額,頭痛地拍了拍頭,她以前賺的錢都被她捐給了孤兒院還有敬老院,身上留下的錢並不多,或許,她日後要更加勤奮工作一些了,不然,她和阿離還不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啊,當然,阿離沒有褲腰帶,“媽媽,我尿褲子了……”“天哪,我不要洗尿褲……”——近幾日,四處都是風平浪靜,和諧平安的好社會主義的生活,沐辛十的茅山道館生意很是冷清,她無聊地窩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劇發著呆。屁股下麵的沙發花了她手中大部分的積蓄,不過換掉了之前那個老式的沙發,心情還是好那麼一點點,當初她買下這座院子時,賣房子的奶奶心地很好,看她是個小姑娘,就把用了十幾年的沙發留給了她,那沙發她用了好幾年了,一直沒有扔,這次有了阿離,倒是讓她狠了狠心換了套新沙發。新沙發就是舒服啊,沐辛十心想,從旁邊看電視看的入迷的阿離手中拿了個核桃,邊往嘴裡塞邊嘟囔道“身為一個道士,我不能期待著鬨鬼,可是為了養活自己和孩子,我又得期待著鬨鬼,這也太糾結了。”“哎喲……我的牙……”咬的太用力,沐辛十的一顆牙居然被嗑了下來,捂住嘴不讓血流到新沙發上的沐辛十,覺得人倒黴起來,喝口涼水都塞牙縫,吃了個核桃,還沒有咬開先把牙給嗑掉一顆。指揮著阿離給她拿水衝洗,沐辛十還抽空照了照鏡子,掉的是右上邊的牙,雖然在裡麵平時不太輕易看的出來,可是張嘴的時候還是可以看的到。看來錢包又得扁了,給阿離裹上厚厚的衣服,戴上口罩,沐辛十開車前往醫院,牙掉了總不能就這麼空著,總得先花錢補顆牙,至於核桃,沐辛十發誓,以後她再也不吃核桃了。排隊等待的時候,阿離鬨著要去上廁所,看了看前麵排著的一群人,沐辛十想著一時半會也到不了她,便帶著阿離去了廁所。在外麵,阿離是男孩子,她自然不能讓他跟著進女廁解決,可是醫院人多,一個兩歲多的男孩獨自進去上廁所她也不放心,還沒有想好要怎麼辦,一道溫柔中帶著磁性的男音從身後響起,“需要幫助嗎?小姐。”沐辛十回頭,身穿白大褂的男人進入視線,男人很高,比沐辛十要高出一個頭,沐辛十在心裡思量著,她有一六五,這個男人,至少也有一米八了。男人的五官柔和,相貌俊秀,身姿挺拔,如果不是他身上穿著白大褂,沐辛十或許會以為他是電影明星,飛快地瞥了一眼他胸前的掛牌,“牙科,許衾竹,主治醫生”。這麼帥的人,原來是牙科的醫生,沐辛十愣了愣,那或許一會她去補牙,也會是這個人看診。“小姐,需要幫助嗎?”見沐辛十沒有反應,許衾竹又問了一遍,他著急出來上廁所,後麵排隊的病人很多,可是這位小姐帶著個孩子堵在男廁所門口,讓他不好意思進去。沐辛十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麻煩了醫生,能不能帶我的孩子去上個廁所。”阿離看了看沐辛十,又看了眼許衾竹,奶聲奶氣地說“媽媽,我不要他陪我去,他長得不好看。”“嗬嗬,孩子小,不懂事,醫生不要見怪。”“沒事,嗯,還需要我幫忙嗎?”阿離的手拽著沐辛十,不肯跟許衾竹一起,沐辛十隻好無奈地跟許衾竹道歉,抱他離開。剛剛還鬨著要上廁所的阿離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會兒也不說去廁所了,趴在沐辛十肩上老實的不得了。“不好啦,有人要跳樓……”“天哪,有人在天台上,”“啊……她要掉下來了……”前麵的人驚慌亂叫,擠成一團湊在窗戶邊往外探著腦袋看,身邊匆匆過去的兩個護士互相小聲談論著過去,沐辛十的耳朵尖,隱約聽到了“自殺……跳樓……”她望了望窗邊,那裡被人們擠滿,看不清外麵的情況,沒有猶豫,沐辛十抱著阿離快步走向樓梯,電梯擁擠,她目前在的樓層離天台不遠,走樓梯反而更快一些。她到天台的時候,衛顯陽也正好坐電梯到了那裡,兩人一碰麵,都愣了愣,衛顯陽沒有想到來醫院看個病號都能看到沐辛十,而沐辛十,單純的隻是覺得衛顯陽不愧是她的朋友,都同樣的愛找事做。“你這是?身體哪裡不舒服?”衛顯陽問道,沐辛十身體一直挺好,輕易不會來醫院,是以在醫院看到她,衛顯陽難免有些擔心。“一言難儘,我身體沒有大事,一會兒再說,”沐辛十將懷裡的阿離放下,目光看向要跳樓的人,那人背對著他們,一頭長發被風吹的飄揚,寒冷逼人的冬季,她身上隻穿了一件紅色的連衣裙,坐在天台邊上,今天風很大,她的背影消瘦,看起來隨時都像是會被風吹倒掉落的樣子。沐辛十的瞳孔一縮,口罩下的臉變得冷凝,旁人看不見,隻會以為這是一起簡單的跳樓事件,可她卻能看到,那女孩的後背上,趴附著一隻鬼,正用雙手死死地抓著女孩的長發,那長發並不是被風吹的飛揚,而是被那手左右拽著。似乎是察覺到人的氣息,那鬼將頭扭轉過來,看向他們,沐辛十下意識地捂住阿離的眼,那鬼生前也應該是跳樓而死,臉上血肉模糊,頭上的白色腦漿在頂上氤氳成一團,嘴角一咧,那舌頭被她咬成了兩半,還沒有斷掉,耷拉著一塊,衝沐辛十吼了幾聲。衛顯陽看不到鬼,可還是覺得不太對勁,今日明明是大晴天,可這太陽照在身上沒有一點暖意,這天台上陰冷逼人,四周的風都像是有知覺般往人身上猛吹。“辛十,是不是……有鬼?”“嗯,還是隻惡鬼,下麵都準備好氣墊了嗎?”“剛剛我上來時陳海報了警,現在他們應該在下麵準備。”“不過或許準備好也沒有用,這鬼看來是想要拉這個女孩下去陪她,知道女孩的名字嗎?父母在哪?有沒有男朋友?”沐辛十語氣很快,惡鬼索命,還是在青天白日,不會無緣無故的隨便找一個人,隻怕是這個人和她糾結很深。“我也不清楚,警察還沒來我就上來了,所以我也不知道這女孩的身份。”“言情,”身後的門被猛然打開,焦急的男聲響起。沐辛十回頭,有些驚訝地看向突然出現的男人,居然是剛剛見到的那個牙科醫生,許衾竹。他臉上的神情悲痛焦急,似乎是和想要跳樓的女孩關係親密,沐辛十發現,自從許衾竹出現後,女孩身後的惡鬼突然變得暴怒起來雙手推著女孩的身體往前傾斜,竟是想要將她推下去。“孽障,你不想魂飛魄散無法進入輪回就給我住手。”沐辛十自口袋裡取出一張黃符,威脅著那惡鬼。似乎懼怕於沐辛十的話,她將女孩身上的手抽回,重新抓住她的長發,女孩的身體穩了穩,又坐到天台邊緣沒有掉下去。許衾竹對於沐辛十的動作驚訝的張大了嘴,看到言情的身子穩住,才輕舒了口氣,慢慢往前走了幾步,想將她勸下來,可還沒有等他接近,女孩身後的惡鬼突然又猛地回過頭,衝著許衾竹呲著牙齒,血肉模糊的臉猙獰凶惡,喉嚨裡的叫聲淒厲尖銳。沐辛十上前抓住許衾竹的肩膀,阻止了他繼續前進的腳步,看來那惡鬼對許衾竹很熟悉,看到他對於他的接近才會這麼激動。“媽媽,那個姐姐說,是醫生哥哥不要她,她才會跳樓,所以她現在要拉著醫生哥哥最愛的人去死,讓這個醫生哥哥痛苦。”阿離的話響起,在場的三個大人聽到這話神色都是大變,沐辛十蹲到阿離的跟前,看著他肉嘟嘟的臉,哄著問“阿離說的姐姐,是紅衣姐姐身上的那個人對嗎?她還說了什麼?”阿離的眼睛眨了眨,又看一眼形狀恐怖的女鬼,轉過眼看著沐辛十道“她說,是醫生哥哥拋棄了她,移情彆戀,她恨毒了他,卻不舍得殺他,隻能殺死他愛的女人來報複。”剛剛見到這個哥哥他就聞到這個哥哥身上濃濃的腐臭味,那是鬼物時常在他身邊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