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丁十安從水裡冒出來,大口大口呼吸著來之不易的空氣,其餘的幾人分彆從不同位置冒出來,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劫後餘生的歡喜,反倒是一臉悲傷。其餘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了宋闖一眼,誰也沒有說話。四人從河道上麵爬了上來,前麵是一個台階,台階上一個石頭拱門,宋闖敲了敲石門,然後用力推門,丁十安和第五刀見狀,也一起用力,三人合力,終於將那扇沉重的石門給推開了。石門後麵是一條又長又窄的甬道,黑乎乎的,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他們順勢坐在拱門前休息了一下。第五刀拉開外衣的拉鏈,從裡麵掏出來一個小巧的打火機和一些壓縮餅乾,一人給他們分了一小塊。他的衣服都是改良版的,裡麵存放了許多小巧的生存用品,而且衣服完全防水。幾個人都沉默了吃了起來,宋闖坐在一旁,一邊吃著壓縮餅乾,一邊偷偷抹著眼淚,怕人看到,還故意坐在了角落的位置裡,背對著他們。但三人都看到了,丁十安要他們兩個背過去,自己則走到了宋闖旁邊。丁十安說:“我們兩個也是真慘,上一次是我阿爹去世你安慰我,這一次換成了宋伯伯去世我來安慰你。”宋闖咽了一口壓縮餅乾說道:“我沒事。”“你沒事,你是硬漢嘛。”丁十安紅著眼眶,摸摸他的頭說,“硬漢偶爾也可以軟弱一下的,我又不會笑你。”“我真的沒事。”宋闖說。“你這樣就沒意思了,當初阿爹去世的時候,你要我發泄出來,怎麼你現在自己倒不肯發泄了。”宋闖愣了一下,終於緩緩開口說道:“我真的沒事,其實能再見到我爸,我心裡挺開心的。這些日子,都是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我隻是挺後悔的,我怎麼就不能低一次頭呢?因為我媽去世的早,他又總是忙工作,總覺得虧欠了我,所以,隻要我生氣了,他都會放下身段來哄我的,不小心給我畫了女孩子愛看的動漫圖片之後也會給我道歉,回家太晚沒給我做飯也會給我道歉,他總是在哄我,我就想,這一次隻要我忍住不叫他爸爸,跟他賭氣,他肯定會主動來跟我和好的。”多麼孩子氣的想法啊,怪不得書上總說,男人有時候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旦鑽了牛角尖,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缺失了十幾年的感情,讓他們還停留在當初的相處模式上,他們都以為,對方還是當初的模樣,可是,宋闖早已不是當初的小男孩,而宋玉也不再是當初的宋玉。宋闖的眼圈漸漸紅了:“是我不夠好吧,沒有達到他期待的模樣,所以,這一次,他不肯再低頭了,不肯讓我叫他爸爸了。”丁十安抱著宋闖,輕聲說:“宋伯伯看到你不知道有多開心呢,他偷偷跟我說的,說他的宋宋真的很好。”宋闖抹了一把眼淚,低頭苦笑了一聲,丁十安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也跟著哭了起來。修整好了之後,幾人再次出發。第五刀打開打火機,借著微弱的火光,他們看到了石壁上懸掛著幾盞魚燈,第五刀嘗試著將火湊近魚燈,沒想到經曆了千年的魚燈竟然真的被再次點燃了。走完那條長長的甬道,是一大片平地,平地上是大片大片的雕塑,穿著武士服,大約有成千上百個,而且每個人姿勢迥異,十分扭曲,就像之前看到的那些會動的詭異雕塑一樣。一看這些雕塑,丁十安就緊張地說道:“大家千萬不要動裡麵的任何東西,這些雕塑是會動的!”第五刀當時深受其害,現在看到這些雕塑都覺得背脊發涼。樊城理驚訝地問道:“雕塑怎麼會動呢?”“你看他們的腳,都是連接底部的,而且地上的磚塊是有縫隙的,我們當初就遇到了會動的雕塑,直接把人拽成了碎片,第五刀背上的傷口就是雕塑弄出來的。”丁十安說。樊城理打了個冷顫。第五刀背上的傷口是他親自處理的,光是看傷口,就知道那些雕塑有多凶殘了。“我們要從這些雕塑中間穿過去嗎?”樊城理問道。“嗯。”丁十安點頭,地圖上是這麼顯示的。“可是從這些雕塑中間穿過去,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樊城理鼓著一張肉臉說道。就在他們準備穿過去的時候,從上方忽然掉下來兩個人。那兩個人落在地板上,剛一接觸到地板,那些雕塑立馬動了起來,當著他們的麵將掉下來的兩個人撕成了碎片。離得近些那個人,血液有些都噴濺到了丁十安他們的身上,熱乎乎的,還有溫度。丁十安發現,那些肉片和骨頭散落四地,分布均勻,當然,雕塑不可能會有追求完美的強迫症,均勻撕碎身體是為了讓重量分布均勻,這樣石板就不會因為過重而塌陷下去,而雕塑也就不會再動起來。觸動雕塑的機關,就在石板上。這一次跟上次不同了,隻要他們的腳接觸到石板,將地板按壓下去,那些雕塑就會動,如果他們身體的重量不足以將石板壓下去的話,雕塑就不會動。一個大活人,不可能不會將那些石板壓下去,就算是樊城理也做不到。宋闖皺著眉頭說道:“你們有沒有發現,掉下來的這兩人,穿的衣服是柳長玨隊伍裡的衣服?”經宋闖這麼一提醒,還真是,這就預示著,他們的危險又增加了一重。“先生!”第五刀猛地抬頭,叫出聲來。丁十安和宋闖循聲望去,才發現,第五連城竟然狼狽地吊在石壁上垂下來的藤蔓上,而且看樣子似乎是身受重傷。第五刀抓著藤蔓,毫不猶疑地爬了上去,而下方就是那些詭異的雕塑,這第五刀是不要命了嗎?就在第五刀好不容易快要接近連城的時候,連城終於堅持不住了,身體猛地開始朝下墜落,第五刀大喊一聲,緊緊拽住了連城:“先生!”宋闖和丁十安他們都沒有任何動作,救連城他們,好像沒那個必要。第五刀說:“十安,如果你讓宋闖來幫我,我會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宋闖和丁十安互相看了一眼,丁十安說:“什麼秘密?”“一個關於古墓的秘密!”第五刀說。樊城理大叫道:“彆幫他,他救的可是第五連城!”要是第五連城掉下去被雕塑解決了,那不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情嗎,何必自找麻煩的去救他,至於第五刀,他要是想陪著第五連城去死,那就讓他去死好了。宋闖說:“沒事,反正,第五連城是重傷,第五刀也傷得不輕,他們也作不了什麼妖來。”一個關於古墓的秘密,可是比人命都貴重的東西。宋闖說:“第五刀,你要是撒謊了,我就親自解決第五連城,再解決你!”樊城理氣得直跺腳:“你們這樣做,肯定是養虎為患,引狼入室!”宋闖率先爬上了藤蔓,丁十安緊隨其後,宋闖幫著第五刀將重傷的連城拉了起來,丁十安則在後麵接應他們,最後幾人總算是有驚無險地下來了。連城肩上的傷口,是子彈打傷的,他傷的很重,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丁十安,臉上竟然露出一絲笑意,抓著丁十安的手,嘴裡虛弱的說了句:“青鸞姐姐。”丁十安如遭雷擊一般甩開了連城的手,連城徹底昏死了過去。“救他,快救他!”第五刀用匕首抵在樊城理的脖子上,失控的大叫。“你也看到了,在這裡取子彈,能不能活就得看個人的造化了,感染了那就沒得救了。”樊城理說。“我知道你醫術好。”第五刀說。“就算能救活,也彆救得太徹底。”宋闖冷冷地說道,當初第五連城也是這麼對待丁懷濮的。樊城理拿著匕首生挖子彈,連城閉著眼睛,疼得整個臉都開始扭曲了。宋闖拽著第五刀的衣領說道:“說吧,那個秘密是什麼?”第五刀並沒有理會宋闖,而是看著丁十安說道:“你剛剛聽到了吧,他叫你青鸞姐姐。”“聽到了。”丁十安冷冷的說道。“青鸞是誰?”宋闖問道。“我阿娘。”丁十安說。第五刀說:“你就沒有奇怪過,先生真的隻是為了古墓裡的財富,才拚命去尋找古墓嗎?”宋闖和丁十安是為了守護,樊城理是被動的卷入,而柳長玨是為了和柳宣義爭個高低,柳宣義做不到的事情,他就一定要做到。那麼第五連城呢,明明手裡有錢有人,為什麼非要執著於古墓呢?是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目的,就算是被動卷入,也會有自己想要守護的人或者物。宋闖說道:“那你說,他是為了什麼?”第五刀卻搖頭說道:“我現在不能告訴你,告訴你了,我和先生都沒有活命的機會了。”宋闖一腳將他踹翻在地:“你不說,照樣沒有活命的機會。”“那就,殺了我啊。”第五刀看著宋闖無所畏懼,他說,“你知道先生是在哪裡把我救下來的嗎,老撾的毒村,專門種植罌粟花的地方,而我是被拐賣到那裡去的,專門做殺人機器,人肉炸彈,我不怕死!”有些事情經曆過就知道,比死亡更可怕。連城救下第五刀那天,正是他被派去做人肉炸彈那天,他的任務,就是要炸死連城。連城的人將他抓住了,一把長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那些人準備割下他的頭,是連城攔住劊子手,他將小小的第五刀叫到身邊,他說:“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沒有父母,去做賊被人抓住了,打斷了手腳,有人把我救了下來,給了我名字,還給了我一個家。”連城在第五刀身上看到的自己的影子,所以他救下了第五刀。他把第五刀帶了回去,教他練功讀書,在第五刀發燒的時候,他將他抱在腿上,喂他喝藥,吃飯。其實,第五刀知道連城或許隻是在通過他,來補償過去那個無依無靠的自己,連城說:“看著你,就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還好,我遇到了那個人。”可是,這一切對第五刀來說都無比受用,他在心裡,是把連城當成了自己的父親一樣敬愛的,但他其實內心知道,對於連城來說,他或許隻是一把趁手的武器。那時候,他還不叫第五刀,叫十七號。那天,他站在書桌前,連城站在他的背後抓著他的手,拿著毛筆一筆一劃寫下了“第五刀”三個字,他說:“以後,你不叫十七號,你叫第五刀。”他叫第五刀,是連城手上一把削鐵如泥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