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闖抱著丁十安沒走多遠,便遇到了一處適合休息的地方——兩塊岩石的夾縫之中。他將丁十安放在岩石下之後,又起身找了一些乾的柴禾,雖然現在還不太適合生火,但是兩人身上都濕透了,不處理一下,都用不著他們來來抓了,直接凍死在這山裡頭。宋闖抱了些乾樹枝和葉子過來,宋闖蹲在地上,因為拉扯到了後背上的傷口,所以整個表情都微微有些扭曲和不自在,額頭上也開始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來。丁十安想說些什麼,可一想到自己現在一副廢物模樣,便也不好多說什麼了。宋闖說:“你身上有打火機嗎?”丁十安說:“我的不是防風打火機,已經打不著了。”那打火機就是商店裡買的一塊錢一支的打火機,早就報廢了,早知道會這樣,她就應該買貴一點的打火機。“嗯。”宋闖說,“那生火還挺麻煩的。”丁十安眼睛亮了一下,隻是麻煩而已,看來他是有辦法了。宋闖用兩跟小木條取貨,模仿古人的鑽木取火,雖然過程漫長了一點,但結果還算是好的,火順利地點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好運氣真的到來了,丁十安發現了一隻鹿,當然憑借他們現在的體力,捕鹿是不可能的,重點是丁十安看到那隻鹿嘴裡咀嚼著的草。她以前跟丁懷璞也在山裡過過夜,那時,丁懷璞就叫她辨認過這種草,她以為這輩子都沒有機會用上了,沒想到還能有這麼一天。丁十安說:“看到那隻鹿沒有,它嘴裡吃的東西可以用來治療外傷,我想,這附近應該有那種草。”兩人從洞口跳下來的時候,身上都受了不少外傷,尤其是宋闖,之前還跟那麼多人打架,整張臉像是調色盤一樣,什麼顏色都有。“那你坐在這兒,我去找。”宋闖說。丁十安點點頭,沒說話,現在的自己真的挺廢物的,傷哪兒不好,非要傷到腳。宋闖沒走多遠,果不其然發現了那種淡藍色的野花,這花沒有花瓣,就是個淡藍色的小圓點,比滿天星要大一點,一股一股的長在地上,宋闖拔了一些,又采摘了一些野果,這種野果看上去跟橘子差不多,隻是個頭稍小,宋闖自然而然把它當成了野橘子。宋闖將附近的小花全都收集了過來,丁十安坐在地上,找了兩塊石頭磨得起勁,很快,就將那些小花磨得濕乎乎,黏答答的了:“你把衣服脫了烘一下吧,我給你後背上上藥。”宋闖嗯了一聲,將衣服脫了下來,他的衣服是深色的,染了血跡上去也看不出來,要脫的時候才知道難受,衣服黏在爛肉上麵,脫下來十分困難,撕掉了很大一塊皮肉。丁十安也不知道這種草藥敷上去什麼感受,不過光聽著宋闖悶哼的聲音就知道不好受了。等宋闖上完藥,他赤著上半身轉過來,丁十安看到他結實的胸膛和八塊腹肌還有緊實的腰線之後咽了口唾沫,身材……倒是挺不錯的。宋闖說:“需要,我幫忙嗎?”如果丁十安也傷到後背了,難道他還能要她把衣服脫了嗎?丁十安說了句:“不用,我自己可以。”丁十安的腳傷越來越嚴重,腳踝處腫的跟饅頭一樣,丁十安連脫鞋子的動作都顯得十分困難,因為腫得太大了,又不能使用蠻力,根本脫不下來。宋闖說:“我幫你。”宋闖廢了半天力,終於是把那隻濕噠噠的登山鞋給脫了下來,他看到丁十安裂成兩半的指甲說道:“竟然能忍到現在都不說,還真能忍。”丁十安嘟囔一聲:“嬌氣有用嗎,要是流一泡馬尿就能不痛,我早就流一公斤了。”宋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半晌才淡淡開口:“不像個女人。”丁十安的腳心也有傷,怕她塗得不到位,宋闖說:“我幫你。”宋闖捧著她的腳,慢慢地塗,丁十安坐在小板凳上看著他的臉,跟那張修補陶器的照片很像,表情都是同樣凝重。他的手剛碰到丁十安的腳,丁十安就瑟縮了一下,表情十分不自然。宋闖問她:“你怕癢?”丁十安眼神閃躲了一下:“當然不怕。”宋闖說:“不怕就好。”宋闖的動作很慢,丁十安臉上的表情十分難受,嘴唇都快咬出血了,宋闖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也為了自己一點私心,便說:“你知道你是什麼人下的通緝令嗎?”丁十安搖頭,她哪裡知道,莫名其妙就被人追得如同過街老鼠似的。“那有懷疑的對象嗎?”“我倒是有幾個仇人,不過殺了他們論斤賣估計也拿不出七十萬。”能下通緝令的,一定是手頭有現錢的,黑市是不可能有開空頭支票的可能。突然,丁十安想到了什麼。她說:“那張照片,是時日手機裡的。”“這件事跟時日有關?”宋闖還不太了解時日,隻知道他是個賊,品性不大好。丁十安搖頭:“不大可能,時日什麼能耐我還是知道的,對方能一下拿出七十萬,而且能在黑市下通緝令,肯定不會是什麼簡單的角色。就時日那種人,我覺得不太可能,也不知道為什麼時日手機裡的照片會到那上麵去。”“如果照你這麼說,那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時日也出事了。”丁十安沉默了,這是目前最大的可能性了,如果時日出事了,那樊城理估計也出事了,她現在被困在這山裡頭,又聯係不到外界,現在想來,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好像殯儀館裡的每個人都惹上了一堆麻煩。丁十安想到當初宋闖答應跟自己分道揚鑣那股爽快勁,表麵上表現得大義凜然,背地裡卻來跟蹤這一套,她說:“怎麼樣,打聽到你要的消息了嗎?”黑市裡魚龍混雜,消息也多得如同蛛絲一樣。宋闖輕輕地刮著她的腳說:“沒有,剛準備問就被人攆著跑了。”丁十安瑟縮一下,有些癢,她說:“你把我腳當文物修補啊?”宋闖頓了一下,認真的說道:“腳比人好看。”丁十安的腳跟身高十分不成比,一米七的個頭,腳卻比宋闖的手還要小點兒,而且腳白胖白胖的,腳指頭顆顆飽滿,腳背像是一輪彎月弓著,腳踝處纖細,形狀十分好看,隻是可惜了上麵掛著累累傷痕,而且腳踝處還腫得厲害。丁十安說:“戀足癖。”宋闖說:“仙子淩波去不還,獨留塵襪馬嵬山;可憐一掬無三寸,踏儘中原萬裡翻。”丁十安說“果然戀足!”宋闖:“……”塗好之後,丁十安沒有穿上鞋,而是順勢把另外一隻鞋也脫了,放在火邊烤烤,那隻腳倒是沒遭多大罪,隻掛了幾處零星的傷口。宋闖瞥了一眼,又匆匆把目光轉向了彆處。丁十安看著天空說:“你看,天上有好多星星。”宋闖仰起頭,冷漠的說道:“你倒是挺會苦中作樂。”“不然怎麼辦呢?”丁十安聳聳肩,十分無奈,過了一會兒,她又開口說道,“宋闖,你到底為什麼要找我阿爹?”“準備在這種氣氛下打感情牌嗎,想著氣氛一到,我就自然而然說出了口?”宋闖冷冷的看著她,臉上沒什麼表情。丁十安切了一聲沒有說話,她確實是這麼想的,她轉移了話題:“你真的隻是做文物修複嗎?”“你不是挺會猜嗎?”他往裡麵添了一把柴,火燒的劈啪作響。“我現在覺得你更像做特工的。”丁十安說,“你到底是為什麼做了文物修複師?”宋闖沉默了半晌,這一次,他沒有選擇避而不談,而是淡淡說道:“我的家族,從我太公開始,就都是考古學家和文物修複師,我以前其實挺不喜歡文物修複的,也不喜歡去研究那些古董的曆史,我覺得索然無味。”丁十安點點頭表示認同,小時候,大家都是這樣,家長要你做什麼,你非得反著來,好像要與全世界為敵一樣。宋闖接著說道:“有一次,我因為跟著父親學習品鑒,結果我喜歡的漫畫被賣光了,回來的時候,我衝他發了一頓脾氣,他很難受,一直在跟我道歉,第二天,我在自己的書包裡發現了一幅畫。”“你父親畫給你的?”“嗯。”宋闖有些無奈的說道,“他在頭一天夜裡,問鄰居家的小孩像我們那麼大的人都喜歡看什麼動漫。”“然後呢?”從宋闖無奈的表情中,丁十安好像讀到了些什麼。“可惜他問的是一個女孩子,所以畫了一幅美少女戰士給我。”那幅畫,現在還掛在他的書房裡,和他收藏的古董擺放在一起。“噗嗤……”丁十安沒忍住,一時之間笑出聲來,想象著小小的宋闖一臉糾結地拿著那副美少女戰士的畫,副畫麵實在是太搞笑,太可愛了。“我沒有給你講笑話。”宋闖沉著臉看著她。“可是很好笑啊。”丁十安笑得兩眼彎彎的,蘋果肌鼓鼓的,跟隻吃多了鬆子的鬆鼠似的。這天夜裡,宋闖和丁十安一人睡了半夜,一人睡覺,另一個人就要負責守夜,給快滅的火堆添柴,要仔細算下來的話,還是丁十安休息的時間更多一點,要不是為了保存一點體力,可能宋闖會熬一整夜。第二天很早,他們就開始趕路了,相較於昨天,現在的情況也隻稍微好了那麼一丁點,不用穿濕噠噠的衣服,身上的傷口也好了不少,但是野果帶來的飽腹感並不強,肚子裡的饑餓感同樣讓兩個人身心俱疲。宋闖說:“走吧,順著水源總能走出去的。”聽了這話,丁十安安心不少,她還不想莫名其妙死在這深山老林裡頭。“汪汪汪……”是獵狗的聲音。兩人頓時汗毛都立起來了,在這裡聽到獵狗的聲音,可不是什麼好征兆。隨即兩個穿著黑西裝,牽著獵狗的男人出現在了他們麵前,其中一個男人看到他們之後拍著獵狗的身體說道:“走,快去報信去。”那獵狗呲地一聲就跑了。男人輕蔑的看著丁十安和宋闖說道:“我勸你們還是放棄抵抗吧。”任誰都能看的出來,他們倆現在狀態不佳,兩人還有一條狗,對於丁十安和宋闖來說,連百分之二十的勝算都不到,光是那條狗就夠難纏了。突然,宋闖猛地被人從後背按住,三四個將他壓在地上,一把裝著消音器的槍抵在了他的頭上,他們昨天可是聽說過這個男人身手有多厲害,一拳下去,能打得人麵目全非了。丁十安也被人用槍抵住了太陽穴,那人冷笑一聲:“丁小姐,跟我們走一趟吧。”“走可以,能把他放了嗎?”這群人要找的應該是自己,而不是宋闖。“放了?”那人不懷好意地看著丁十安,“可有人想要他的命呢,不過現在看來,他目前應該還有點利用價值。”丁十安疑惑,難道這群人和那夥盜墓賊是一夥的?因為被按著後背,宋闖的傷口又裂開了,黑色的外套完全被血水浸濕,黏在了身上。丁十安說:“你們手上有槍,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我們也不敢跑,我們肯定會好好配合的。”“嗬,沒吃熊心豹子膽,你們敢從瀑布上頭往下跳嗎?”領頭的人嗬斥一聲,“鬆開吧,他要敢跑,直接打瘸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