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婕去見了張徹,提出她要去見沈風,張徹倒也是爽利,並沒有多為難她,同意她去見沈風。沈風被帶走後沒有正式收押,不過是在江城秘密的小招待所裡,限製了自由,此刻林婕見他雖然瘦了些,精神頭倒還好,隻是這些日子沒怎麼仔細刮著胡子,顯得滄桑了些.他瞧著林婕,倒也不是很意外,笑笑說道:“張徹問了我這麼些日子,再也挖不出新東西了,就想著讓你來給我問話了?”林婕明明是心情沉鬱的,可是看著沈風滿不在乎的樣子,就也覺得肩上的擔子似乎輕了些,她笑笑說道:“怎麼著,你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要交代?”兩人就跟多年沒見的老友重遇一般,幾句寒暄,倒都有些忍俊不禁,仿佛這些日子經受的不過是朋友之間的笑談而已。“我來是想和你說,莫妮卡因為涉嫌謀害薑璐被警察帶走調查了,公司的格局可能會有些變化。”沈風聽到這個消息並沒有十分動容,隻是顯出幾分意外,“她謀害薑璐?怎麼,她和姚華之間的事被薑璐知道了?但她這麼個懂自保的女人,怎麼會蠢到害人性命?”沈風這句話一說,林婕倒是楞了一下,“她和姚華的事你早知道?”沈風風輕雲淡地笑了笑,“莫妮卡是哪種女人我當然清楚,姚華又不是正人君子,他們之間不出事我倒是奇怪了。大家熙熙攘攘,都為利來,我又何必擋人財路。”沈風凝視著林婕,驀然話鋒一轉,說道,“我聽說楊逸明回來了。”提及楊逸明,沈風的臉色就有些凝重,渾不是剛剛說到莫妮卡那樣風輕雲淡的樣子,半晌才說道:“他回來做什麼?”林婕猶豫著是不是告訴他楊逸明為自己擔罪的事,但她怕沈風多心,想了想到底也就是點點頭,“是的,他回來了。”“他回來做什麼?”“也許,他隻是太久沒回來了,想回來而已。”“林婕,你記不記得當初你為什麼會留在江城,選擇和我一起並肩作戰,而把楊逸明投票出局?”林婕的心微微揪起,卻沒有說話。“因為你和我都一樣,野心勃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逸明和我們不是一路人,但是你不能保證他不會變成和我們一樣的人。”林婕的臉色一黯,但她卻顯得異常堅定,“沈風,我今天來不是來和你說逸明的事的,我是關心你自己的事怎麼樣了。”沈風見到她提起楊明時眼神流露出的執拗,對於她的心思已是了然,他淡淡一笑,說道:“你不是說莫妮卡因為薑璐的事被抓進去了麼?並購業務本來就是她負責的,多一樁事也不多,不是嗎?”林婕看著沈風,從他幽深的眸子裡她讀到了一絲冷絕,她的嘴角微微帶起了一抹冷然的笑意。林婕出了招待所,張徹與她走了一路。林婕知曉自己剛剛與沈風說的話都在他們監聽範圍內,當下說道:“張大隊長有什麼話不妨直說。”“我們調查至今,海外並購的業務你都未經過手,甚至連沈風自己的簽字都很少,聽你們剛才對話,你們是一開始就決定把莫妮卡作為替罪羔羊?”林婕眼睛微微眯起來,她說道:“張大隊長,我認為你的用詞並不準確,我們這麼做是為了自保,而莫妮卡願意去冒險是因為她貪婪,這隻不過是金錢設下的誘局,隻是局中人看不清而已。”“莫妮卡是沈風的情人,他尚且可以輕易出賣她,你難道不怕他轉身就出賣你?”林婕停下腳步,站在張徹麵前,靜靜地看著他,然後說道:“張警官,我隻是沈風的下屬,我做得都是我工作範圍內的事,經得起審查,所以不存在出不出賣,因為我原本就是清白的。”林婕從招待所出來,徑自去了江城公安局.她抬腕看表,心裡估摸著如果莫妮卡認罪,那麼楊逸明也差不多該被釋放出來了,她要去公安局門口等著他,她要讓他出來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他。林婕走進公安局,在大廳的一排椅子上坐定,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而她卻仍看不到楊逸明出來的身影.她終於按捺不住,對警民服務崗的值班小姑娘說道:“我找你們李澤亞警官。”林婕看到李澤亞出來,立即三步並作兩步地奔過去,問道:“莫妮卡招供了嗎?楊逸明呢,怎麼還不見他出來?”李澤亞很平靜地看著她說道:“林女士,感謝您熱情給警方提供線索,但是經過我們排查,莫女士昨晚是去過薑女士家,我們也在小區門前十米的十字路口處排查到了莫女士所撘的計程車.但是根據那個監控的時間,莫女士到達薑女士家的時候,薑璐應當已經死亡,所以我們排除了莫女士的嫌疑。”“這,這怎麼可能?你們仔細檢查過現場嗎?莫妮卡是不是去過書房,拿走了攝像頭,現場一定有她和薑璐扭打的痕跡!”李澤亞心平氣和地說道:“莫女士承認,她是去過書房,但是她去就是拿走了攝像頭,這個她已經交代,我們也在她自己家裡找到了這個攝像頭。”“你們找到了?那裡麵的內容——”“很抱歉,我們找到的時候,攝像頭的SD卡已經被她破壞,我們技術部門暫時也無法修複。”林婕整個人如墜冰窖,剛剛的躊躇滿誌一下土崩瓦解,喃喃道:“這、這怎麼可能,如果不是莫妮卡,那會是誰……”“據莫女士交代,她到薑璐女士家的時候,她家的門是敞開的,所以她輕而易舉地去到書房拿了攝像頭,她是在下樓的時候才看到已經摔倒在花壇旁邊的薑璐,她生怕自己被人懷疑,所以才心慌意亂地走了。”“不,她撒謊——你們真的看清楚了嗎,她是在薑璐死後才到的嗎?你們有沒有調查清楚——”林婕的情緒罕見地失控,而梁佐出現打斷了她,他的臉上有一絲冷酷的神色,說道:“林女士,你現在也沒有完全洗脫嫌疑,如果你再在這兒無理取鬨,那麼我們有權製止你!“林婕在最快的時間裡讓自己冷靜了下來,她凝視著梁佐,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要見楊逸明。”李澤亞扭頭看了一眼梁佐,梁佐默默點了點頭。林婕見到楊逸明的時候就覺得心在抽搐般地疼,經過連夜的審訊,他的眼睛滿是血絲,臉色鐵青得可怕,但他看見林婕,還是溫柔地笑了笑,“你怎麼又來了?”林婕忍住要掉眼淚的衝動,背過身去快速用手背擦掉了眼淚,回過身又是平靜的神情.她說道:“對不住,我猜到凶手是莫妮卡,她在你之後去過薑璐家,為的是拿走她和姚華偷情的視頻,可是警察剛和我說莫妮卡出現的時間薑璐已經死了,我以為我來是可以接走你,沒想到——”楊逸明擺擺手,臉上的笑容卻沒有消失,“這麼快嗎,才半天的時間你就做到這麼多,已經超出我的預料了——”“可是……”楊逸明卻沒有聽她說下去,隻沉浸在自己世界裡一般,說道:“那你肯定看過我的那個小盒子了?這麼多年來我帶著它走南闖北.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打開盒子在想,如果那個時候我們能看這場電影,我們的結局就會不會不一樣?可是我想著是不是我太自我,我喜歡看這些文藝片,可是你不喜歡看——”林婕的眼淚終於止不住掉了下來,她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抓住楊逸明的手說道:“逸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不能放棄!等你出去了,我們有很多時間,把以前我們沒有完成的心願都去達成——”楊逸明抬起戴著鐐銬的手,緩緩摸了摸林婕的頭發,他說道:“林婕,我之前還問過你是不是你推姚華下樓的,你就沒有想過,會不會是我真的推薑璐下樓的嗎?”“不,你不會!”林婕想也沒想就回答道。楊逸明凝視著來年婕,臉上笑容的漣漪緩緩擴大,他說道:“你就這麼相信我嗎?”那三年前你為什麼要投票讓我離開,是因為沈風給了你利益交換,還是你更相信沈風?這是楊逸明埋在心裡沒有問出的話。林婕仰頭看著她,“可是、可是你為什麼會去找薑璐?”楊逸明的笑容緩緩凝止,他的眼神帶了一絲肅殺般的平和。“我找她,是因為我知道隻有她改了口供,那麼你才不會被指控謀殺姚華,薑璐跟姚華之間,原本就說不上什麼情深義重,那麼用錢去收買她是簡單的了。”“那麼她答應了?”“我原本以為他們不過金錢維係得更深些,卻沒想到他們之間的恨已經這麼深了,薑璐說她早巴不得姚華死了,她之所以要指控你,就是為了得到保險金的賠償,隻要我出得起比保險金兩倍的錢,她就答應改口供。”楊逸明的臉上有譏嘲的笑容。“那你怎麼會想到書房有攝像頭?”“我在和薑璐談話的時候,她接了個電話,提了一句‘你在書房做這些醜事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會有今天’。後來警察拘捕我的時候又說起薑璐是從書房摔下去時,我才想到可能書房可能有些東西會是這個案子的關鍵,但具體是什麼我心裡也沒有底,隻能給你個暗示”林婕倒是忍不住破涕為笑,“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麼不直截了當告訴我書房,卻要繞這麼大個圈子,你就是想提醒我當年害你白買了兩張電影票是嗎?”楊逸明微微一笑,“是啊!”他的眼睛裡卻蘊藏了一層更深的憂慮,他望著眼前宜笑宜嗔的林婕,心說:因為我害怕真的是你推姚華下樓,如果我不提得那麼隱晦,警察在書房找到了能指證你的東西。幸好你還記得當年我們沒看成的電影,因為你記得,所以才有你我之間現在暫時的安全。但林婕轉瞬又變得憂心忡忡,“莫妮卡向我直承了她是破壞了攝像頭的SD卡,我原本以為她就是凶手,她在突破了心理防線後必然會認罪,可是現在為什麼會證明她沒有在案發時間出現?難道薑璐也是自己失足的嗎?”“她那麼愛錢的人拿了這麼一大筆錢後怎麼會舍得自殺。”楊逸明譏諷地說道。“那她——”林婕陷入了一片混亂。梁佐和李澤亞在另一個房間默默地看著林婕和楊逸明的談話,梁佐默默點了支煙,問道:“你有什麼看法?”“我覺得他們的情緒很真,如果剛剛他們是在演戲的話,那演技真的是爐火純青了。從現在的客觀情況來看,莫妮卡是比楊逸明有更充足的犯罪動機,會不會是我們在排查的時候還是疏漏了什麼,比如莫妮卡會不會故意讓監控拍到自己,而實際上她之前已經到過了?”儘管梁佐十分不悅現在的結果,可是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刑警,他也基本認同了李澤亞的話,當即說道:“你把林婕帶走,我讓後組人員繼續再做監控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