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回思緒,這邊陸裴抱著抱枕:“你要不要睡一會兒?發燒的話,睡一覺應該會好些。”“不用,飛機上睡好久了,不想睡了,頭昏。”謝晚估摸著時間到了,拿出溫度計,三十九度,沒退也沒升。睡得太多確實不太好,陸裴把溫度計冰起來,看了看時間,快五點了:“晚上想吃什麼?”謝晚指了指冰箱:“你想吃什麼?裡麵好像還有些菜,我做給你吃。”讓病號照顧她,陸裴真沒那麼大臉,連忙推辭:“不不不,你病著,我來照顧你,你們家樓下有個粥店,貌似還不錯,喝粥怎麼樣?”謝晚莞爾:“好啊。”謝晚撓撓頭,不好意思道:“發燒容易反彈的,你要是放心不下我就住下來,我們家有客房,就在我隔壁。”陸裴鬼使神差的就答應了,還一臉靦腆,仿佛在強調:我是見你生病,沒人照顧,太可憐,所以才留下的,並沒有覬覦你的意思。五點半,陸裴下樓買了粥,據說生病挺忌嘴的,但具體忌什麼,陸裴並不知道,她自己生病的時候是連藥都不吃的,壓根沒在意過這些。對著菜單思付良久,最後還是要了兩碗平平無奇的白粥,外添兩碟爽口小菜。謝晚不挑食,陸裴打小時候就知道,但看著這無比簡陋的晚飯,還是忍不住問:“合口味嗎?”謝晚將嘴裡的飯咽下,才說:“合。”陸裴雖然吃不慣,但還是吃了不少,買來的粥菜被兩個人吃的乾乾淨淨。餐具是一次性的,免了洗碗的麻煩,陸裴十分積極的收拾完桌子,下樓扔垃圾去了。回來的時候,謝晚正裹著小毯子在沙發上看電視。陸裴坐在距他一臂的位置,開始碎碎念:“我覺得你可以招兩個助理,你看今天你病了,唯一的小助理又請假了,誰來照顧你?”謝晚舉著遙控器,隨便換了個台:“我真的沒事,自己也可以。”陸裴拖鞋一甩,盤腿坐到沙發上,正襟危坐:“你這麼想就不對了,發燒不是小病,嚴重的話會得腦膜炎的!”陸裴又念叨了幾句,取來溫度計,謝晚乖乖的又測了次,38.8,雖然還是很燙,但已經有降溫的趨勢了。陸裴堪堪放下心。謝晚發了燒,精神不太好,沒到夜裡十點,就洗澡上床睡覺了。等他睡著,陸裴才去洗澡,爾後還幫謝晚洗了衣服,亂七八糟的瑣事做完才去睡覺。半夜還醒了兩次,她專門定的鬨鐘,每隔三小時一次,每次醒來都會躡手躡腳的鑽到謝晚屋裡,偷偷給他測次體溫,生怕夜裡再燒起來。她都覺得自己八成是瘋了,人家不過發個燒,她就如履薄冰似得,這要真有個三長兩短,還能笑著活下去嗎?半夜醒的太頻繁,睡眠質量不佳,以至於五點測完最後一次體溫,一覺睡到了上午十點。陸裴是被陽光刺醒的,拿過手機一看,已經十點了!整個人迅速滾起,抓了抓頭發:誰把她鬨鐘關了!有人敲門:“阿裴,醒了嗎?”陸裴穿的是謝晚的睡衣,很大,床上翻兩個身就能扭成一團,剛才醒的時候,扣子都被她折騰開了好幾個。聞聲,她連忙整好淩亂的睡衣,早上剛醒,嗓子有點啞:“嗯,醒了!”緊接著,陸裴貌似聽見了聲輕笑,謝晚在門外說:“醒了就洗漱吧,我做了早餐。”謝晚做了早餐???陸裴心頭一顫,腦中蹦出一句詭異的讚賞——居家必備賢惠好男人……聽他剛才的聲音中氣挺足,應該已經退燒了。謝晚家的客房有獨衛,陸裴洗漱完才出去。她對著從窗而入的陽光打了個哈欠,扶著樓梯扶手,徐徐下樓,下到拐角,身子一斜,伏到欄杆上,撅著鼻頭閉眼嗅了嗅:“晚晚,早飯做的什麼呀?”謝晚彆臉淺笑,側顏輪廓被太陽描了層虛邊,聲音如山澗流水,又清又溫潤:“炸了薯餅,還做了你喜歡的南瓜粥。”陸裴兩眉一提,抱臂晃下樓梯:“薯餅?!”謝晚輕輕點頭,擺好餐具,解下腰上的碎花小熊圍裙:“快來吃吧。”陸裴走到桌邊,搓搓手,剛要下手捏,麵前遞來一雙筷子:“是薯餅,不是手抓餅。”陸裴尷尬的接過筷子,對著那盤薯餅擺了好幾個姿勢,最後還是把筷子放了回去,直接下了手,她捏起一塊薯餅坐下:“筷子用著不方便,還是下手吧。”謝晚不置可否,隻是溫吞的盛了碗粥送到陸裴麵前:“你今天是不是還有課?”陸裴點點頭:“有,下午一節專選,晚上一節通選。”“我今天沒通告,這裡偏僻不好打車,我送你吧。”謝晚細細攪了下粥,兩眼微垂著,整個人有些漫不經心。陸裴一怔:“你送我?”謝晚抬頭:“嗯,不行嗎?”陸裴連忙搖頭:“不是不是,隻是……”萬一被人發現,又不知道會整什麼幺蛾子。謝晚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淡淡道:“我不會暴露的,你放心。”陸裴雖是再三推辭,但謝晚仿佛是認定一般,就是不鬆口,下午三點,還是被謝晚押上了車。陸裴剛坐到副駕駛,一條修長的胳膊就伸到自己身前,緩緩挪到自己右側。陸裴的心砰砰砰跳個不停,都快炸了,靠這麼近,犯規呀!謝晚幫她係好安全帶,盯著她的臉看了好一會兒,道:“你……該不會被我傳染發燒了吧?”陸裴兩手一捂臉,乾巴巴道:“沒,就是你這車裡有點兒熱。”謝晚嘴巴一嘟,茫然四顧:“有嗎?”陸裴兩眼冒火,這人難道不知道他這種活體的高冷型美男做出這種表情,有點一言難儘的——反差萌嗎?“各人體感不同吧。”陸裴胡亂敷衍道。一路上,陸裴都沒說話,她是真的不敢說了,不管她說什麼,隻要謝晚一答,腦中便是一股熱浪洶湧。車子停在了理科大樓門前,陸裴一下車,就被同事圍觀了。五十出頭的劉教授拿著老式藍色公文包,圍著車子轉了好幾圈,說:“小陸你最近是要走小資路線啊?這車可不便宜!”話音剛落,駕駛位上的車窗緩緩下降,露出了一個帶著口罩,隻露了兩個眼珠子的男人的臉:“不貴,也就五百萬。”劉教授:“……”有錢了不起?存心拉仇恨是吧!劉教授冷哼一聲:“是,也就五百萬,不貴!反正一般人買不起唄。”他轉臉看向陸裴:“小陸你朋友說話可真直。”“不是朋友。”謝晚今天帶了副金絲框平光鏡,雖然隻露了兩隻眼,斯文敗類的氣息卻是醬香濃鬱。陸裴率先一愣,這又怎麼了?忽然之間就連朋友都不是了,真是男人心海底針,翻臉比翻書都快。劉教授懵然問:“那是什麼?”謝晚目光一瞥,驕矜不屑:“前、夫。”慢條斯理且不容辯駁。劉教授的駝背都嚇直了,立正站好:“啥?”緊接著,顫巍巍的看著陸裴:“你什麼時候結的婚?還離了!”陸裴撥開劉教授走到車窗前:“你胡說什麼?”謝晚無辜的仰臉看著她:“實話啊。”劉教授腦子轉的飛快,眨眼功夫,就構造出了來龍去脈——陸裴嫌棄男的醜,要求離婚,威逼之下,終於離了,但男的舊情未了,放不下,一直粘著陸裴,恰巧,他有錢,恰巧,陸裴又很窮,予取予求,雖然離婚了,還一直保持著藕斷絲連的曖昧關係。劉教授彆有深意的看了陸裴一眼,這小陸平時看著人模狗樣,感情上怎麼這麼渣呢?陸裴並不知道,將近一年的同事情,就在這一眼之間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質壁分離。陸裴無奈:“老早就結了,前兩月剛離。”劉教授把公文包抱在小腹,不悅的掃了陸裴一眼:“小陸,這就是你不對了。”陸裴轉手指著自己,驚詫:“不是,我哪不對了?”劉教授忽然拔高嗓子:“你哪兒對了?都離婚了,還讓人家來送你上班,這不是故意吊著人家嘛!”跟陸裴說完,劉教授又拍了拍車窗,衝謝晚苦口婆心道:“小夥子,我知道離婚一開始會難受,我年輕的時候也離過,知道這滋味,但你不能這樣慣著她。”眼見周邊不少路過學生在往這邊看,再說下去校媒就要來了!陸裴拍了拍劉教授:“您老不明狀況,能不能少說兩句。”然,劉教授並沒搭理她的意思,陸裴一掌拍在車窗:“喂,你趕緊解釋一下啊!”謝晚莞爾,似乎是答應了。他衝劉教授禮貌點了下頭:“我還挺喜歡慣著她的。”劉教授訝然,先是不可思議,旋即又是扼腕不迭:“執迷不悟!你會後悔的!”謝晚又說:“無所謂,反正都是以後的事,不急。”劉教授成功被氣走了,提包進了教學樓。陸裴憋著氣,敲了敲車窗:“給我全放下來。”謝晚乖乖的把車窗全部落下:“怎麼了?”陸裴趴在窗口,磨牙:“這事兒不能說,你不知道嘛!萬一被人聽見曝出來怎麼辦?你粉絲是不少,但你也彆忘了有多少人嫉妒你,對你虎視眈眈著。”謝晚挑眉,無所謂道:“放心,不會曝的。而且……”謝晚眼睛一抬,睫毛沾了兩抹陽光,眨眼間光彩流轉,“這件事曝出來,不是對你更不利些嗎?要說害怕不也該是你嗎?”陸裴愣怔,這事她還真沒想過,但不及她多想,嘴巴便失控似得脫口而出:“我怕什麼?”第一次,嘴巴趕在了腦子前頭。陸裴一抓頭發:“我就沒怕過什麼。”她轉身拍了拍車門,“趕緊回去吧,你再招搖一會兒,我就該去寫檢查了!”謝晚說:“為什麼寫檢查?”陸裴看他:“私自帶家屬擾亂校園紀律,得個三五千字吧,你快回吧!”謝晚手機彈出一條天氣推送,他匆匆按下,衝陸裴莞爾:“晚上回去小心。”陸裴並沒多想,潦草點頭,一顛包,進了教學樓。同研究方向的幾個老師跟劉教授一打照麵,立刻互通有無,陸裴結過婚,前夫還來送她上班的事兒一節課下來就已經傳開了。幾個原本打算把自己兒子介紹給陸裴的老教授痛心疾首,直直扼腕沒有提早下手,叫彆人有機可乘。“算了吧徐教授,您家兒子手無縛雞之力,拎半桶水上樓都處於離散狀態,三步一頓,五步一歇的,陸副教授那精壯勁兒,他根本鎮不住。””......"陸裴進會議室的時候,裡邊就跟炸鍋一樣,說的有來有往,此起彼伏,沒三兩句就要把自己的名字拉出來溜溜。她一進去,大家又瞬間默契閉嘴,假裝無事發生,反正三人成虎嘛,他們七八個呢,一致串供,不怕陸裴追問。陸裴壓根沒打算問,隻是覺得事態發展有點兒脫韁了而已。晚上八點,裴爺上完最後一節課準備回家,外邊下著雨,她沒帶傘,本打算等雨小了再走,奈何老天爺看她不爽,半小時後越下越大。要是擱往常,早早就有人跟她共傘走了,但今天,大家就跟商量好似得,一致默認——陸教授可不是沒有傘才不走,人家是在等,等前夫來接呢!被踹了之後,依舊上下班接送的居家好男人是誰?前夫啊!放心,前夫哥會來的!——今晚有雨,大部分沒課的老師都走了,步子一沉,走廊裡就有回音。婉轉的腳步聲在陸裴辦公室前停下。敲門聲後,一人說:“阿裴?在嗎?”陸裴正在批論文,腦子一岔,沒注意是誰,直接喊道:“進。”見到謝晚的時候,陸裴的心仿佛露了一拍,黑衣黑帽,金絲邊平光鏡,隻是把口罩摘了,整個人立刻明朗起來,刺眼的白熾燈光照到他臉上,奶白色的皮膚愈發通透。“你怎麼來了?”陸裴一愣,鬆開鼠標。謝晚一笑:“接你。”“那我萬一跟彆人共傘走了,你豈不是白來一場?”陸裴眉頭一皺。謝晚找了張椅子坐下:“閒著也是閒著,你要是走了,我就權當出來散心。”“那好吧,我大概還要十五分鐘,你先坐一會兒。”陸裴從大腦分出支神經鏈,一邊批論文,一邊跟謝晚聊著天:“聽洪小胖說過幾天的初中同學聚會你也要去?”陸裴騰出目光看了他一眼。謝晚說:“有時間就會去。”陸裴說:“你在班上又沒有推心置腹的朋友,怎麼忽然就想去了?”豈止是沒有推心置腹的朋友,一天能說十句話的也就兩三個,陸裴一人就占了半壁江山。謝晚眼睛睜圓,抿唇吸了口氣,瞬間又彎眼笑了下:“好久沒見了,敘敘舊。”連彆人名字都記不住,敘哪門子舊?陸裴腦回路一偏,莫名從他這句話品出了絲心酸。謝晚雖然能在熒幕前駕馭各色人物,但現實生活裡,卻不是個擅長交流的人,從小學到初中,一個知心好友都沒有,非要說一個的話,也就是陸裴了。後來他去了美國,聽說過的也挺孤僻,一直到踏進演藝圈,這毛病也沒改。沒朋友的話,遇上煩心事兒無處可訴,挺堵的吧……陸裴不知道接什麼,敷衍說:“也好。”兩人離開教學樓,已將近九點。車子頂著噠噠雨滴開出元華大道,五樓的幾扇窗戶被拉開,幾顆躍躍欲試的腦袋露了出來。“喲!劉教授,巧啊!”張教授扒著窗戶沿兒熱情揮手。“巧什麼巧,你們全都是故意偷看的吧!”“說的好像您不是似得。”夏教授嗬嗬。“我單純的開窗通風。”劉教授狡辯道。“我就說陸副教授不走是等人接吧,剛才誰不信來著?一百塊錢趕緊拿來!”“就一百,看你興奮地,不知道的還以為發了什麼橫財呢。”“老張,我又沒給你要,你彆說話!”“少得了便宜還賣乖,你還不如給我要呢。”“不就是下次立項的時候讓你讓讓我嘛,至於嗎?”“對不起,很至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