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咖啡廳的時候,九點四十五,裴女士把車停好,看著抱臂望天的女兒:“愣著乾嘛?過去啊!”陸裴調出手機時間,舉在裴瑗麵前:“約的十點,還沒到。”裴瑗道:“你就不能提前到?”陸裴振振有詞:“您不是說了,淑芬阿姨家的兒子特彆有禮貌紳士,他肯定會提前到場,我猜他現在八成已經在了,如果我現在過去,就整整把相親時間提前了十五分鐘,十五分鐘啊!夠馬桶台播半集泡沫劇了。”裴瑗看著自家女兒這一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神色,納罕:“我說陸裴,這是你的終身大事,你就不能上點兒心?”陸裴豎起食指,左右搖了兩下:“淑芬阿姨的兒子,長相不是我的菜,並不想上心,要不是顧忌您老的麵子,我壓根不會來。”裴瑗真想就地掀開一個井蓋,把她推進下水道,想了想,還是算了,為了這種大齡剩女破壞城市環境,不值得。裴女士軟磨硬泡,連拖帶拽,終於讓陸裴提前五分鐘到了場。陸裴一進門,裴女士就自覺躲回車裡觀察時局。兩人打過招呼,緊接著就是程式化的寒暄,叫什麼名字,做什麼工作,興趣愛好為何,平時閒暇怎麼打發時間。終於等到聊無可聊的時候,魏江主動起了個話題:“陸小姐之前談過戀愛嗎?”陸裴端起咖啡,喝了口:“沒。”但我結過婚,對象還是當紅影帝,是不是很刺激?一想到這兒,冷不防沒憋住,直接笑出了聲。上午的陽光正值青春年少,透過玻璃窗打進來,帶了絲兒青蔥懵懂的意味,暖黃的光線順著頭發弧度徐徐流至發梢,同色係的小裙子主動融進周遭光影之中,俏皮又帶了絲兒朦朧的邪氣,睫毛染著陽光,伴著笑意,貼合著眼皮淺淺彎了下來。笑的真好看!魏江兩眼發直,一時失態的咽了下口水,咕咚——耳膜一震,驟然覺得聲音太大,連忙悄悄四顧,生怕被旁邊的客人聽見。他目光一斜,先看見了一頂鴨舌帽,緊接著是纖細奶白的脖頸,然後是黑色衛衣的帽領,雖然隻捉到了幾處細節,但魏江可以斷定,隔壁桌的男人肯定長的不錯。胸腔裡的那顆心剛被陽光照的發顫,現今忽然瞧見個這麼優秀的男人,不自覺就萌生了攀比心,甚至有點害怕陸裴一不小心看到那人。不過聊以安慰的是,那人正在認真的翻雜誌,壓根沒注意他們這邊,不存在主動回頭、暴露好皮相來吸引陸裴的可能性。魏江又喝了口咖啡,有些緊張道:“聊了這麼多,不知道陸小姐對我印象怎麼樣?”“不錯。”陸裴很有禮貌道。都說半小時了,最後咖啡錢也是人家結,怎麼能不吹幾下彩虹屁呢,吹得太過又顯得假,這種不鹹不淡的剛好。“咳~嗯嗯——咳!”隔壁桌的男人忽然像是犯了咽炎。魏江繼續道:“我對陸小姐的印象也不錯呢。”“嗯……啊?”陸裴杯子一顫,驚詫的看著他:“你開玩笑吧!”這急轉直下的畫風叫魏江一時想不到如何應對,隻好道:“沒啊,就是印象……很好,覺得你很活潑開朗,是很好的女孩子。”陸裴琢磨了幾秒,才道:“我覺得您可能對活潑開朗兩個字有什麼誤解。”魏江還以為自己方才語氣不好,陸裴在揶揄他,連忙端正坐姿,拿出十二分誠摯:“是真的!”陸裴擺擺手:“見仁見智吧。”剛說完,就接到一通電話。出於禮貌,陸裴衝魏江點了個頭,出門去接了。“你找我有事?”陸裴頂著太陽,但胳膊腿還是略略發冷,隻想趕緊結束這個電話,然後回到溫室裡去。但情況偏偏不遂她願。“喂?能聽見嗎?陸姐?”電話那頭懵逼道。陸裴扯大了嗓門:“能聽見!你聽不見嗎?”“什麼?你說什麼?”李邊的聲音也順勢拔高。陸裴看了眼周圍蔽天的大樓,心想應該是信號不好,就往邊上空曠處走了一百多米,邊走邊跟李邊對喊“你聽得見嗎?”、“我聽不見,你再說一遍!”而這邊的咖啡廳,情況不是很妙,最起碼對魏江來說,不是很妙。因為隔壁桌的那個男人衝他走來了!!!謝晚壓低帽簷兒,又往上拉了拉口罩,隻露了兩隻眼睛,要不是他白白嫩嫩又有氣質,手裡掂把刀肯定會被當成搶劫犯。他走到魏江身邊,悶聲道:“你是不是喜歡她?”這問的……好直白——魏江不明所以,緊張的望著眼前的男人,期艾道:“啊?你你你們認識?”這人該不會是陸裴的瘋狂暗戀者吧!黑衣黑褲加黑帽,魏江越想越害怕。“你還真喜歡她?”謝晚聲音冷冷的,帶了絲慍怒。“跟你說實話吧。”謝晚語氣陡轉。魏江不解,眼皮子抽了幾下:“啊?”謝晚摸出手機,翻了張照片兒給男人。竟然是陸裴的結婚證,魏江又遭驚嚇,直接坐了個空,還是謝晚眼疾手快,把他拉住了。緊張間,魏江冒了一身冷汗,他饒有所思的坐回沙發,衝謝晚確認道:“這是真的?”謝晚點點頭,把照片放大:“你看,還有章,你要懷疑是合成的話,我現在就傳你一份,你可以隨時拿去鑒定。”魏江喝了口咖啡,冷靜幾分,朝謝晚擺擺手:“不用了,我信。”謝晚滿意道:“那就好,但請你不要跟阿裴說你知道這事,畢竟我們是隱婚,你心裡了解就行。”謝晚那段話從邏輯上來講,明明有很多疑點,但經他的嘴說出來,魏江又莫名的深信不疑。等他回過神,人已經不見了。由於“信號”原因,陸裴整整出去了近十分鐘才回來,她一回來,原本對她興趣滿滿的魏江突然像是霜打的茄子,三言兩語結束了這場相親,也沒提下次見麵的事兒,間接說明——這場相親黃了。——謝晚走出咖啡廳沒多遠,就跟李邊通了電話:“做的很好,這個月工資翻倍。”李邊一聽,頓時興奮道:“謝謝老板!對了,你怎麼跟那男的說的?”謝晚摸摸下巴,一本正經道:“能怎麼說?我就說我和阿裴已經結婚了。”李邊一嗆:“這麼直白?”“不然呢?”謝晚覺得莫名其妙,“你又拖不了太長時間,我隻能速戰速決。”李邊撓撓頭,怎麼又怪起他來了?他道:“你一說,那男人就信了?”謝晚搖搖頭:“起先是不信的,不過我給他看了我跟阿裴的結婚證,看完他就信了。”“結婚證”三個字被謝影帝吞吐的幸福四溢,抑揚頓挫。李經紀人無形中被塞了滿嘴狗糧,含恨咽下:“你們離婚的時候,結婚證不是回收了嗎?”謝晚道:“我還有照片啊。再說,當時又不是我想離的,就拍了個照留下來作紀念。沒想到還能派上用場。”李邊一愣,忽然急道:“你給他看了結婚證,那你的身份不也暴露了?”謝影帝不屑的嗤笑了聲:“我沒那麼蠢,我自己那部分被裁掉了,隻存了阿裴的。”李邊胸腔裡的那顆心短時間曆經一次大起大落“謝晚,你就不怕陸裴知道你攪黃了她的相親跟你急?”謝晚一攤手,無所謂道:“她又不喜歡那個男的。”反倒是那個男的,對他們陸裴居心不良,還問情史?直接問婚史不就行了!李邊哂笑:“說的好像你知道她喜歡什麼樣的人似得。”謝晚駁道:“我怎麼不知道,她喜歡白皮膚,大長腿,有腹肌的漂亮男人,不是魏江那種虎背熊腰的。”李邊:“……”你確定形容的不是你自己?而且那個魏江他也見過,怎麼說也是一表人才,哪裡虎背熊腰了?謝晚確實有點驕矜自戀的毛病,李邊知道,但今天才知道,這貨已經自戀到開始妄想的地步,徹底沒救了!相親之後,魏江再沒聯係過陸裴,如此乾脆果斷的男人,她還是第一次見,不禁萌生敬佩。當然,最終她也不知道是某人攪混水所致,不過這也並沒所謂。謝晚在家待了兩天,又滿世界跑通告去了。但忙工作的同時,謝影帝還在馬不停蹄的未雨綢繆,試想若有一天,他很陸裴真公開了,至少要有個pnB備著吧。遠在他鄉的謝晚結束一天的拍攝回到酒店,扔掉外套,撲到床頭,麻利的掏出充電線把手機連上。洪欣給他發了條短信:過兩天咱們初中同學聚會,你來嗎?謝晚翻身躺在床上,猶豫半天,敲了回複:都有誰?如果陸裴去的話,他就賞個臉,如果不去……那就算了。而欣欣網咖裡,洪驍坐在前台位子上,看著自家弟弟,抱著手機走來走去的樣子,皺眉道:“你彆晃了成嗎?”洪欣哭著張臉:“哥你不知道,剛才那條消息,我一時手抽,群發了,我給謝晚也發過去了!”“啥?你給他發什麼!”來不來是一回事,雖然說謝晚八成不會來,但攀不攀附就是另一回事了。當娛樂圈亮起一顆新星的時候,這顆星星的人際關係網注定要麵臨重整,那些關係不怎麼好卻有心攀附蹭熱度的,會被主動踢掉;而那些先前關係不錯,但怕裹亂,怕被人說自己狗腿攀附的則會自動躲遠。“哥,謝晚給我回短信了!”“真的假的?”洪驍將信將疑的看了洪欣一眼,拿過手機,訝然:“還真回了。”洪欣打了份粗陋的名單發給謝晚。謝晚一收到消息,三兩眼掃到角落裡歪躺的“陸裴”二字,莞爾:時間地點定下來了嗎?洪欣滿目的不真實:“哥,謝晚好像真的要來啊。”洪驍撓撓頭:“不一定吧,明星事兒多,而且咱們時間還沒定下來,指不定他當時剛好被絆住腳呢。”陸裴那邊收到消息後也問了時間地點,但……當年的同班同學,如今分布在各行各業,人數還不少,想要湊個統一時間,不太容易。陸裴打字:定下時間地點call我,我應該都能去。洪欣:裴爺這工作就是閒,早知道我當時也努個力,當個大學老師了。陸裴: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臉,對不起,我一點都不閒,隻是我忙到淩晨兩三點的時候,你不知道而已。洪欣隻當她開玩笑,發過去兩個鬼畜表情包,開開心心的結束了對話。陸裴把手機放下,看著小教室裡的四名同學:“九點半了,還有人要講嗎?沒有的話,今天組會就到這裡。”一名額頭冒著青春痘的男生舉著notes怯怯舉手:“陸老師,我想講一點兒能帶論。”陸裴翹著二郎腿,禮貌一笑:“你們十一點門禁,我給你半小時,可以嗎?”男生瘋狂點頭衝上講台……陸裴從臨大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十分了,臨大距家不遠,索性步行回去,順便送組內兩名宿舍樓較遠的女生回了宿舍。眼見離家還有百十米,一亮騷紅色的SUV停在了她身邊。車裡鑽出一個人:“明芳姐姐?”男孩兒年紀不大,長得很好看,跟陸明芳一樣清臒未退,但眼睛裡卻蔓延著超越這個年齡段的成熟。陸裴仔細想了下,朝男孩一笑:“你是……李琛?”李琛,陸明芳的同學,據說是個富二代,紈不紈絝的陸裴不太清楚。李琛點點頭,舉止很紳士,他從車裡遞出一個精致的黑色小盒子:“我明早的飛機,這是臨走前送給明芳的告彆禮。”關於李琛,陸裴聽陸明芳提過兩句,大概就是裡那種家境優渥,要出國念書,讀個MBA,然後回來繼承家業,總之,陸裴對他印象不錯,有錢又努力。陸裴接過盒子,沉甸甸的,拿在手裡把玩一陣後,笑道:“獨一份還是……”李琛莞爾:“班上同學一人一份。”陸裴調笑道:“李同學,其實……明芳不跟我住一起,你把東西給我……”李琛道:“我去我爸公司,剛好路過姐姐家,又剛好遇上您,順手讓您轉交,沒什麼不妥吧?”陸裴搖手:“沒沒沒!”李琛笑笑,沒再多說,跟陸裴道了彆。陸裴拿著那件神秘禮物回了家,洗完澡,對著它看了好一陣,也沒猜到裡麵到底裝了什麼,但李琛送的……肯定很貴。汪——的一聲,小白球扭著屁股從門縫鑽了進來,衝著陸裴就要撲,被陸裴一毛巾甩開:“寶寶乖,我剛洗過澡了,不想再被你粘一身毛。”小白球失望的嗷嗚了聲,委屈的蹲在床邊,伸出舌頭舔了舔毛。謝晚前兩天是回了臨城一次,但沒待幾天又走了,據說是電影宣傳,忙得很,乾脆就沒接走小白球,讓陸裴繼續養著了。陸裴把小白球送回窩裡,看了看備忘錄,明天要帶小白球去寵物醫院複查……這是相親那天,李邊給她打電話時叮囑的,不是什麼要緊事,卻被李邊整出了泰山壓頂的氣勢。據說小白球吃了不該吃的東西,洗了次胃,自此就留下了病根,每隔兩個月都要去檢查一次。小白球縮在窩裡,張牙舞爪的撓著小被子,裸露的肚皮冷不防被某人戳了一下,陸裴喃喃道:“你這小家夥的嘴怎麼就這麼饞呢?”原來陸裴前幾天沙發上那袋沒開封的乾脆麵都被他啃乾淨了,餐桌上擺的養樂多也被它咬出了一排狗牙印。第二天周六,科研組會調了時間,陸裴剛好空出來,就帶著小白球去了寵物醫院。論,帶狗看診,半路遇上弟弟跟人打架鬥毆的概率有多大???“師傅停車!”陸裴坐在後座,衝司機喊道。司機不明所以,剛熄火,一張粉紅色的鈔票就從耳根子後遞來。“不用找了。”陸裴開門下車,直接奔到角落裡,看著三個男孩兒扭打成一團,你給我一拳,我還你一腳,打的“禮尚往來”,誰也不肯吃虧。“住手!”陸裴朝前吼了聲,被裝在背包裡的小白球拱開拉鏈,怯生生的探出隻毛腦袋,眼珠子黑圓黑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