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1)

致命遊戲 夏之虞汐 2381 字 4天前

這個房間可以稱得上是過去數百場此類會議的嗅覺博物館。快餐、汗酸和現在已經被禁止的煙臭——所有這些氣味經過成年累月的沉澱後滲進了石灰牆麵,然後再從翹起的凹凸不平的木地板表麵往外散發。就該是這個樣子的,馬戈齊想。警察聚集的地方聞起來就應該像變質的食物、受挫的男男女女、加班的夜晚以及難破的案件,因為氣味就是記憶,而常年縈繞不去的氣味就成為紀念碑了;這也是有些時候那些受害者得到的唯一的東西。馬戈齊從前排桌邊看著自己的觀眾。巡警伊頓·弗裡德曼穿著一身簇新的製服,整整齊齊地將300多磅煤塊一樣黝黑結實的肌肉壓縮在6英尺9英寸的身體裡。其餘的人——包括他和吉諾在內的8名警探——都穿著低檔成品鬆身褲和運動外套。工作的時候沒有人會穿自己的好西裝。你永遠預料不到下一秒你會跪在什麼地方,或者爬過什麼臟東西。馬爾徹森局長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有些時候他不得不爬過的垃圾幾乎全是政治性的,這就產生了不同的著裝要求——設計時尚的套裝、真絲領帶、領子漿得筆挺的襯衫——通常會在脖子上磨出個紅印。他那頭濃密的淺金色頭發在鏡頭裡看著很好看,但是那張尋血獵犬的臉卻不怎麼上鏡。他現在正站在前麵一個角落裡,刻意將自己和手下保持距離。他今天的表情比以往更加羞愧。今天的裝束是一身漆黑的雙排扣套裝,特彆適合用作喪服。這並不是一個指定的特彆工作組,暫時還不是。特彆工作組是一個長期的事物,馬戈齊祈禱事態不至於發展到那一步。他現在需要的隻是人力,而局長在兩起謀殺案的煩擾之下已經給他指派了人手。或許真正讓他感覺到有壓力的是媒體。不管是出於哪種原因,現在馬戈齊已經向大家宣布了搗亂猴公司與本案的關係,並且將SKUD的照片發下去,於是不安開始在整個房間裡迅速蔓延。很顯然,將殺人當做遊戲,在全球範圍都足夠讓人不寒而栗。“現在有什麼問題嗎?”他問道。9個人同時抬起頭來。真是令人嘖嘖稱奇的同步抬頭小組。“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其他令人稱奇的腦袋一起轉向露易絲·華盛頓——她可是他們部門的明星警探,一半西班牙血統,一半黑人血統,除此之外,還是個女同性戀,符合多元化少數民族的標準。在其他人看來她工作做得好隻不過是偶然,但是隻有跟她一起工作過的警察才知道遠不是那麼回事。“嗶嗶,”坐在門口的吉諾不假思索地叫道,“這甚至都不是個疑問句式。”“這難道不是很令人難以置信嗎?”露易絲糾正了自己的錯誤,這給了馬爾徹森局長一個信號。他在角落裡坐直了身子,做出一副主持大局的樣子。“在這裡我們沒有理由也沒有借口如此輕浮。兩個無辜的年輕人剛剛遇害;一個心理變態者還遊蕩在我們城市的大街上。”吉諾舉起一隻結實的手掌抹了抹嘴巴,其他令人驚異的腦袋又一致低了下去裝作研究自己桌上的照片。局長用意是好的,但是他好像是好久都不逛大街了吧?說起話來總是跟漢弗萊·博加特的電影對白似的。趁著還沒有人撐不住了而笑出聲來,馬戈齊趕緊發言:“好了,大家認真聽我說。不管凶手是誰,不到24個小時,他就殺了兩個人,所以我們時間緊迫。這兩宗謀殺案幾乎跟遊戲裡一模一樣,並且他也是按照遊戲的順序來做的。如果這個家夥仍然按照這個順序來的話,第三宗謀殺案發生的地點就很清楚了。但是時間還是個問題。有可能在今晚,也有可能在這個周末。大家都拿到第三張照片了嗎?”房間裡響起了沙沙的翻紙聲,然後一個聲音從後麵響起,“嘿,那家夥是坐在馬桶上呢,對不對?”馬戈齊往後望去,看到了約翰尼·邁凱倫在後排四仰八叉地坐著。他是隊裡最年輕的警探,頂著一腦袋火紅的頭發,性格活潑開朗,但是有嚴重的投機冒險傾向。“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約翰尼。根據這個遊戲的設計,3號謀殺案發生在一條內河船上——確切地說,是一艘明輪遊艇上。通常情況下,聖克羅伊河和密西西比河上總會運行著這樣幾艘船。旺季的時候,午宴、晚宴、晚會……各式各樣的巡遊。整個10月則是賞楓旅遊,但是這一周我們卻趕上了一個極好的機會。周末前運行的唯一一艘船是尼克萊號。今晚他們承辦了一場婚禮招待會。”“一群傻瓜,”露易絲喃喃自語,“今晚氣溫會下降到十幾度。在你的結婚禮服外麵再罩上一件風雪衣,可不會好看到哪裡去。”“我們不能將它直接關閉,真是太糟糕了!”巡警弗裡德曼一說話,所有腦袋又都轉向他。“說得太好了,弗裡德曼,”吉諾大聲說,“一個支持極權國家的黑人。我這就給全國有色人種促進會打電話,看看我們能不能為你搞一個有色人種民權促進協會獎提名。”弗裡德曼朝著他齜牙一笑,“嘿,我就全力支持極權國家。我就是想讓它開動起來。”然後他對著馬戈齊說,“你們聯係那家人了?”馬戈齊點點頭,“是的,這才是整個事情糟糕的地方。那位嬌羞滿麵的新娘子是塔米·哈蒙德。”“哦,該死!”露易絲·華盛頓說,“是哈蒙德家的婚禮?福斯特·哈蒙德?”“還會是其他人嗎?我告訴你們吧,這些人的快速撥號上全是些大人物的號碼。我和吉諾到了他們那裡的時候,馬爾徹森局長接到了好多電話,有市長的、4位議會成員的、司法部長的,還有沃什本參議員的。”馬爾徹森局長痛苦地點點頭證實了這一點。“用意很明顯了。無論在什麼情況下,不管采用什麼方式,我們都不能影響到哈蒙德家的婚禮招待會。”“等一下。”穿了一件蘇格蘭呢外套的廷克·劉易斯從後麵揮舞著強壯有力的胳膊。他有一雙憂鬱的棕色眼睛,發線都快要撤到澳大利亞去了。在命案組已經工作了10年,但他還是馬戈齊所認識的人中性情最柔和的一個。“我們是不是應該看著事情發生而袖手旁觀?”“他們根本不認為會有什麼事情發生,”馬戈齊說,“並且他們或許是正確的。周六晚上還有一班遊艇——明尼蘇達礦務及製造業公司某個執行官的退休晚會——如果我要殺人,我就會選那一班。基本上等於沒有保安,跟今晚的‘雅哥’保安沒法比。”“雅哥?裡德·奇爾頓那夥人?”馬戈齊點點頭。屋子裡,除了最年輕的之外,其他人都跟裡德·奇爾頓共過事。那個時候他也在命案組供職,跟大家一樣,穿著便宜的運動裝,開著5年的舊車。7年前,他早早退了休,和執法部一些優秀的前任警官聯合開辦了這家“雅哥”保安公司。現在人家穿的是意大利套裝,座駕也已經升級為保時捷。“今晚會有很多知名人士應邀出席。比如市長,還有幾位國會議員,幾位電影明星。很久之前哈蒙德就已經為這事和雅哥簽署了協議,裡德今晚準他媽的傾巢出動。今晚現場會有他們20名員工,全副武裝、嚴格入場、金屬探測儀……整套程序齊齊上陣。哈蒙德確實同意‘謹慎挑選一小部分警力到場’,但是僅此而已。今晚不是我們的秀場。”廷克哼哼著,“那我們有什麼呢?”“幾輛巡邏車和幾名警察在停車場等候;6名警察喬裝成客人上船。吉諾負責聯係裡德,讓他儘快熟悉情況,以免雙方產生誤會。”“也就是說我們將擁有30名武裝人員和一艘遊艇,”弗裡德曼說,“乖乖!我們都能揮師南下直取路易斯安那啦!”露易絲·華盛頓搖了搖頭,“今晚我們的小乖乖是不會出現了。”“或許不會,但是隻要他一出現,我們就有把握把他拿下。這還是這個遊戲中唯一一起發生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裡的謀殺案。舉個例子,4號謀殺案將發生在摩爾購物中心。我真不敢想象到時候如何去布控。“弗裡德曼,你和邁凱倫負責所有細節。我們結束了這邊的事情之後吉諾會把剩餘的人手帶去給你們。招待會7點開始。裡德5點鐘在登船處等你們。請大家熟悉各自的工作安排。看到任何漏洞,打電話聯係我們,想辦法給它補上。還有問題嗎?”“有,我還有個問題,”邁凱倫說,“有沒有人專門負責告訴今晚的來賓或許會發生一宗小小的謀殺案?”“哦,有的,”馬戈齊盯著後牆,想起了塔米·哈蒙德眼睛裡那一抹抑製不住的興奮,“婚禮一結束哈蒙德就會宣布這件事情;裡德的人也會在登船處再宣布一遍,以防有人因錯過婚禮而接不到通知。但是我覺得他們保安工作做得那麼好,不會有人因為這點小事而缺席的。局長已經給他熟悉的幾個政要打過了電話,但是他們還是會出席。至於其他人……我也說不清……感覺他們好像因此更為興奮了。”露易絲做了個鬼臉,“有錢人就是古怪!”馬戈齊看了一眼手邊,加快了語速,“總之,這就是我們在船上的布置。另外,沒有分到任務的工作人員要去查證一下所有玩過這個遊戲的人員名單。要對照著公共記錄來查,這樣才能縮小範圍,不必再敲開500多戶人家的門了。上麵有些地址明顯是偽造的。”“比如那個殺手的。”露易絲哼了一聲。“或許是。或許不是。要記住,這家夥是個玩家。他想玩。所以他很有可能把自己的真實姓名和地址都羅列出來,在我們去調查的時候甚至敢直視我們的眼睛……這種情況反倒可能會有收獲,所以,任何可能都不要放過。排除老年人、10歲以下的小孩、四肢癱瘓者……其他任何人,都要仔細調查。隻要一確定下來名單,我們就開始挨家挨戶調查。”“排除外地人嗎?”弗裡德曼問道。馬戈齊搖搖頭,“當然不行。某個新加坡來的家夥就有可能在市裡的凱悅酒店用自己的筆記本玩遊戲。這次的謀殺案是雙響炮,連著兩個晚上。很可能是個外地人臨回家之前想在這裡留個記號。要查實名單上的每個名字,我指的是每一個實實在在的名字。需要給什麼人打電話、需要到什麼地方去,儘管放手去做;儘量利用互聯網和電話;若是需要做跨州甚至是跨國調查,報給吉諾,他會聯係當地警方做現場調查。局長給了我們一個不限時的加班機會,所以要是有人願意今晚連續值兩個班的話,散會後到吉諾那裡報名,他會幫你們安排。”“怎麼處理那幾個將遊戲發布到網上的傻瓜?”廷克·劉易斯嘟囔著。“我們會對他們實行監控。”馬戈齊從桌子上跳下來,將一張紙遞給坐在前排的湯米·埃斯皮諾薩。這是個外形纖弱、有些神經質的人,穿著一件燈芯絨外套,一條粗斜紋棉布褲。他繼承了自己拉丁裔父親的深膚色和母親的瑞典式藍眼睛,還因為吃了太多的“奇多”而長了一個梨形的大肚子。理論上講,他也是一名警探,但實際上,他從來沒有做過室外的巡邏、調查工作。作為他們的常駐電腦天才,他的價值更好地體現在鍵盤上,而不是室外冒險上。“湯米,這是那5個搗亂猴合夥人的基本資料。儘快把他們的資料整理出來。在你今晚下班之前。”“你覺得是他們中的某個人乾的?”“憑直覺,我覺得不可能。他們是平等合夥人,如果這個遊戲被查封了,他們每個人都會有極大的損失。但是他們也在這個名單上。凡是接觸過這個遊戲的人都在這個名單上,他們5個,當然更是確鑿無疑地玩過這個遊戲。”“你有沒有問過這幾個人他們是不是都有不在場證明?”露易絲問道。“問過了。”吉諾回答,“我們在函授警探課程裡學過這個。兩起謀殺案發生的時候,他們每個人都是獨處的。克洛斯是他們幾個人中唯一一個結了婚的,但是慢跑者遇害的時候他妻子遠在洛杉磯。昨天晚上他又獨自一人在辦公室呆到很晚,所以兩起案件她都沒有辦法為他作證。”埃斯皮諾薩看了看5個名字,抬起頭來看著馬戈齊,“你在開玩笑吧?‘走鵑(羅德拉納的名字,英文為Roadrunner,意譯為“走鵑”,是美國新墨西哥州的州鳥。)’?”“他駕照上就是這個名字。”吉諾插話。“不會吧?”“千真萬確!”埃斯皮諾薩又低下頭來看了看這幾個名字,搖搖頭說:“還有這個‘哈雷·戴維森’?快告訴我這不是他們出生時的名字。”“這得是你說了算,湯米。還有,邁凱倫、弗裡德曼,你們的材料裡麵包括這些人的鏡像數據鏈接的放大圖片。今晚一定要密切注意這幾個人。他們不在來賓名單上。吉諾還有什麼問題嗎?”“沒有。”“局長?”他看著馬爾徹森局長,後者還在原地站著,冷冰冰地耍酷,但是彆人誰也不買賬。他的麵頰紅紅的,身體雖然一動不動,但是眼睛卻在不停地轉來轉去。馬戈齊猜測,5分鐘之內,他肯定會爆掉一根血管。“您還有什麼要補充的?”“還有一點,樓下很多媒體等著。都是衝著這個天使謀殺案來的。對他們能躲就躲,若是實在躲不開,就讓他們來找我,或者找洛爾賽斯。今晚的新聞上,我不想再聽到那麼多‘無可奉告’了。太難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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