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陸澤言的思路,顏筱晴立即聯係了共享單車所在的公司。通過後台的定位係統,在距離玉泉路1.5公裡外的地方,找到了被遺棄在路邊的共享單車。在共享單車上發現了封霏的血跡,同時在玉泉路下坡路三分之二的位置,相對的兩條電線杆上找到了鐵絲勾勒的痕跡,基本可以證實陸澤言的推論。這樣一來,殯儀館鬨鬼這件事,就從起初的惡意毀壞屍體、連續意外死亡事件,突然演變成了一起謀殺案。結論彙總的時候,霍子心和陸澤言並不在刑警大隊內。老夏和宋悠悠他們在焦急地等待著他們回來。顏筱晴摸著耳朵,咧嘴笑著,“你們說,心爺和言少,不會偷溜出去談戀愛去了吧?”“咳咳……”老夏皺起眉,“我說你翅膀硬了哈,現在敢在背後誹謗領導了。”“哈?沒有哇……老夏你是過來人,這熱戀時期,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雲哲聽著他們的對話,臉色隱隱約約有些下沉。宋悠悠捕捉到了這種變化,覺得有些沒趣,但還是認真地解釋道,“不可能的。他倆出去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沒準兒會給我們帶來重磅消息。”天快黑的時候,霍子心風風火火地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後麵跟著筋疲力儘的陸澤言,冷著一張臉,表情讓人捉摸不定。“我和澤言重新調查了厲文天三人和蔡成功的死亡事件,有了些新想法。”霍子心第一次把陸澤言叫得這麼親熱。顏筱晴衝小顧小齊做個鬼臉,看來哪怕是在撲朔迷離的死亡迷霧裡,愛情滋生的速度也擋不住。陸澤言把拍到的照片導入電腦,霍子心移動遙控器調出投影儀,兩個人的配合如行雲流水。“在厲文天、趙奇、洪堯三人墜井的下水道口旁幾米外的地方,除了有被風吹斷掉在地上的電線,還有一個簡易電箱。在那一段亂七八糟的線裡麵,我們找到了一根卷起來的線,最長的電線末梢可以垂到下水道下麵。而電線的另一頭有插頭,可以夠得著簡易電箱裡麵的插頭。當時路邊的積水有三十公分高,我們有理由懷疑,有人把這條可以通電的電線藏在了路麵的積水下麵。這樣在沒人注意的情況下,厲文天路過下水道口附近的觸電,被電流吸進了沒有蓋的下水道中。他的兩個同伴第一反應拉住他,也因此受到了電流的吸力,所以先後掉入井中。”“所以馮豔芬班上這三個男生,不是意外墜井。是有人布置了這個下水道口的局,通過觸電的方式讓人墜井的?”如此大開腦洞又巧妙的殺人方式,顏筱晴幾乎覺得有點佩服這個“凶手”了。老夏想想,“那這裡有個不太通的地方。如果凶手能設計出這麼精妙的殺人辦法,沒理由把作案工具——一條本不屬於現場電線杆上的電線留在那兒,這麼明顯的破綻,不是很容易被人發現嗎?”霍子心說,“凶手故意選擇了三名受害者回家的必經之路,而且那條路上的人流量還不小。這樣做的目的是讓路過的行人親眼目睹他們三個是掉入無蓋的下水井,消防隊在下水道內找到遺體,毫無疑問會判斷為死者是溺亡。在這樣的情況下,是不會進行屍檢的。但同樣的,在眾目睽睽之下,凶手雖然可以借助陰天大雨視線不好,找個隱蔽的地方不被人發現。但事情發生後的第一時間就有人報警了,眾目睽睽下抱著一堆電線離開肯定會惹人懷疑,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把電線混在被風掛斷的電線堆中。”“但是他沒想到,我們中間有個變態的人——會用凶手的思維方式思考問題。”宋悠悠看向陸澤言,“不過這個問題非常好驗證,我現在去殯儀館,看一下那三具少年的屍體,是不是有過觸電的痕跡,就一清二楚了。”宋悠悠嗖地一下站起來,白大褂的下擺帶起一陣風。又停住了步子,轉過來音節婉轉地對雲哲說,“雲師兄,這天太晚了,我一個人開車也有點害怕。能不能麻煩你,開車送我……”霍子心一口氣說完一大段話,正在喝水。聽見宋悠悠這樣說差點噴了出來。宋悠悠這種長期出入太平間和殯儀館,差不多都可以算成半個家的人,怎麼可能會害怕。不過女人的故作柔弱,對正常男性而言,都是無法抵禦的。雲哲起身,“當然了,我們現在就去停車場,開我的車。”霍子心和陸澤言相視一眼,努力憋著笑。如果不是解剖技術好,以宋悠悠的演技,去演電視劇沒準兒比當下的流量女明星還要強。陸澤言擠眉弄眼地道,“宋悠悠,你先坐下彆急。我們把後麵的案情分析完,你們再去殯儀館。這樣完事兒了,雲教授可以再順路把你送回家,再到你家喝杯茶,然後……”“喂。”霍子心按住他,“嚴肅點,給大家說說蔡成功醉酒的事。”霍子心和陸澤言到蔡成功當晚吃飯喝酒的大排檔裡重新調查,據老板回憶,當天蔡成功是十一點過才來的。點了兩個小炒,一份炒飯,但並沒有叫酒。“老蔡一般來的話都會喝一點兒。但那天點單的時候他說喉嚨不舒服,沒有點酒。後來吃了一會兒,有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懷裡抱著兩瓶二鍋頭,在那兒細聲細氣地跟他說話。我就聽了一嘴什麼誰誰送你喝的啥的,把酒放下就走了。老蔡好像情緒很低落的樣子,人也渾渾噩噩的,不一會兒就把酒打開喝了起來。他那酒量,兩瓶很快就見底了。一點多我快打烊了,他付錢走的時候人還是清醒的,一點醉意都沒有。”“也就是說,蔡成功本來沒打算喝酒,也沒在你的店裡買酒。他後來喝的白酒,是有人叫小女孩送給她的?”“對的,瓶子還在那兒呢……”老板指著門口存放空酒瓶的箱子。“我們店裡賣的是紅星二鍋頭,那天老蔡喝的人送來的是牛欄上,倆瓶子還在那兒呢。”“大排檔老板和附近做生意的人都說,沒見過那個小女孩,也不知道後來人去了哪兒。空酒瓶我們帶回來了,化驗了殯儀館那三個少年的屍體,悠悠你再查下酒瓶上的指紋,看有沒有發現吧。”陸澤言說。顏筱晴驚歎,“加上雲教授之前對於,讓蔡姍意外死亡的那名按摩師很可能被催眠過的判斷,現在我們可以大膽推測下,蔡姍按摩慘死、厲文天三人墜入下水道溺亡、蔡成功頭孢加酒精中毒這三起意外案件,其實都是有人在背後主導的。”“還不僅僅是如此。”陸澤言聳聳肩。眾人更加驚訝,霍子心擺擺頭,“你們彆看我。這麼細枝末節的地方,我真的注意不到。”“先前我們推斷過,崔玉珠墜樓,是因為晾衣服的時候,衣架鬆脫導致身體失衡掉落。但有一個地方大家想過嗎?每年高空衣架墜落的幾率有多高——這種極其影響城市居民安全的設施,生產安全一直是是抓得很嚴的。即便是年久失修,那這麼小概率的事件正好發生在崔玉珠身上,又正好在崔玉芬晾衣服的時候發生,概率又是多少?”“哦……你的意思是,如果殯儀館裡鬨鬼的五具屍體,死者都是死於謀殺,不是意外事件。那麼崔玉珠的死亡和這五個人的死,加上封霏的死一樣,都不是意外那麼簡單,是有人作祟?”“凶手幾乎就可以成功了。但在封霏被割顱而死的殺人方式上,有一些瑕疵——撕開了這個缺口,再去看前麵的死亡現場,就處處都有留下破綻的地方了。”陸澤言長舒口氣,“很有可能,凶手是趁崔玉珠家裡沒有人的時候,對窗外的衣架做了手腳。”“而從黃書記被立案調查以來,崔玉珠也經常經常到紀委報道人不在家。凶手有大量的時間可以做這件事……”老夏發現了一線曙光,“我等下就去崔玉珠的小區,把能找到的監控視頻找來,看看進出崔玉珠家的人裡麵,有沒有可疑人員。”“查找視頻的時候其實沒有那麼麻煩,也許隻需要找到一個人就可以了。”案情梳理到這裡,誰是凶手,似乎已經不言自明了。陸澤言問顏筱晴,“小晴子,你說說,你覺得凶手可能是誰?”顏筱晴看著大家都一副心中有數的樣子,四顧茫然。“我……不知道呀。是誰?”“這個案子從蔡姍的屍體變成女鬼開始,有關係的人裡麵到現在還活著的,還有誰?”顏筱晴猛一激靈,還沒等她掰完手指頭,就已經有人答出來了。“這個讓一切看上去都是意外現場的隱形殺手,要麼是馮豔芬,要麼是崔玉珠的女兒黃小櫻。”——沒有等霍子心他們得出答案,事情就起了變化——在鎖定最終的兩名嫌疑人的第二天,馮豔芬突然失蹤了。“我們這幾天一直在監視黃小櫻,她正常在學校上課,放了學回外婆家住。看情形,她還不知道媽媽去世的消息——可能是怕小姑娘受不了,家裡封鎖了消息。但從前天起,馮豔芬就一直沒有消息,照這樣看,馮豔芬是凶手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小顧和小齊監視了黃小櫻好幾天一無所獲,不禁把懷疑的目光鎖定到了馮豔芬身上。“不論凶手是馮豔芬,還是黃小櫻,都很合理,但是好像又都有不合理的地方。”宋悠悠的再次屍檢,已經證實了陸澤言的推斷。厲文天三個人的屍體內部有被點電擊的痕跡,他們的墜井而亡,是有人精心策劃的陰謀。在一切明明取得重大突破的時候,霍子心他們又總覺得是走進了條深不見底的胡同,黑暗裡還藏著破解不了的真相。“如果凶手是馮豔芬,她找人去為難過黃小櫻,給自己女兒領舞的位置。所以她殺厲文天三個人也許是為了掩蓋事實真相,殺崔玉珠是因為覺得她侮辱了自己丈夫孩子的屍體,殺封霏是為了報複。再想得誇張點,蔡成功可能也是她計劃的知情者之一,所以馮豔芬殺了自己的丈夫是為了滅口。但她有什麼理由殺害自己的女兒呢?而從作案的順序看,蔡姍才是這一切死亡事件的起源。”這是霍子心的疑問。陸澤言也說,“那麼另一種可能,黃小櫻是凶手就順利成章很多了。因為和蔡姍爭領舞的事情,自己的父親被抓,目前也脫不了乾係。她把這一切都歸咎到馮豔芬一家身上,所以她殺了蔡姍和蔡成功報仇,然後也可以假定馮豔芬的失蹤也和她有關係。那她為什麼要殺死素不相識的封霏,還有自己在這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母親?”顏筱晴小心翼翼地應用著自己這段時間學到的本領,提出不同的意見。“目前隻有厲文天他們三個高中生和封霏的死,是有確鑿證據可以確定是屬於謀殺的。那會不會是我們神經太敏感了,蔡姍和蔡成功的死本身就是意外,加上馮豔芬現在失蹤了,所以凶手就是馮豔芬?”小顧不同意,“那照你這麼說,也可以反過來理解。崔玉珠墜樓就是一樁意外,殺人的是黃小櫻。”這下輪到小齊不同意了,“黃小櫻殺人,封霏的死又怎麼解釋?怎麼看,一個十七歲的少女,都不可能是能策劃這樣的連環殺人計劃的人吧?”“好了,不要吵了,吵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我們還是好好看看手頭的證據,現在就從馮玉芬的失蹤查起吧。小顧,你們去走訪過了,馮玉芬失蹤前,最後見過什麼人,發生過什麼異常的事嗎?”小顧翻開筆記本,“馮豔芬從我們這裡出去之後,有鄰居見到她回到了家裡。大概是當天晚上七點過,有兩個男人到過馮豔芬家裡,據對麵的鄰居反應,還聽到了他們的爭吵聲。”“那些人查到了嗎,是什麼人?”“哦崔玉珠那個小區保安當晚做了登記,已經找到那兩個人了。他們說他們是崔玉珠家裡委托的律師。因為從知道了馮豔芬指證了她,到馮玉芬家裡警告她,不要造謠誹謗的。”“那這個律師有什麼可疑嗎?有沒有發現馮豔芬有問題?”“這律師是風城很知名的律師,應該和馮豔芬的失蹤沒有關係。問話的時候,律師說自己根本不認識崔玉珠,如果不是受崔玉珠哥哥崔玉宏的委托,根本都不會接這種無聊的案子。”馮豔芬是曾經提到過,黃小櫻的舅舅也是身居高位的,隻是在之前的調查中,一直沒有需要調查這個人。“那我們可能還需要請崔玉宏……”霍子心的話才說到一半,辦公室裡的電話響了。顏筱晴跑過去接起來,臉色從歡快逐漸低沉。“不用了……”顏筱晴放下電話,怔怔地看著霍子心。“剛剛在郊外的一輛轎車裡發現了一具腐爛的男屍,死亡時間超過三天以上。死者,證實就是崔玉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