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春宵疾雨(1 / 1)

致命遊戲 夏之虞汐 2497 字 4天前

霍子心瞟了眼自己腳上臟兮兮的帆布鞋,硬著頭皮上了車。寬敞的車廂內,可以聞到蘇昀身上令人愉悅的香水味。在霍子心父母這個年齡階段的女性裡,陸澤言的母親絕對算是翹楚了。蘇昀看上去柔美優雅,卻是個直接的人。“小言生父的事情,我想你已經聽說了。”“嗯。”霍子心點點頭,不知道她的意圖是什麼。“幾十年前的事情了,我們成年人,自我修複是很快的,就連我自己也沒想到,我可以走出來這快。反倒是孩子,一直被往事糾纏著,沒一天輕鬆的。我和你陳叔叔一直催促小言談戀愛,逼著他去和你相親,是不是覺得我們很老套很封建?”想著自己家裡那位活寶母上大人,霍子心撓撓後腦勺,發自肺腑地說,“不會……”蘇昀笑著拍拍霍子心的手,“我就當你是哄我的了,怎麼樣都好,小言能和你在一起,我和你陳叔叔是真的很高興,打從心眼兒裡高興。陳叔叔是因為看著我高興而高興,而我這做母親的,想的卻是另一回事。你知道為什麼在你之前,小言從來沒談過戀愛嗎?”莫非是想誇我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溫婉可人無法抗拒?霍子心身上起了雞皮疙瘩,隻能保持微笑問道。“我不知道。”“他其實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陸鳴在我們那一代人裡麵,屬於非常拔尖的人。放在當時,一點都不比你陳叔叔今天在商場的地位差。小言把他父親當做人生的標杆,陸鳴是他記事起心裡的英雄。所以他爸爸的事,對他的影響是非常大的。這孩子繼承了他父親的高智商,但這也成了他最大的困擾之一——他覺得假如親生父親是變態凶手,那他很可能也遺傳了他的反社會人格。事實上,他對於犯罪心理的天賦,也一點不在陸鳴之下。如此一來,他似乎很早就覺得,他這樣的人,是沒有資格和彆人發展感情的。”畢羽說霍子心在感情問題上蠢鈍不堪,這一刻她覺得老畢說的還真是沒錯了。她心裡的陸澤言一直是個驕傲又不可一世的人,即使是麵對生父的生死之謎,雖然疑慮重重,但陸澤言也是一往無前地探究下去,信心滿滿的。她全完忽略了這件事在這二十年來,已經足以改變他的整個性格和人生。“他能鼓起勇氣和你開始,我知道你對他一定是非常特彆的,他是想好了,能拿出自己所有的一切來和你交往下去的。所以私心的請求是,不管你們最後查出來,他父親的事情結果如何,都不要讓上一代人的事情影響你們之間的感情,影響你對他的判斷,可以嗎?”這是一個母親如重千斤的囑托。慘案發生的時候,蘇昀的人生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變,但此時此刻卻沒有在這個風韻絕美的母親身上,留下任何不好的痕跡。 霍子心感受到了一絲發酸,她坐直了身板,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作彆了蘇昀,霍子心一路小跑回到家裡,卻撲了個空。母上大人並不在家裡,隻有肉肉一隻毛茸茸的大汪,生無可戀地趴在陽台上。久未相見,肉肉大概用了半分鐘才認出來人是霍子心,嗚嗷嗚嗷地叫起來,兩隻大爪子把玻璃門拍得震天響。那口氣分明是在說,“你還知道回來呢?汪都不想理你啦……”霍子心任憑肉肉和自己狂暴地親熱了一會兒,被舔了一臉的口水。她給母上大人打電話過去,隻聽見電話那頭機場貴賓室裡傳來的溫婉悅耳的播報聲。接到女兒的電話,沈月凝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她之前了解霍子心的方式,是打電話給畢羽。自從霍子心搬出去和陸澤言同住,她騷擾畢羽的頻率直線下降,上一次通話已經是一周前了。“畢羽說,你不是和澤言一起出差去了,這麼快就回來了?”“哇,你老說不回來看你,我剛到局裡報了道,澡都沒洗就趕回來,你倒跑路了。”“你爸爸在日本的生意耽誤了,一時回不來。我一個人在家閒著也沒事乾,這不是打算去日本陪陪你爸爸嘛。”“那肉肉呢,你把肉肉一個狗扔在家裡,小可憐可憐壞了!”母女倆有一搭沒一搭地互懟著聊天,但都胸懷默契地避開了談論工作上的事情。對於沈月凝來說,給拚命三娘的女兒打電話,是一件讓她期待又害怕的事情。她和霍子心的爸爸霍朗,把霍子心含在手心裡養了二十年,從沒設想過霍子心會從事這樣的職業。作為父母,無時不刻不想知道獨生女的消息。但同樣地,她又如此恐懼萬一一個電話打過去,霍子心正好在辦案或者抓捕最煩的途中,被一個關心的來電分了神,會讓她置身於危險之中。對於一個警察的母親來說,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好啦要起飛了,你和澤言自己也去找點節目,放鬆放鬆。我和你爸爸會去京都的神社給你們請平安禦守的,在外麵做事,兩個人相互照看,注意安全啊!”溫情的對話以沈月凝笑嗬嗬的叮囑而結束,斷線的瞬間卻有薄薄的淚水在母親的眼眶裡打轉。霍子心顧不上沮喪,宋悠悠的電話就已經打了過來。“你人在哪兒,出來喝兩杯啊!”她窩進沙發上,背靠著肉肉肥嘟嘟的身軀,看著落地窗外,天色變暗,狂風暴雨頃刻將至。“天氣不好,今天就不出去了吧。怎麼,你這會兒不守在人家的病房裡,有功夫想起我來了?”電話那端的宋悠悠微有些臉紅,“你走了之後,我看他情緒不太好。也可以理解,勾起了那麼不好的回憶,再超脫的人也難免受到影響。本人知情識趣,自然是給到一點空間——不過我可不是這才想起你來的,從龜背村回來這些天,我們也沒好好聊聊。”學生時代的雲哲,在學弟學妹的心目中,是個存在感稀薄,但又與眾不同的人。和警察學院裡最常見到的血氣方剛、性格外放的陽剛小夥子不同,氣場柔和的雲哲怎麼看都比同齡人要成熟上幾分。同林琛、畢羽比起來,雲哲並不是學校裡最受人矚目的風雲人物,他和眾人的關係也都是淡淡的,既不孤刻,又不是那麼愛往人堆裡合群。因為都是各自院係老師比較得力的學生,雲哲和林琛畢羽那一幫人有些交集,後來理所當然也就認識了霍子心和宋悠悠。那時她們對雲哲的評價是,雙商極高又不顯山露水,性情溫和又喜靜,平日裡隔一兩個月總能一起聚上一回,但對他真正的了解卻不多。“誰能想到,看起來那麼雲淡風輕的一個人,卻有那樣一段身世,還有一段目睹妹妹慘死的悲慘遭遇。”提起這些,宋悠悠不禁唏噓。雲哲出生的時候,母親就在生產後的醫療事故中去世了。不久之後,雲哲的妹妹雲萌萌便來到了這個世上。“我爸爸一直和萌萌的媽媽有聯係,在我媽媽懷上我之前就有了——就是說,我爸爸在和我媽媽結婚之後,同時還有另一個女人。”雲哲說到自己和雲萌萌的關係時,表情平靜,就像在說彆人的事。“我媽媽去世後一年,萌萌媽媽帶著她到了我家。順理成章的,她成了我的繼母。我隻比萌萌大三個月,所以當時我也沒什麼記憶,學會說話後也一直把喊我繼母媽媽。知道我爸爸和繼母、我媽媽的事,已經是我上小學的時候了。”雖然上一代人之間有過不少波折,並沒有影響到雲哲和雲萌萌之間的感情。“我十五歲生日那天,萌萌想幫我慶祝生日,我騎著自行車帶她去郊外的水庫玩兒。萌萌帶了她很喜歡的那隻美少女戰士的風箏,她在前麵放風箏,越跑越遠。我看她滿頭汗一定會口渴,就騎車去給她到景區門口的小賣部買飲料喝。等我回到原地的時候,隻看到風箏的線筒在附近,萌萌卻不見了……”“我在水庫周邊找遍了沒有找到,又回家去找。家裡沒人,我就想到是不是她不小心掉到水庫裡了?天快黑的時候我又回到放風箏的地方,在幾百米外的草叢裡,發現了萌萌的身體……”雲哲最先看到的,就是雲萌萌的盆骨。等警察到來的時候,這個十五歲的少年已經麵如死灰,雙眼青白了。誰能想到,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生日,會變成了妹妹的忌日。霍子心和宋悠悠都不忍心讓他再說下去。霍子心走到病床前,把窗戶打開一條縫讓涼風吹進來一些,房間內變得沒有那麼沉悶。“我已經跟畢羽申請了,如果你本人願意,出院後我們將邀請你和我們一起追查二十年前的連環奸殺案,和十年前的晝魘連環殺人案。”“謝謝你,子心。”雲哲從痛苦的回憶裡抽出神來,在宋悠悠溫柔的注視下,堅定地看著霍子心。“我會珍惜這個機會。”宋悠悠在電話裡連珠炮般地表達著對雲萌萌被害的震驚和對雲哲的同情。霍子心打斷了她滔滔不絕的連珠炮,“那什麼,案情回了局裡慢慢分析。我還沒問你,是什麼時候打算對雲哲師兄下手的?”宋悠悠並不否認。“這就說來話長了。但是你不提我也要提的,我知道,他之前一直都是把你放在心裡的。在龜背村他替你擋了餘棟那一槍,我能看得出來他對你的感情。但既然你對他沒意思,那我可就不手軟了。不過有言在先,雖然現在是‘我喜歡的人喜歡我的閨蜜’這種八點檔劇情,非常狗血,但我對心爺你,一點羨慕嫉妒都沒有,你可彆誤會。”果然還是那個敢愛敢恨的宋悠悠。霍子心有些感觸,“悠悠你真好。如果每個人都能像你這麼勇敢……”“首先,他們得有我這麼好看啊。”經曆過未婚夫背叛的宋悠悠,依然有著蓋過所有人的自信:“以前的事情,是劫難也是機會吧。我想,天明也給了我一個機會,重新審視我這些年的感情,讓我有了再來一次的可能。你們總說我清高不接地氣,以後不會了——人生苦短,不能浪費,這一次我會好好抓牢他的。”狂風暴雨更加猛烈,天空中一道巨雷閃過,肉肉低沉地吠了一聲。霍子心和宋悠悠聊得投入,沒有發現陽台上的窗戶沒有關,密密麻麻的雨點已經讓整個地板都水漫金山了。“行行行,今晚天公不美,明天我請宋法醫吃飯,好好聽你的心路曆程。現在我要去關窗了……”掛了電話關好窗戶,渾身半濕的霍子心看著風雨飄搖裡的肉肉,正要拉著汪進浴室收拾,門外隱隱傳來了敲門聲。自從肉肉在舒婉婷的狗場寄養後吃了人肉,現在母上大人出門,都會請阿姨到家裡來照看狗狗。霍子心趕緊去開門,打開門,站在外麵的卻是陸澤言。陸澤言顯然是踏著風雨而來的。精心打理的頭發濕透了搭在額頭上,考究的襯衫褲子也成了透心涼。密集的水珠凝結在那張精雕細琢的臉上,就是目光裡充滿了頹廢。霍子心扶著門框一時呆住,“你這是從哪兒走過來的,為什麼不開車呢?”肉肉跟在霍子心身後不耐煩地叫了兩聲。她聞到了從陸澤言身上飄過來的酒氣,這是阿拉斯加最不喜歡的。霍子心把陸澤言拉進來,一把推進衛生間。“有點警察的樣子了,知道不能酒駕。不過搞成這樣你會感冒的,快擦洗一下,我去給你找件衣服。”霍子心從父母的房間裡扒了兩件父親霍朗的衣服,卻看到陸澤言還是進門時那副模樣坐在沙發上,神情陰鬱。她拿起茶幾上的毛巾,儘可能輕柔地幫他擦拭頭發上的雨水——但實際上,霍子心隻有過給狗洗澡的經驗,動作十分笨拙。日常注重形象的陸澤言這會兒任憑她擺弄。霍子心一條膝蓋屈在沙發上挨著他,一手揉著他的卷發,活躍著氣氛,“你這幅任人宰割的樣子,我倒真的不習慣。”陸澤言抬起頭來,抓住她的手,隻問了一句,“我相信,人不是他殺的。你相信嗎?”霍子心當然知道他話裡的“他”指的是誰。陸鳴是不是連環奸殺案的凶手,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霍子心公事公辦的回答正要脫口,卻看到潮水在陸澤言的眼底向上彌漫,凝結成一滴碩大的眼淚。隻是陸澤言倔強地不讓這滴眼淚奪眶而出,他隻是動情地看著她,眼睛裡全是紅血絲,在眼角顫動。“我……不知道。但我想和你一起找到答案,而且我也希望,是你想要的答案。”陸澤言聳動著鼻尖,下巴也不可控製地顫動著,突如其來的軟弱衝破了他最後的防線。那滴羞澀的眼淚終於禁受不住重力的拉扯,向下墜去。陸澤言一把抱住霍子心,在她懷裡無聲地哭了起來。霍子心繼續拿毛巾幫他擦乾,撫摸著他的後背。“好了好了,再哭我就要給你錄下來……”“你敢!”陸澤言如夢方醒,故作鎮定地抹去熱淚。胸口感受到滾燙的淚水的一瞬間,霍子心心裡有一股力量像火山爆發。在一種強有力的酥麻以後,她感覺到了一種不可名狀的柔情——這個平時張牙舞爪的陸澤言,果然也有脆弱的時候。隻是他哭起來的樣子雖然好看,但連肉肉都覺得嫌棄,一臉不屑地扭過狗頭跑了。霍子心低頭看了那張蒼白如玉的臉幾秒,感到了一陣呼吸的急促。沒等她清醒過來,她已經不由自主地吻上那張淋過大雨微涼的唇,摩擦的灼熱在唇齒間燃燒。陸澤言麵對她突如其來的壁咚,像在雷雨夜裡觸了電,不知作何反應。霍子心自然而然地滑下來,坐在了陸澤言膝上。這個吻越來越纏綿,越來越深入,陸澤言終於難以自抑製,抱著她慢慢靠在沙發上,忘我地回應著。電光火石間,霍子心的手指遇上了陸澤言的領口。沒等他反應過來,霍子心已經解開第三顆紐扣了。然後第四顆…第五顆……陸澤言突然有些慌亂,把她的手按在腹肌上,喃喃道,“這……”霍子心幡然悔悟,在這個有著三歲代溝的男朋友麵前,此時此刻他會不會隻想用四個字來形容自己——如狼似虎。但情緒已經到了頂峰,她此時醒悟,已經晚了。隻能硬著頭皮調侃,“你該不會告訴我,你是第一次吧?”“哼……”陸澤言的勝負心瞬間回滿,一個回身把霍子心放到身下。“敢小看我……試試……”他俯身再次覆上霍子心的眉眼,無人再理窗外,疾風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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