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然忘記不了我第一次見李媽的那日。 那時候，她還不叫李媽，她還是個叫李花花的小姑娘。 聽聞那些時日，楊柳城縣令壓迫城民，城民沒有可以壓迫的了，就壓迫員外，不聽話的員外就流放。 一時間，楊流城出現了好多難民，這些難民紛紛跑來周圍的城裡求助。最開始，城主因為心有憐憫，放進來了很多難民，但是因為這一舉措，更多的難民開始往春城裡奔。 放進來的難民在城中搶劫偷盜，甚至還奸淫婦女，給春城造成了很多問題。 城主為了本城人的安全，最終關閉城門，不準放難民進來，而放進來的難民則被城主以各種理由驅趕到郊外的大棚中生活。李花花就是放進來的難民中的一員，她自知一旦被放到郊外裡去，可能就活不下來了，城主不會管外城難民的死活，所以她在城主派人清理城內難民的過程中，跑進了我家。那段時間，娘親對我說外麵亂，不允許我出門，我在家裡憋的難受就在後院裡裝了一個秋千。當時李媽闖進來的時候，我正在蕩秋千。當我的秋千蕩到最高的時候，我看到牆外有個女孩的身影，她躺在地上，閉著眼睛，我有些害怕但是我還是不忍心看著她在那裡暈倒。我打開後門，跑過去看她怎麼了。她伸出手來對我說：“救救我，我不想死。”“我該怎麼才能救你？”我問道。“我好餓。”我急忙跑回府裡，然後跑到廚房給她拿了兩個饅頭出來，我看著她大口大口吞咽著饅頭，我才慢慢放下心來。我回到後院，把後門關上了。我還小，不敢隨意把人帶進府裡，我怕娘親說我，但是我沒想到她竟然從後門的狗洞鑽了進來。我坐在秋千上，和她對視一眼。她眼眸裡閃過一絲驚慌，但是很快就恢複了鎮定，她忽然跪在地上對我說：“救救我，我不想被抓走。”我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很想救下她。我牽著她的手，把她帶回了我房裡，然後讓她藏在我的床底下，又讓下人送來了熱水，等到把所有人都支走了，我才讓她從床底下出來。我將她的衣服脫下，她的身體因為受了風而微微顫抖，我看到她骨瘦如柴的身子，心無法控製地心疼了起來。我用熱水幫她洗了澡，又拿了我的衣服給她穿。之後，她就從我的房裡住下了， 晚上我們睡在一張床上，她給我講她在鄉下的趣事，白天我就讓她躲在櫃子裡，等下人走了，再讓她出來，我們一起吃飯一起睡覺，感情越來越好。娘親原本因為不讓我出去玩耍而擔心我被憋出了病，沒想到我心情越來越好，也開朗活潑了許多，心裡很是疑惑。終於某日，她半夜想要找我暢聊心事，卻發現我房間裡傳來的笑聲，她以為我是撞鬼了，她怕鬼會傷害我，大膽推開門。就這樣，她發現了躲在我床上的李花花。爹和娘親想要把花花交出去，我不肯，我跪在爹的麵前，痛苦不已。爹覺得我是被妖女蠱惑了內心，不允許我把花花留在身邊。我跪在大堂，爹不答應我就不起來，爹執意送走花花，我便在大堂一跪不起。夜晚，我便發了高燒，倒在了大堂，翌日被趕來勸我的娘親發現了，爹心疼我，最終還是沒有把花花送走。花花成了我的貼身丫鬟，我感覺我的生活因為她變得越來越快樂。時間漸漸過去，花花變得也越來越圓潤，不再像之前骨瘦如柴，而我也越來越高。娘親說我歲數到了，希望我可以找一戶好人家嫁了，所以特意讓我帶著花花參加城中的賞花會，她告訴我，到時候京城所有貴公子都會在不遠處的閣樓上看賞花的我們。我們看花，他們看我們。我帶著花花不情不願地去了，去了後，所有姑娘們都在嘰嘰喳喳討論著季家公子。我不知道誰是季家的公子，也不關心他能不能看上我，我隻關心我和花花什麼時候可以回家。花花和我說周圍的小姐都故意裝矜持，以此來吸引閣樓上的公子看過來。她讓我也裝一裝，我說不要，我不喜歡。我告訴花花，如果那個公子是因為虛假的我而和我在一起，那麼他喜歡的也不是真正的我，我總不會裝一輩子吧。花花覺得我說的有道理，所以當所有的姑娘都時不時地往閣樓那邊拋媚眼的時候，我和花花背對著閣樓，坐在小河邊看水池裡的錦鯉。花花從沒見過那麼漂亮的錦鯉，不知道是什麼品種。清風吹動花花的頭發，我不禁看癡了，這也是我第一次發現花花竟然長成了大姑娘了。花花的身子都探出去半個，她頭上的發簪突然掉進了水池裡。撲通一聲。我忽然緩過神來。花花著急地哭了，因為那是她過世的娘親留給她的遺物。我顧不得遠處還有好多公子看著，把袖子一擼，鞋子一脫，然後提著裙子，淌進了河裡。我低估了河水的涼，我的腳因為受不了冰涼的河水，突然抽筋，我整個人掉進了河裡。我聽見花花的呼喊聲，緊接著我看到一個黑影朝我奔來。那個人把我從河裡救了出來，我被他放到岸上，我吐了很多水，等我清醒後，我看到了一張俊秀的臉。那人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我胸口，我低頭發現我潔白色的衣衫因為落水變得十分透，我抬手給了他一巴掌，他心虛，也沒有多說幾句話。我忽然想起花花的簪子，我站起來，要往河裡去第二次，我一下子被他抓住，他覺得我瘋了，我說我還沒找到花花的簪子。他沒發拒絕我，於是又跳進了河裡，幫我把花花的簪子找到了。我把花花的簪子遞給花花，因為衣服濕透了，所以就不想多呆了，我拽著花花回家了。不久後，季家的公子就來家裡提親了，我這才知道那日救了我的男子竟然就是季家的公子。娘親對這門親事十分滿意，我倒是無感，對我而言，如果說嫁給誰都一樣的話，那麼娘親和爹都喜歡，那我也沒關係。爹說要在家裡給我挑選丫鬟當作陪嫁丫鬟，我想要挑選花花，但是娘親不讓，娘親說花花心眼比我多，若是讓花花去的，很有可能我的主母的位置都會有威脅。爹給我挑選了另外丫鬟作為陪嫁丫鬟，花花因為不想和我分開，因此她在爹的書房跪了三天三夜。我怕我走後，沒人護著花花，花花會被人欺負，所以執意要帶著花花走。娘拗不過我，說我一定會被花花牽著鼻子走，我不說話，但其實我想的是隻要是可以和花花在一起，其他的我也都不在乎了。花花成為了我的陪嫁丫鬟，隨我一同加入了季家。老爺對我很好，成親多年，從不在外拈花惹草，更彆說納妾。我和老爺相敬如賓，幾年後，我懷上了巧書，懷孕的時候，我怕出現差錯，所以隻讓花花陪著我。九個月後，我生下了巧書，巧書天生體弱，甚至經常痙攣。老爺表麵說是怕外人嚇到巧書，誘發巧書發病，實際上我知道他是怕巧書丟了季家的臉。我們二人的感情因為巧書發生了裂痕，老爺試圖和我生下第二個孩子，可第二個孩子巧沐是個女孩子，季家還是沒有人可以支撐起來。我不想再成為季家傳宗接代的工具，所以我和老爺的感情越來越淡，另一邊，我發現花花對我的態度也開始轉變。直到有次，我走進她的房間，發現了她櫃子裡的藥。原來巧書的病是因為她在我懷孕的時候，給我下了藥。她在刻意疏遠我和老爺的關係，我裝作不知道，把藥放回了櫃子裡。我替巧書買了一個童養媳，巧書很生氣，因此犯病了，他想要放走那個姑娘，可是他沒想到那個姑娘竟然自己跑了回來。她的存在讓巧書越來越開朗了起來，這讓我更希望她可以留下來，因為我想彌補巧書，因為若是沒有我和花花的事情，他可能會健康成長。季家出了事情，老爺暈倒了，原本我以為花花會離開我，可我沒想到這讓她和我的關係又像當年一樣親密了。我長這麼大，唯有兩件事情問心有愧。一件事是我不喜歡老爺，可當我發現花花寫給老爺的情書後，我毅然決然地答應嫁給了老爺。第二件事情是老爺其實在四合院時期醒過來過，但是我不想他醒來，我不想花花和我之間的關係再度變僵，沒有老爺，花花隻能仰仗我，我們的關係會更好，所以我給老爺的每日的藥中都加了麻沸散。其實我早該想到，那日，老爺幫我把花花的簪子從河裡撈出來的時候，花花可能就對他動心了。可是她忘記了最開始跳進河裡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