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漆黑的天空上繁星點點,微弱的月光打在醋兒側麵的臉龐上,她正因為操心萬花樓的事情而睡不著。醋兒忽然聽到外麵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伴隨著聲聲哀怨的呼喊。她披上外衣,趿拉著鞋子,打開南屋的門,頭探出去巴望著,繼而聽到大門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這麼晚了,會是誰啊?”醋兒走出房門,剛想走向大門,卻停止了腳步。這萬一是什麼攔路的劫匪,專門來搶劫的,她這一開門不就把賊給放進來了?眼下日子好不容易有些好轉,這要是遭了賊,可就真是一場空了。醋兒思索再三,轉身抬腳跑到了西屋,伸手叩門。西屋沒有動靜,醋兒心急,就直接踹門而進,把小憩的冷月揪了起來,“我記得你以前警覺性挺高的啊,現在怎麼什麼動靜都聽不到了啊!你快彆睡了,有人敲門,我不敢去開門,你陪我去。”冷月點了點頭,起身陪著醋兒一起走到門口,給外麵敲門的人開了門。門外,隻見一俏麗女子一身素衣站在大院門口,正伸手叩著門。那女子柳葉眉,杏核眼,高挺的鼻子配上小巧的嘴巴,一雙含淚如水的眼睛惹人愛惜,簡直就是戲文裡描寫的深家大院裡有著傾世容貌的富家小姐。醋兒躲在冷月身後,踮腳在冷月耳邊說:“這大半夜的,有個漂亮小姐敲門痛哭,這莫不是《聊齋誌異》寫的女鬼?”冷月依舊冷著臉,“你莫怕,是人是鬼,我都能護你周全。”“你可彆胡說,這要是女鬼施了法術,把你的魂兒勾了去,你定是什麼都聽她了,到時候哪裡還顧得上我!”醋兒輕聲說道。冷月嘴角含笑,“你這麼怕我變了心意嗎?”醋兒伸手推了冷月一下,“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不正經。”門口的女子見醋兒和冷月嘀嘀咕咕許久,不理自己,主動開口說道:“我是不是走錯了人家?” “啊?那可能確實是走錯了,這大半夜的……”醋兒的聲音越來越小。眼見著醋兒馬上就要對眼前女子發出留宿邀請,冷月趕緊開口打住了醋兒,“眼見這天色越來越黑,姑娘趕緊繼續尋找下一家,節省時辰吧!”女子見醋兒和冷月沒有挽留自己過夜的樣子,含淚說道:“那我想打聽一下原先春城的季家現如今住在哪裡?我原本聽他們說季家搬到了這裡,可是我敲開門後,發現來錯了人家。”醋兒眉頭一皺,“季家?敢問姑娘和季家是什麼關係?”女子伸手抹了抹眼角滾燙的淚珠,“我乃是季家小姐季巧沐,被家父送到了彆處學習禮教,下山回到春城後,聽說家中竟然遭遇了變故,就趕緊打聽了季家現在的住址趕了過來。我想問問父親,他們是擔心我為家中變故而操勞,還是不想要我這個女兒了。”季巧沐說到動情處,眼角流下兩行清淚。醋兒一聽是眼前女子原來是季家小姐季巧沐,趕緊將季巧沐拉到了院子當中,“原來是季小姐,外麵冷,進屋來暖和暖和吧。”“不了,我還是想找我父親。”季巧沐推脫開醋兒伸過來的手。醋兒見季巧沐推脫的樣子,知道自己真是弄巧成拙了,她急忙說道,“這就是季家,小姐不用走。”“這是……季家?可是我不認識你們啊!”季巧沐眨著大眼睛看著醋兒和冷月。“說來話長。”醋兒歎了口氣。醋兒心想季巧沐一個大家閨秀大晚上在外麵行走,太容易遇到壞人了,但是眼下讓對方信服自己是季家人的證據又沒有,邀請人家到家中,人家心裡怕也是恐懼的。醋兒被逼無奈回頭衝著院裡喊道:“少爺!”醋兒用儘了十分力氣去喊,整個院子都回蕩著她的嗓音,不一會兒,東屋裡頭亮了起來。碎星拿著蠟燭從東屋走出來,“醋兒姑娘,少爺睡了,你是有什麼急事嗎?”“你看,這是誰來了!”醋兒讓開半步,把身後的季巧沐亮了出來。碎星手一抖,蠟燭掉在了地上,微弱的火苗一下子就熄滅了。“小姐!”季巧沐看到碎星,這下心才穩下來,“碎星!”醋兒對碎星說道:“還不趕緊去屋子裡叫少爺起來!”“是!”碎星轉身進了屋。醋兒將季巧沐拉進了院子,轉身把門關上了,“季小姐,這下子信了吧,快去我屋子裡歇歇,外麵冷。”“嗯!”季巧沐跟著醋兒進了南屋,她冰涼的指尖劃過醋兒裸露在外的手臂,醋兒反手抓住巧沐的手,“天啊,巧沐小姐,你的手怎的這麼冰!”巧沐把肩膀上的小包袱放在南屋的小桌子上,“我這次出來沒帶什麼多餘的衣物,隻穿了一件單衣。”醋兒將冷月推出南屋,“你去西屋熱個湯婆子,一會兒拿過來給小姐熱手,我先給小姐找幾件厚一點的衣服。”“嗯。”醋兒把南屋的門關上後,走到屋子裡的大衣櫃前,從裡麵翻找出了幾件厚一點的衣服遞給巧沐:“小姐,這是我為數不多的衣服了,你將就著穿吧,現在季家的情況和以前有點不太一樣。”巧沐伸出纖纖玉手,從醋兒手裡接過那件衣服,“現在家裡的情況,我也聽說了,已經很感謝你了。”“沒事的,這也是我應該做的,季老爺是我師父。”醋兒笑著說道。巧沐伸出手抓住了醋兒溫熱的手,“不,沒有什麼是應該的,這時候肯留在季家幫忙的,對我來說,都是恩人。”巧沐的手雖然冰涼,但醋兒的心裡卻感覺到陣陣溫熱的暖流。巧沐鬆開抓著醋兒的手,轉身走到南屋最裡麵換衣服。她裸露在外麵的胴體雪白,身材凹凸有致,曼妙無比,醋兒感覺自己的眼睛都無法從她身上移開。因為醋兒盯得時間太長,導致醋兒緩過神的時候,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失禮了。她背過身去,吸吐了幾口氣,又伸手扇了扇風。巧沐換好衣服後,走到醋兒身邊,她身上自帶一股馨香,這不免讓醋兒覺得自己活得簡直不像個姑娘。“篤篤!”醋兒打開門,看到冷月捧著冒著熱氣的湯婆子,她把湯婆子拿起來遞給巧沐,讓巧沐捂著。院子裡忽然傳來了一陣呼喊聲,醋兒抬眼看到起夜的李媽張著嘴看著巧沐。李媽轉身回屋叫著,緊接著季夫人就跑了出來,季夫人站在北屋門口,捂著嘴看著巧沐,她眨了眨眼睛,仿佛不相信眼前的人就是許久不見的女兒。巧沐看到昔日華貴的母親如今素麵朝天,穿著最樸素的衣服,梳著最簡單的發髻,不免鼻子一酸:“娘親!”巧沐朝季夫人跑去,季夫人把巧沐抱在懷裡,眼裡滿是淚水,她伸手摸著巧沐的臉,“你怎麼回來了?”“娘親,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巧沐梨花帶雨地看著季夫人。“娘怎麼會不要你呢!”季夫人伸手抹著眼淚。巧沐擦拭著自己的眼淚,“家裡出事,爹娘都不告訴我,要不是來山上探親的同鄉告訴我,我都不知道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在山上,這些事兒波及不到你,我怎麼舍得你跟著我們吃苦哦!”季夫人哭喊著說道。“我不怕吃苦,我隻怕爹娘不要我。”巧沐哽咽著說道。季夫人用手摸著巧沐的頭,兩人抱在一起哭著。巧書披著披風從東屋走出來,看到離家多年的妹妹如今歸來,想到家中變故,鼻中一酸,眼裡也有點點淚光,但是心裡又念及自己是個男兒身,隻好側身偷偷擦拭眼淚。這一幕被醋兒儘收眼底,醋兒上前扶著巧書,“少爺,你不上前和小姐說說話嗎?”巧書擺擺手,“巧沐大了,男女授受不親,再者說,我上前隻是徒增悲傷而已。”醋兒掐腰看著巧書,“少爺,你這話前半句對,後半句可不對,季小姐剛才也說了,不怕吃苦,隻怕老爺夫人不要她,說明季小姐更看重的是你們,那些眼淚不是悲傷的眼淚,是重逢之喜的眼淚。”巧書的眼底依舊有著猶豫,醋兒推著他上前,“少爺肯定也很想小姐,趕緊上前好好看看小姐!”巧書被醋兒推著走上了前,巧沐回頭看著自家大哥,她當年離家的時候,雖說巧書眼底裡滿是愁思,但也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看著確實頹廢了不少。巧沐微微行禮,“大哥,最近可安好?”“勞妹妹關心,哥哥過的還好。”巧書說道。巧沐抬眼看著巧書,她細細打量著巧書,搖了搖頭,“哥哥瘦了。”巧書歎了口氣,“現在家中變故太多,我幫不上忙,總是自責,吃飯也沒有胃口,大抵是這個原因所致。”醋兒站在一旁,“對了,季小姐要是不嫌棄,以後就和我睡一屋吧。”“我怎麼會嫌棄醋兒你呢!”巧沐說道。醋兒笑了笑,“那最好了,我正愁沒人和我做伴兒睡覺呢!”巧沐的歸來讓原本因家中變故染上悲傷的季家,瞬間歡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