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琳:“我覺得你目前需要慎重考慮的是裴旭性格的問題,你們平時相處起來磕磕碰碰嗎,他的某些行為你能接受嗎,還有一些生活習慣,比如你倆能吃到一塊嗎,這些事情雖小卻非常重要,它會嚴重影響到你們的生活質量,從而決定你們的婚姻能不能維持下去。”這番話把莫小莫和楊揚震住了,楊揚向來充當她們的人生導師,也忍不住誇讚道:“田琳你牛逼啊,我還真沒看出來你也能說出這般精辟的話來。”田琳:“你的意思是說我以前很蠢?”“沒有,你以前一直都是戀愛腦,我隻是很吃驚而已。”田琳翻白眼兒,楊揚又對莫小莫說:“我讚同田琳剛才說的話,你先把你擔心的那些亂七八糟拋得遠遠的,再好好想想你跟裴旭相處一年下來的感受。這個東西是你能切身體會到的,如果你覺得跟他相處起來還順利,那就可以去試一試,如果抵觸反感,這婚就不要結。”經她們這般剖析,莫小莫豁然開朗,不過她還是有些小糾結,糾結裴旭坑她的事情。田琳不以為然道:“你想這麼多乾嘛,他處心積慮坑你是為了讓你跟他結婚,也是下了血本的,又不是拍拍屁股就走人。”莫小莫很是無語。這些煩心事她不想再繼續討論下去了,轉移話題到田琳身上。兩人拐彎抹角套她,試圖探出一些假失憶的蛛絲馬跡。不過田琳的表現並不像演戲,如果真是演戲,那隻能說明她戲精附體,演戲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最終莫小莫考慮了好些天,向現實低頭,答應跟裴旭試一試。裴旭如釋重負。其實莫小莫覺得自己挺矯情的,在外人看來這就是天上掉餡餅的事,她偏要露出一副糾結的樣子,連自己都覺得裝逼惡心。不得不承認,她的虛榮心是得到了滿足的,但同時又忐忑不安,是對未來無法掌控的焦慮。她不知道今天做出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更不知道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唯一能做的就是硬著頭皮撐下去,哪怕結局很差,也不能怨天尤人,因為一切都是自己選擇的。在拿到結婚證那個小紅本本的那一刻,莫小莫還覺得雲裡霧裡,像是在做夢。她稀裡糊塗地結婚了,並且還是一個她萬萬想不到的對象。莫小莫忍不住歎道:“我好像在做白日夢。”裴旭:“並且還成真了。”頓了頓,“感覺怎麼樣?”“感覺真他媽好!”裴旭不由得笑了,覺得她率真得可愛。這或許也是莫小莫吸引他的一個點,畢竟在生意場上看得太多,全靠裝逼做人,很少能看到像她那樣實誠的人,就連最基本的拍馬屁都拍得不專業。領了證,接下來就是辦喜酒。鑒於莫小莫懷孕多有不便,喜宴也沒怎麼折騰她。倒是裴媽媽高興異常,娶了一個帶餡兒的兒媳婦,裴旭出櫃的謠言不攻自破。裴爸爸則很沒存在感,隻要裴媽媽彆天天在耳朵邊念叨兒子這樣那樣的,他就燒高香了。至於門當戶對什麼的,裴爸爸有自己的看法,因為他當初就是鳳凰男,跟裴媽媽門不當戶不對,也在一起生活了幾十年。新婚那天晚上,莫小莫說:“我爸說婚姻一張紙,折磨一輩子,以前他們都說結婚是天長地久,我倆結婚能撐多久?”裴旭:“你想撐多久就多久。”莫小莫:“你掐掐我,看我是不是在做夢。”裴旭:“我不掐你,我隻想合法地對你為所欲為。”莫小莫:“……”說好的先培養感情呢?!公司裡對莫小莫搖身變成老板娘的事都感到吃驚,這簡直就是現實版的灰姑娘,讓人羨慕不已。但灰姑娘以後的日子能否過得幸福,就得看她自己的本事了。與莫小莫不同的是,楊揚沒有她那麼幸運能搭上快車,她是靠自己的本事拚到了今天的地位,雖然坐得還不太穩,但好歹開了一個好頭。自從公司跟新苑合作後,她與顏笑的接觸也漸漸多了起來,能升職全靠遇到顏笑這個貴人,所以楊揚對他的態度非常謹慎小心。顏笑很欣賞楊揚的處事態度,既保持著與客戶的應有距離,又不至於太奉承,恰到好處。對於自己欣賞的年輕人,顏笑是不會吝嗇提拔的,所以他特意約楊揚禮拜天去東方明珠高爾夫球場打球。接到消息楊揚非常興奮,如果能進入顏笑的圈子,那就意味著她往後在職場上的升遷高度。作為一個有抱負的年輕女孩兒,楊揚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這種好機會。趁著還有三四天才到周末,她特地去練了練,把以前忘得差不多的技能重新拾起,不求戰鬥力有多彪悍,至少彆出洋相。到了禮拜天,顏笑的司機劉家東前來小區接人。楊揚穿著一身簡單的運動套裝,紮著高馬尾,畫了接近素顏的裸妝,背著一個黑色背包站在小區門口等著,非常準時。青春靚麗的逼人活力令車裡的顏笑眼睛一亮,以往她總是一身職業裝束,今天煥然一新,讓他這個老男人也跟著年輕起來。雙方打過招呼,楊揚坐進車裡,車內放著法國音樂家Yann Tiersen的專輯。楊揚聽了聽,嫻熟地報出了專輯的出版年份,令顏笑頗覺意外,好奇問:“你也喜歡揚·提爾森?”楊揚點頭,說道:“高中的時候瘋狂迷戀,收藏了他的不少作品,結果現在全都鎖櫃子裡落灰了。”顏笑對她的說辭半信半疑,“不如我來考考你。”“好呀,你出曲子的題目,我來答出版年份。”於是兩人開始了資深粉絲的探討對答,偶爾也會發生爭執,並且各不退讓,最後還是通過百度查詢後才服輸的。到了東方明珠,顏笑的朋友早就已經等在那裡了,共有四人。雙方相互寒暄了幾句,顏笑向朋友們介紹楊揚,楊揚一一打招呼,兩邊交換自己的名片,算是初步認識。其中一人很想看楊揚的球技,她自認糟糕,不敢在大佬們跟前賣弄,倒是顏笑對她很有信心,說願意指點指點。高爾夫一向是紳士們的運動,顏笑喜歡這項運動,技術非常成熟。好在是楊揚也是個好學生,有一定的基礎,他稍加指點她就能心神領會。幾人切磋起球技。楊揚的水平雖然不高,但也像模像樣,有基礎底子,不像臨時抱佛腳來討這群老男人們的歡心的,人們對她的印象也漸漸有了改觀。在顏笑打完上半場休息期間,摯友季亞夫調侃著問:“那小姑娘是你新交的新歡?”顏笑喝水的動作微微停頓,看向他道:“不是。”頓了頓,“我尊重她。”季亞夫“嘖嘖”兩聲,他跟顏笑多年交情,有生意場上的合作關係,也有私生活的感情交涉,對他的回答半信半疑,“老爺子還是不同意你跟金文蓮離婚?”提到妻子金文蓮,顏笑皺起眉頭,不悅道:“好好的提她做什麼。”季亞夫同情道:“我看你這些年被她折騰得夠嗆,還是我好,一條老光棍活得悠遊自在,沒那麼多條條框框約束。”“你倒是自在,家裡人天天跟你擦屁股,今天這個嫩模,明天那個明星,你這樣沒完沒了地浪,有意思麼?”“當然有意思了,如果你有興趣,我也可以給你介紹兩個,什麼款式都有,包你滿意。”顏笑忍不住促狹道:“咱們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你天天這樣晃蕩,難道就沒有一種感覺?”“什麼感覺?”“身體被掏空。”季亞夫:“……”顏笑:“老季啊,我還是勸你一句,悠著點,身體重要。”季亞夫:“……”顏笑不再調侃他,自顧喝水,季亞夫隔了好半晌才道:“我說顏笑,你至於活得像個老年人嗎?”顏笑淡淡道:“我不像你,做任何事都可以由著自己的性子來,我頭頂上還有一個身體倍兒棒的老頭壓著,隻要有他在的一天,我就不能為所欲為。就像我跟金文蓮的這場聯姻,哪怕我們都對彼此疲憊怨恨,也沒法分割得乾乾淨淨。為了我以後的日子能過得舒服些,我隻有提前步入老年生活,好好保養自己,熬到老頭子死的那一天。”這番話把季亞夫堵得啞口無言。整個下午顏笑等人都在東方明珠高爾夫球場,眼見快到晚飯時間,一行人又去了他們常去的一品莊私房菜館。幾人跟菜館的梁老板熟絡,每每有新的菜品梁老板總會先拿出來給他們點評,今天他們運氣好,梁老板又研發出一道新菜,蛇羹。楊揚不敢吃。顏笑打趣她膽小,季亞夫嘗了一口連連稱讚,說比廣東陳師傅做的要夠味兒。聽他這般佳讚,楊揚也試著嘗了一口湯,確實鮮美。人們一邊享受美味一邊高談論闊,聽得楊揚津津有味。這群人的生活經曆跟她完全不是一個層次,他們所經曆的事情在她看來非常有意思,有時候他們的思維模式也值得她思考,令她受益良多。飯後人們各自散去,顏笑把楊揚送回家,臨彆時楊揚由衷地表示感謝,感謝他能讓她有機會認識這麼優秀的一群人。顏笑似笑非笑道:“你要怎麼感謝我?”楊揚愣了愣,隨即認真道:“給您多賣幾套房。”顏笑:“……”之後幾天楊揚接到了一單大業務,是季亞夫給的。策劃部的下屬們不禁對她刮目相看,紛紛猜測她是怎麼搞到這單業務的。楊揚表麵上不動聲色,心底卻忍不住美滋滋。為了表示感謝,她主動請客顏笑,結果顏笑說出差了,莫約半個月才能回來。掛斷電話,楊揚意外發現自己還挺失落的,她把那絲怪異的失落感壓下,轉移注意力到工作中。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都挺平淡無聊的,每天都是家和公司,不一一敘述。直到十天後的某個晚上,楊揚剛叫完外賣,就接到一個電話,是顏笑打來的。望著那個熟悉的號碼,楊揚強壓下內心的激動,接起電話平靜道:“您好,顏先生。”“楊揚。”顏笑的聲音鼻音濃重,充滿著沙啞疲憊。察覺到對方的異常,楊揚小心試探問:“顏先生,您怎麼了?”顏笑許久都沒有出聲,楊揚也不說話,隔了半晌,他才道:“你能來萬達影城嗎,隻耽擱你一個小時。”楊揚愣住,片刻才道:“現在?”“是的,現在。”意識到對方不太對勁,楊揚應承下來,並立刻開車去萬達影城。到了目的地,找到顏笑包場的六號廳,他一個人坐在正中間,周邊空蕩蕩的座位襯托出他的孤立無助。不知怎麼的,這樣的場景令楊揚一時失神兒,站在門口久久沒有進去。影院裡放著不知多少年代拍出來的老片子,黑白的,沒有聲音。像怕驚動到他,楊揚悄然無息地走到他旁邊默默坐下。他們就這樣靜靜地坐著,誰也沒有看誰,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隻是專注地看著黑白畫麵,安靜異常。時間在沉默中緩慢流逝。顏笑的麵容落拓又憔悴,胡渣瘋長,西裝裡的襯衫皺巴巴的,領帶被他扯得鬆散,露出頸項上的一塊淤青。不得不承認,他的樣子有些嚇人,她實在難以把他跟平時那個品質男人聯想到一起。“我能抽煙嗎?”地上一堆煙頭,看起來狼藉一片,楊揚皺眉道:“還是彆抽了,您的嗓子都啞了。”顏笑沉默。楊揚:“您想喝酒嗎,啤酒。”顏笑不吭聲,楊揚自顧去買了幾罐啤酒來,並開了一罐遞給他說:“我平時心煩的時候會喝一些,您也試試。”顏笑接過喝了一口,乾涉的喉嚨得到滋潤,隔了好半晌,他才再次開口道:“謝謝你能來。”“不用謝,我應該的。”不知為何,她生疏的語氣令他有些難堪,“你為什麼要來?”楊揚愣住,這話問得太刁鑽,以至於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顏笑把啤酒罐放到一旁,嘲弄道:“是因為我是你的客戶嗎?”楊揚老實點頭。顏笑:“你沒有必要這樣。”“也不全是。”顏笑看著她不說話,楊揚猶豫了許久才說:“我在電話裡聽出了您的異常,覺得不太放心,所以才來的。”頓了頓,“出於對朋友的關心。”顏笑的心裡麵稍微好了些,自嘲道:“今天你看到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吃驚?”“是的。”“那作為朋友,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我不知道說什麼,您的生活閱曆比我豐富,我說安慰的話不免顯得自不量力,那我還是什麼都彆說了,就坐在一邊陪著您,等您想說話時我自然還在的。”“你能彆用敬語嗎,我不愛聽。”“好吧。”兩人又不說話了,顏笑抽出一支煙,本想點上,但見她坐在邊上,又放回煙盒,無奈道:“這半個月我回了一趟家,過得極其糟糕。”楊揚:“我知道你過得很不愉快,看你目前的樣子就知道了。”“你是不是在想,像我這種人也會有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