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老婆，是我沒用，連個證明也辦不好。”範誠見瞞不下去，終於和盤托出。小雅聽完，又問了好幾個問題，這才完全清楚範誠心煩的原因。原來是為了二胎準生證，小雅心內一輕，忍不住笑出聲來，看來範誠還真是想把日子好好過下去，都在考慮二胎準生證的問題了，自己差點就錯怪了他，差點為了已經不存在的問題再一次煩惱傷心。“你還笑，我都快愁死了，這證估計是辦不下來了，可我現在真想再生一個。”範誠又歎了口氣。“彆傻了，難道全世界咱們就隻能在這裡生孩子？”小雅一高興，就說起了傻話：“不如咱們去香港生吧，美國生也可以，還能落個外國戶口。你知道吧，香港生一個，花不了多少錢，要是能落個香港戶籍，將來咱們孩子能在全世界九十七個國家和地區落地免簽呢。落地免簽呀，就是想什麼時候去國外隻要買張飛機票就行了，根本不用排隊等簽證，也不用押上幾萬塊的銀行存款，多方便呀。早兩年，我有個作者朋友就跑去香港生孩子了。”“你是開玩笑吧，現在香港那邊反對雙非孕婦鬨得多凶你知道嗎？現在香港那邊查這個查得超嚴，咱們小戶人家，不是什麼有錢有權的家庭，不至於去香港生吧。”範誠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這又不是不可能，就算不去香港，也可以去美國生呀。隻要在美國境內出生的孩子，不管父母是哪裡人，都可以拿到美國戶籍。美國戶籍呀，多好，從小就有各種補助優惠券發，奶粉尿片幾乎都是不要錢的，可以拿券直接去超市買。上學也可以免費，一出生就有良好的語言環境，將來那英語好得跟華僑一樣，美國是個移民國家，不存在有人看不起。要真敢看不起咱的娃，咱們可以告他種族歧視。”小雅的一番話，可把範誠給逗笑了。“那也不行啊，照你這麼說，那誰去照顧孩子呢？父母總不能扔下孩子不管，讓他自己在萬裡之外的地方一個人生活吧。”“到那時候，咱們就可以移民了。”“移民？”“對呀，我是漫畫家，我可以技術移民，你呢，可以作為漫畫家的家屬，或者美國公民他爹，為了照顧幼小的美國公民，咱們全家移民。”“你可真敢想！那我的工作呢，不要了？”“瞧你這點出息，咱都去美國了，你這工作還不舍得？告訴你吧，你就是在美國端盤子洗碗也比這份收入賺得多。你不是還會修水管換水龍頭嗎？這在美國，隻要是需要人工操作的工作收入都高，藍領的收入不比白領少。”“合著你就算準你老公隻能當藍領？”“那當然不是，咱們是一開始從藍領做起嘛，接下來攢夠錢了咱們開一中餐館，賣餃子賣煎餅果子，都能收入不錯。你要願意，咱們就把房子也賣了，拿這筆錢去國外買個房子。我算過的，按照咱們現在這套房子的市價，足夠去美國郊區買個帶花園帶車庫的獨棟小戶型了。而且人家那是永久產權，永久，可以代代相傳，子傳孫，孫又傳子，就連房子下邊的土地，房子上頭的天空，全都是咱的。多好。”“被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有點靠譜。”“什麼叫靠譜呀，根本就是可行。知道國外的車多少錢嗎？純原裝，去掉百分之百的關稅和各種附加費還有經銷商的賺頭，價錢也就國內的三分之一，國外的油價也便宜。咱們也可以買寶馬買奔馳，你要願意，還能買真槍。”“老婆，明天咱們就去找個中介問問看吧，咱的房子現在能賣多少錢。”“開心了吧，不鬱悶了吧，不歎氣了吧，睡得著了吧。”小雅收起笑臉，逗著範誠：“不鬱悶了就趕緊睡吧，明天還得上班呢。”“被你說得我都睡不著了，越想越興奮，老婆，我看咱們這個二胎必須得生了，這孩子要真生在美國，那可就能改變咱們全家人的命運呀！來，咱們再聊聊，美國看病方便嗎？養老怎麼辦，吃的有非轉基因的嗎？”範誠來了精神，乾脆坐起來，見小雅把頭鑽進被子裡，他乾脆伸手進去咯吱。小雅最怕癢，笑得喘不過氣來，範誠一鼓作氣把嘴給湊了過去，給她做“人工呼吸”。久違的歡聲笑語，回到了這間不大的臥室，二胎證雖然沒辦下來，那個遙遙無期的二寶卻已經開始發揮神力，拉攏了一家人的距離。去美國生孩子，隻是一個遙遠的夢想，人生之路漫長崎嶇，總會需要一個這樣的目標。隻要將來有可能過上怎樣的好日子，奮鬥就有了動力。因為六十歲的老爸要生二胎，而導致自己親生兒子沒有生二胎的資格，這要讓馬桂珍知道，一定會鬨得不消停。範誠可不敢告訴老媽，隻好硬著頭皮把自己遇到的問題告訴了老爸。莫姨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得知因為自己造成了這樣不可預計的後果，格外著急，她對範誠說，要是能花錢買到一個準生證，不管要多少錢，都讓她來負責。範誠當然不會讓她來負責，不過有了這句話，心裡也寬慰許多。為了一紙小小的證明，老範動用了多年不用的許多關係，每天到處打電話，看看有沒有辦法找到關係，可以通融一下。從老同事老戰友老同學到這群老夥計各自的社交圈，整整一圈問下來，答案卻差強人意。國家在人口政策方麵，管理尤其嚴格，沒人敢以身試法。這事似乎陷入了僵局，看起來已經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人物。範誠又歎起氣來，莫非真要逼著自己去美國生二寶？老範雖然年紀大，在對待問題的態度上，卻比小範要積極，在他看來，問題隻有一個，而解決的辦法永遠比一個要多。不就是想要個孩子，又不是殺人放火違法亂紀，不可能做不到。經過好幾天的冥思苦想，還真給老範想出一個非常可行的辦法來。範誠聽到這辦法的第一反應就是把頭搖成了撥浪鼓：這怎麼能行。老範和莫姨離婚了。當然不是真的離婚，約好隻要等到小雅拿到二胎準生證，就再去複婚。辦理一個離婚和結婚加起來成本也隻要幾十塊錢，卻能解決一個天大的，托誰也解決不了的問題，特彆劃算。小雅對此特彆過意不去，老兩口本來就是再婚，這下再離一次，總感覺不吉利。“沒什麼不吉利的，現在我肚子裡都有了你爸的骨肉，他呀，飛不走了，我也不擔心。倒是你們千辛萬苦組成的小家庭，千萬要好好過下去，現在經濟條件都寬裕些了，能養活兩個孩子，咱們就彆錯過機會。”莫姨說著拍拍小雅的手，反而來開解她。“可我還是覺得不合適。這可是離婚，不是其他的事呀。”小雅心裡還是有個疙瘩。“如果兩個人真有感情，真能把日子過好，跟那張紙關係不大。如果兩個人注定過不下去，有那張紙反而是個束縛，而且遲早會掙脫這個束縛。我呀，也能把這次的事情當成對你爸的一個考驗，我可是做好思想準備了，要是你爸不跟我複婚，我就一個人把孩子養大。”莫姨半開玩笑地說著，拿眼神睨著老範。“瞧你，跟孩子們胡說什麼。”老範被忽然扯到自己很不適應。“莫姨，你真厲害。”小雅發自內心地讚歎，也對莫姨重新認識。“咱們女人，無論有沒有男人，都能把日子過美了，那就什麼也不怕了。”莫姨的這句話，說到了小雅的心裡。大概正是因為她的這種獨立精神，才深深地吸引了老範，並給她帶來了特殊的魅力。不僅僅的因為莫姨願意為小雅和範誠跟老範假離婚，更因為這句話，小雅對莫姨的接受程度更高了。拿著老範的離婚證，以及一堆證件證明，小雅和範誠再一次去了辦理準生證的辦公室，這次終於順利地填了那張申請表，隻剩最後一個流程沒有走：體檢。體檢，是要證明小雅體內有上環，要確認這個環還在，然後憑醫生證明，得到準生證辦理人員的最後認可後，才能去把環給摘掉，正式準備懷孕。問題出就出在這個環，小雅根本就沒有上。對於上環的恐怖，小雅很早前就知道，環是一種醫療小器具，材質是金屬塑料，形狀有幾十種，通過手術安置在宮內，通過不間斷地外來刺激，導致子宮長期處在炎症狀態，避免懷孕。這種避孕方式曾經因為不含激素，效果長期，而被大力推廣。早些年，不上環根本就不可能，隻要生出第一個孩子，不上環就彆想給孩子上戶口，彆想拿獨生子女證，有些更嚴格的地區，不上環甚至彆想正常上班。上環這事說大不大，卻有可能影響甚至改變全家人的命運。小雅媽媽的單位上有個老阿姨，上環後經常得婦科病，三天兩頭上醫院，後來環還掉了，又得補上，結果還是宮外孕，差點出了生命危險。就連小雅的媽媽，也吃了許多苦頭，上環後例假周期就亂了，而且量特彆大，媽媽常年處在貧血的狀態，原本很健康的身體，因為長期失血過多，而變得虛弱。更年期中，甚至出現了血崩，最後不得已摘除那個安置了幾十年的環，拿出來時，上邊沾著媽媽鮮紅的肉。這些恐怖的過程，光是想一想，都能讓最怕疼的小雅腿軟，對於上環的恐懼，不是一天兩天。當年剖腹產生下欣欣，因為術後愈合不理想，小雅吃了不少苦。這件事被小雅一拖再拖，後來連自己都給忘記了。這麼多年來，夫妻倆一直采用安全期和安全套兩種方式避孕，再也沒懷過，所以小雅也沒想過再去上這個環。這麼多年沒有環都過來了，難道現在為了這個二胎準生證，反而要去受這個罪？小雅不甘心，範誠也不舍得，這件事眼看著就要辦成，最後就在臨門一腳的時候，又被暫停下來。這一陣子，範誠和小雅都有些消沉，難道是命中注定，生命中隻能有一個孩子，二寶是注定無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