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誠目瞪口呆地聽姐夫說完這些話，好久做不出聲來。男人之間，不太需要安慰，更需要的是理解。範誠拍拍姐夫的肩膀，端起酒杯跟姐夫碰一下，兩人一飲而儘，就像是要把這個秘密喝進肚子裡。最後是範誠背著姐夫回的家，譚搏已經醉得不省人事，吐在了範誠的背上。芳姐雖然還在生氣，可看到丈夫這副模樣，也心疼不已。範誠在回來的路上就想過了，關於姐夫的秘密，自己不方便開口跟姐姐說，最好的辦法，還是請小雅代為解釋。等芳姐把姐夫安頓好，小雅還來不及把這秘密消化，芳姐已經迫不及待地拉著範誠問他姐夫到底說了些什麼，範誠隻好把姐夫的秘密和盤托出。還沒聽完，芳姐就哭了，她沒想到丈夫居然有這麼心酸的往事。像他這樣貌似堅韌的男人，要承受多大的精神壓力才能把這些苦楚藏住。半夜裡，譚搏口渴得醒來，看到雙眼紅紅的小芳坐在床頭，正眼巴巴地守著自己，手邊就是一壺準備好的溫水。“對不起，是我不好，冤枉你了。”譚搏喝了水，酒醒大半，感激地望著床邊的妻。“彆傻了，是我不好，一點都不關心你的想法，自作主張。”芳姐握住丈夫的手，目光誠摯。“我不該懷疑你。”譚搏羞愧不已。“我也不該任性，今後，就我們兩個過日子吧，沒有孩子，所有的時間都是自己的。”芳姐捧起丈夫的手，摩挲著自己的臉。芳姐和姐夫的事，就這麼過去，兩人的感情，因此而更上了一個層次。而關於孩子的話題，再次被芳姐擺上桌麵，隻不過不是關於自己，而是關於小雅。芳姐問小雅，對程鑫到底是怎麼看的，範誠那邊，做出決定沒有。“當初是我請小程幫忙的，請他假裝追你，刺激刺激範誠，讓他知道我妹子可是搶手貨，他要是不珍惜，隨時可以換男主角。”芳姐對小雅挑明。“早在我發現你們認識的時候，就猜到了。”小雅微微一笑。“那你也沒反對，一直跟他交往著，是不是也對他動了心？客觀地看，他真是個不錯的男人。”芳姐對程鑫的態度，一直都很認可。“姐，我仔細考慮過了，現在還不想離婚。”小雅做出了決定。“傻妹妹，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家店了。我看得出來，程鑫對你是有感情的，你的條件雖然不錯，但咱們畢竟三十多歲了，還帶著孩子。你知道在婚姻市場上，咱們這種情況不好找嗎？在中國，喊了幾十年的男女平等，現實生活中，男女還是不平等的。同等條件下，你要是個男人，倒是有大把可選擇對象。”芳姐考慮得很周全。“我知道，但我現在跟範誠還能過下去。”小雅答。“你可想清楚了！”芳姐鄭重提醒道。“早就買定離手了，就再賭一局吧。”小雅想起姐姐說過的那句關於婚姻是個賭局的話。“這可關係到你下半輩子，你得真想好了，雖然我喜歡你上家裡來住，可我不希望你是因為跟丈夫鬨矛盾跑出來的。”芳姐再一次提醒。“放心吧，姐，我考慮清楚了。說真的，雖然咱們都是外貌協會的，但我對太帥的男人不是很有信心，當個朋友挺好，挺有麵子的，過日子可不合適，太容易招蜂引蝶了。“”不怕賊偷，也怕賊惦記呀。要是一輩子提心吊膽的，我可受不了。”小雅垂下眼瞼，認真地說，“姐，謝謝你，讓我在這個年紀，又感受到了被人追求的快樂，我很開心，這就夠了。現在的我，知道自己是誰，也知道自己要什麼。”芳姐望著妹妹，歎了口氣，不再說些什麼。雖然這番談話並沒透露給範誠，但他卻感受到了小雅的變化，臉上的笑容多了起來，偶爾在廚房裡，也會哼著歌。一個男人對女人真正的好，不是給她買這樣那樣的奢侈品，也不一定要帶她周遊世界，隻要能讓她臉上常常掛著笑，或許就夠了。當然，為了老婆臉上的笑，範誠花了不少精力和時間，從陪老婆跑步，到把接送欣欣上學放學的任務全都攬過來，也會幫忙做家務了，幫忙輔導欣欣功課了。除了小雅的笑容，欣欣的笑聲也多了許多，有時候，小雅看到範誠跟欣欣頭碰頭地研究作業題，或者父女倆歪在沙發上一起看玩遊戲，那種由衷的踏實感覺，令她對未來真正有了信心。這樣才像一個家，一個幸福的家。小雅總算明白為什麼外國人從上到下都那麼看重家庭關係，所有競選總統的，沒有一個家庭不幸福的，就算做樣子，也要做給全國人民來看，奧巴馬工作那麼忙，哪怕是競選期間，最累最忙的那陣子，也每天都跟孩子老婆一起吃晚飯。偶爾，小雅也會想到，這要在一年前，簡直完全不能想象，範誠會變得這麼體貼。是否要感謝那場意外呢？如果不是有了外因的介入，或許問題永遠得不到解決。關於二胎的話題，雖然沒有被範誠明擺出來，但他卻明裡暗裡做了不少努力，給小雅買了不少補品補身體，又上網查詢孕前準備事項，還特意把煙給戒了，一犯癮就吃零食，不過半個月時間，肚腩又大了一圈。小雅被伺候得好好的，範誠又開始做欣欣的思想工作，從多一個弟弟妹妹將會多多少樂趣，到將來長大了，萬一欣欣遇到什麼麻煩事也有個人好商量，比如就像芳姨和媽媽這樣。欣欣到底年紀小，獨生子女本來就過得孤獨，父母的陪伴替代不了同齡玩伴帶來的樂趣，她很快就動了心，又開始纏著媽媽要生個弟弟妹妹。小雅當然明白範誠的心意，她沒否定，其實也是默認。梅梅和嘉樂的事情，不僅給小芳姐帶來了影響，也給小雅帶來了不少反思，再生一個孩子，有時候就是給這個家庭，這段婚姻一個新的機會，孕育二胎的整個過程，也是家庭二次融合成長的新契機。小雅感覺得到，範誠這次是認真的。範誠的確是認真的，他甚至一個人去打聽辦理二胎準生證的事情，想著隻要一個人把證給辦下來，給小雅一個驚喜。驚喜沒盼到，問題卻越來越多。範誠本來預想過，雖然合乎條件，但這個證可能沒那麼容易拿到手，至少一次搞定是不太可能的。但是他沒想到，程序之麻煩，事情之複雜，遠遠超過他的想像。首先第一點，辦理二胎準生證的工作人員周末不上班，範誠必須在自己工作日裡請假。根據第一次辦理欣欣準生證的經驗，他還特意帶上了自己和小雅的戶口本身份證和欣欣的獨生子女證，還有兩口子的證件照，可工作人員一看就搖頭，不行，還需要小雅和範誠各自的獨生子女證。本想瞞著小雅把證辦下來的，這下不行了，範誠又去了媽媽家和丈母娘家，把兩人的獨生子女證給取來。又一次請假，這一次比上一次的程序走得多了一步，已經拿到了申請表，可工作人員看到範誠在父母關係這一欄，看到範誠父母離異後。又搖頭了：不行，還是不行，不僅需要你父母的離婚證，還需要離異雙方的單位證明，必須得有單位計劃生育辦的公章和經手人簽名，證明你父母離異後沒有再生育過。聽到這一步，範誠已經犯難了，老媽本來就不太支持生二胎，還能請得動她去辦這個證明？更可怕的是，這節骨眼上莫姨恰好懷孕。範誠頓時就著急了，再一次請假去詢問父母離異為什麼自己就不能生二胎的原因。對此，那位鐵麵無私的工作人員這樣解釋：二胎生育資格，是國家為了獎勵當年隻生育了獨生子女的父母，也就是範誠和小雅的雙方父母，而不是為了獎勵範誠和小雅。是國家出於宏觀考慮，為了照顧到兩家一共四口大人，將來隻有一對夫妻儘孝，會比較辛苦，所以特彆批準夫妻兩可以生育二胎。“可是您看，我父母離婚的時候都已經四五十歲了，這把年紀，也不會再生孩子了，乾嘛一定要那個單位計生辦的公章呢？這明擺著都過了生育年齡了。您看我這麼大老遠地來，您這兒地方又遠，我每次來都得耽誤大半天的工作，您就可憐可憐我，幫我辦了吧。”範誠不惜撒了個小謊，試圖博得辦事人員的同情。“瞧見沒有，外邊排著長隊的，人人都跟你一樣，都得請假來，我要是每個人都可憐，可憐得過來嗎？再說了，我給你開出這個證，就是一條人命，我要對這條人命負責的。我跟你說的這些，全都是必須走的流程，不可能蒙混過關。”辦事員不耐煩了，見範誠手續沒帶齊，立刻揮手趕他走，就像大夫叫號那樣衝外邊喊著，下一個。範誠無奈地出了辦公室，望著走廊裡一對對神色各異的夫妻，他第一次對這個二胎誕生的可能性，產生了懷疑。關於孩子，真不想生就能生的，有些需要仰仗神力，比如說譚搏，當自己沒有做父親的能力，無論事業上多麼成功，他永遠都沒有自己的繼承；有些則需要他人的幫助和運氣，比如說梅梅和嘉樂，如果不是老媽出了那個點子，如果不是小兩口都年輕身體又好，那麼快就懷上二胎，恐怕他們小夫妻現在已經離婚了；有些則需要依靠法律，比如說自己，眼下這種情況，莫姨都已經出院回家安胎去了，預產期還有六個半月，自己這把年紀都要有個弟弟妹妹了，真的還能再生一個二胎嗎？範誠犯難了，夜裡做夢都在連連歎氣。小雅發現，範誠這陣子有點不太對勁，有一次明明是上班時間，單位的人卻打電話到家裡來找他。在家時，當著自己和欣欣的麵還好，一旦離開視線範圍，他會偷偷歎氣，滿腹苦惱表情。又跟黃恬聯係上了？小雅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儘管這是她最不願意出現的情況，可處女座的本能還是最先考慮最壞的可能性。不過看到範誠對自己和欣欣的那種體貼和關心，又不像是裝出來的，有些吃不準，他到底在煩惱什麼。夜裡，小雅感覺到範誠睡不著，遲遲等不來他的小呼嚕，終於忍不住開口問起：這陣子出了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