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程鑫的這句話，不感動不開心是不可能的，小雅的眼淚又湧上來，笑著說：“謝謝你，無論是真是假，我這樣的已婚中年歐巴桑能得到你的讚美，已經很開心了。”“可以給我這個機會嗎？”程鑫窮追不舍地問。小雅嘴唇張了張，還沒來得及說話，樓道內傳出護士的廣播聲音，請值班主任立刻趕到馬桂珍的病房，她現在情況危險。“還是先彆回答，隻要你一天不否認，至少我還有機會。我先走了，估計你可能要跟範誠聯係一下。芳姐那邊，我去跟她說，請放心。”程鑫留下一個微笑，下樓離開。不管怎麼說，程鑫是個很不錯的朋友，隻要有他，似乎什麼都不是問題。小雅深吸一口氣，走出了樓梯間，朝著婆婆的病房跑去。姐姐幫她出了氣，剩下的攤子，還得她自己來承擔。好在這次婆婆真的不能再說她什麼了，不知是真昏還是假迷，總之她一直沒睜開眼睛，任憑醫護人員擺弄來擺弄去。晚上，累得快要虛脫的小雅回到姐姐家。範誠已經去替班了，兩人照麵時，小雅把白天問過程鑫的問題也問了他一遍。和程鑫的答案不同，範誠說隻要其他男人能比自己給小雅更多幸福，他願意退出，但他希望能帶走欣欣，而且這輩子也不會再婚了。“說什麼不會再婚，隻是一時之氣罷了。像你這樣不擅家務的人，過不了幾天就會嫌麻煩，到頭來還是會找個人來照顧你。”“就算請個阿姨我也不想再婚了，錢不夠還能賺回來，心累了，再也補不回來。”範誠憔悴地說著，眼中布滿了紅血絲。最後，小雅還是決定把白天姐姐來過，並把婆婆氣壞的事情說了出來，她代表姐姐請求範誠的原諒。“不用道歉，我媽的脾氣我知道，這事是我不好。你幫我跟芳姐道個歉，是我沒照顧好你，還連累你照顧這個家，給她添了不少麻煩。”小雅看得出，範誠此刻是誠心誠意，眼中再無火氣，大概是這些日子來的折磨，他耗光了僅剩的孩子氣，小雅第一次感覺到他開始變得成熟了。真是好笑，在結婚近十年的時候，才發現丈夫變成熟，或許某些男人就是晚熟的品種。小雅能預感到將來，跟範誠繼續生活的話，有些問題會不再出現。看來並非每個好女人都是男人的好學校，至少自己不是。欣欣睡在客房的床上，已經發出均勻地呼吸，桌子上攤著她寫好的作業。小雅欣慰地看著她寫的作文：我的媽媽。開頭第一句是這樣寫的：我的媽媽，是一位溫柔美麗高貴的淑女，她不僅漂亮，還很厲害，她的畫上過很多雜誌，她的第一本個人漫畫集也很快就要出版了。小雅摸摸女兒的小腦袋，親了她一口。養女如此，還複何求，這樣的好女兒就算再來一個，小雅也願意。小雅很想跟姐姐道個歉，從小到大，姐妹倆從沒鬨過隔夜仇，但是距離上一次鬨矛盾，已經是大約二十年前的事了，已經不習慣道歉。當她試探著往姐姐房間望去，正好看到姐姐開著房門，正等著她似的望過來。最後姐妹倆什麼話也沒說，隻是相視一笑，白天的不愉快就煙消雲散。芳姐倒了兩杯紅酒，小雅撲哧一笑：“是要杯酒泯恩仇？”“今天跟你婆婆吵完，我也反省了一下。其實是我對上一段不完美的婚姻還有怨氣，藉著這個機會，把怨氣都發在你婆婆身上了。當年，我就是太想要個人能這樣替我罵罵我前夫和婆婆了，你不是這種人，叔叔嬸嬸也不是這種人，雖然我很希望，但從沒有其他人來幫我出氣。”芳姐喝了口酒，回憶道。“姐，你說男女之間，真有緣分這回事嗎？我怎麼感覺你跟前姐夫，我跟範誠，這種關係都像是上輩子欠了他們的，這輩子來還賬了。”“什麼上輩子下輩子，感情真能像錢一樣算得清嗎？難道都還清了，下輩子就可以再也不見了？在我看，一對相愛的男女要是能走到結婚這一步已經很有緣份了，但是幸福跟結婚是沒關係的，除了兩個人的事，還有太多其他複雜的事情和人情。兩口子可以相濡以沫地白頭到老，這種機率都跟中獎差不多。”“幸福如中獎？”“對呀，一個適合自己，又能走到最後的好男人，可遇不可求。”福利彩票站，小雅接過老板遞過來那張薄薄的彩票，又問了幾個關於中獎的問題。程鑫看在眼裡，問她怎麼忽然對中獎有了興趣。“如果我中了獎，就跟範誠合好，繼續過下去，如果沒中，那我就開始考慮人生其他選擇。”小雅望著那張彩票，輕聲說。程鑫驚喜不已，這意思是，除非能中頭獎，否則的話，小雅就考慮自己！中頭獎的概率能有多少，幾百萬，甚至幾千萬分之一，這麼看來，小雅已經傾向自己這一邊了。範誠並不知道小雅買彩票的事，更不知道小雅跟程鑫說的這些話，就在這個早上，他睜開惺忪的睡眼，剛剛從陪護床上爬起來，準備去洗個臉，一道玫紅色的閃電就晃到了眼前。“誠哥，辛苦你了。”範誠定睛一看，這位披著褐色長卷發，畫著精致妝容，穿著藏藍貂絨Ｖ領毛衣裙的正是汪澄海的女兒，汪梅梅。“你可來了，你家毛毛都快想死你了，天天哭著喊著要媽媽。”範誠對於這位不負責任的妹妹，頗有意見，把孩子往娘家一扔，接連這麼多天，一個電話都沒打回來過，這要是他的親妹妹，非得揍她一頓不可。不過，到底不是親妹妹，人家笑臉相迎，不好意思說重話。“對不起，給你們都添麻煩了，是我不好，現在我已經回來了，我要好好地陪陪毛毛，陪陪馬姨。我剛從家裡來，毛毛我爸看著，挺乖，今天讓我站一班崗，你回去吧。”梅梅說著就來拉範誠。範誠本來是打算等小雅過來，再直接去單位上班，現在距離小雅來的時間還有半個多鐘頭，於是就先撤了。馬桂珍還在睡，氧氣瓶咕嚕咕嚕地，範誠本想跟媽交代一聲再走，被梅梅一把攔住，讓老人再多睡一會兒。恭敬不如從命，範誠就提前換崗，看看時間，還來得及回家洗個澡換身衣裳。回家前，範誠給小雅打了個電話，本想通知她今天可以不用來醫院，可小雅還沒開機。等到小雅看到來電顯示，準備回電話去，範誠又正好在洗澡，沒接到。小雅和平常一樣，趕到醫院，被熱情洋溢的梅梅嚇了一跳。梅梅拉著嫂子的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最後神秘兮兮地說：“嫂子，你要做保養了哦，眼角都有小細紋了。”在婆婆麵前，小雅很不習慣討論這種話題，因為婆婆一定會說，除了工作需要外的一切為了外表花的錢，全是浪費。梅梅是職業模特，她保養她化妝，全是職業需要，合情合理，而每天宅家的小雅則絕對是不必要的。梅梅嫌嫂子思想太保守，還略帶酸意地說：“嫂子嫁給我誠哥，真是好福氣。誠哥又成熟又穩重，還特有責任心，將來就算嫂子變成黃臉婆，誠哥也不會變心，唉，我真是羨慕你呀。聽到這番話，小雅簡直哭笑不得，看來這妹妹不光不會說話，眼光也不咋地。在不了解真相的外人麵前，範誠大概真是成熟穩重的一個，但在她眼裡，他不過是個嘴上長毛肚腩發福的大孩子。“我才羨慕你呢。”小雅長歎一口氣，羨慕地望著梅梅，像她這樣玲瓏標致的人兒，坐在她對麵都能感覺到仿佛光線在她身上都會變明媚起來。小雅的美跟梅梅的美完全不同，她是內斂型，光芒也是柔和的，梅梅卻美得那麼銳利，第一眼就能吸引所有人的視線。梅梅的性格也跟她那美得有點霸道的外表一樣，從來不懂得含蓄。不知道她在外邊受了什麼刺激還是打擊，這次回爸爸家來，居然對範誠動了心，為了能跟範誠多打打交道，每天主動來醫院照顧馬桂珍，還特彆殷勤。有事沒事就跟馬桂珍套近乎，詢問範誠小時候的事。有一天，梅梅居然還說出了想跟範誠親上加親的話。這可把馬桂珍給嚇得不輕，本來她的病已經好了，遲遲不肯出院就是想跟莫至慧比比，耗著兒子媳婦表表孝心才心理平衡，現在看來，這醫院可不敢再住下去。梅梅大學都沒畢業，就因為懷孕輟學結婚了，兒子都快斷奶了，她才隻有二十出頭，說她不懂人情世故，也未必是假，但像她這樣十七八歲就開始拍廣告混社會的姑娘，一點人情不懂也不可能，更多的還是她的任性。從小到大，在爸爸的寵愛下，她早就習慣了任性妄為。身為後媽，馬桂珍對她也不能跟對自己親生兒子似的，重話是不能說的，動手更是不能的。這種情況，小雅自然是知道的，不過她倒覺得這就是傳說中的一物降一物，每次看到馬桂珍被梅梅氣得牙癢卻又無可奈何，就覺得好玩。當然，小雅是不知道梅梅對範誠的好感，馬桂珍也特彆叮囑過兒子，最近沒事就彆往家裡跑了，梅梅在家不方便。範誠對梅梅的感覺，一直是把她當親妹妹，第一次看到她時，她才小學畢業，看著她長大，對於她的熱情倒沒其他想法，隻是覺得好笑。帶著大包小包離開住院部的這天，馬桂珍無意中看到了正從窗口往下看風景的莫至慧。老範就陪在莫至慧的身邊，正體貼地為她披上外套，還端著保溫杯伺候她喝熱水。隔著大約二三十米的距離，看不清表情，馬桂珍卻自動腦補了不少惡心的台詞，總之老範對著這個狐狸精是千依百順，恨不能捧在手心。這番恩愛景象，深深地刺激到了馬桂珍，前夫跟她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從沒對她這麼體貼過，這個狐狸精！因此，馬桂珍對梅梅的怨氣又深了一寸，要不是她，這個戰場根本不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