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橋和小楊把卷宗抱回來的時候,幸災樂禍中又帶著一絲興奮。“你們是沒看見,我們把東西抱走的時候,二組人看我們的眼神!那是恨不得把我倆給攔腰對折了!”程墨從辦公室悠哉悠哉的走出來:“要不是看你們身後有我撐腰,他們還會隻用眼神撕咬你們嗎!早撲上來群毆了!”程墨傲嬌的“哼”了一聲,嘚瑟的說:“知道跟對領導的重要性了吧。”餘橋撇撇嘴:“跟對領導的重要性還沒領悟出來,不過跟錯領導的悲哀我們倒是感觸良多。”小楊低著頭,聞言頭也沒抬的舉起一隻手和餘橋擊了個掌。“……”“這摞什麼情況啊?”程墨走到案卷前隨手翻了本筆錄,“餘橋!你跟過,講講!”“因為拋屍時間過久,屍體腐敗嚴重,現場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受害人的社會關係複雜,可疑人員多,但關鍵證據基本沒有,沒法縮小嫌疑人範圍。”“偵查毫無進展的時候,一個自稱是目擊者的人來報案,稱自己看到了凶案過程。根據目擊者的辨認,二組鎖定了犯罪嫌疑人於超,但一直沒有找到於超作案的實質證據。”“更要命的是,又過了兩個禮拜,那個證人翻供了,前後證言對不上,二組隻能把人放了。”“詢問筆錄拿來我瞧瞧。”餘橋從補偵卷宗裡抽了一本最薄的:“嫌疑人是姚靖男朋友,叫劉庭,證人李成是姚靖租的房子的鄰居,李成說案發之前經常聽到姚靖和劉庭劇烈爭吵的聲音,案發當晚也聽到了他們吵架,還有頭磕牆的聲音。”“但是第二次錄口供的時候,警方發現李成的臥室和姚靖住的房間沒有重合牆體,也就是說,無論姚靖和劉庭在哪個房間發生爭吵,李成都不太可能聽到真切的頭撞牆的聲音。”“李成一聽,又翻了口供,說當晚聽到的好像就隻是爭吵聲,頭撞牆的聲音是他聽錯了。”餘橋說完,嘖了一聲:“其實我覺得,這個劉庭之所以被當做嫌疑人,完全就是因為他是姚靖的男朋友。”餘橋撇撇嘴,又慫了下肩:“所以說,不談戀愛,B事沒有!”程墨聽她這麼一說,挑了下眉,她不提,他倒是差點忘了。“哎!你和大雋最近怎麼樣啊!”“什麼怎麼樣!”餘橋聲調有點高,表情雖然是嫌棄但卻帶了幾分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嬌羞。程墨權當她是在不好意思,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沒戳穿。餘橋被她盯得不自在,眼睛又瞪圓了幾分衝著他吼道:“看什麼看!像我這個年紀就應該吃喝嫖賭!不受戀愛的苦!”“呦!”程墨“嘖”了一聲,“還嫖賭,我看你長胖了,膽子也肥起來了!”“……”“閒出屁就去把李成給我帶回來。”餘橋撇了下嘴,剛轉身,就被程墨“哎”了兩聲又叫了回來。“楊鶴那事沒完呢,我們查他通話信息,發現他和一個叫張偉的聯係特彆頻繁,我現在有點懷疑這個張偉就是他的上家。”“我跟了這小子兩周,發現他經常去一個居民小區,那個小區周邊有十幾間同樣規模的民宅,都是三四層高的農村自建房,為了不暴露跟蹤,我沒敢把車開太近,所以隻能看到他進去的大概位置,沒辦法確定他究竟去的是哪一間。”“所以呢?”餘橋眨眨眼問。“所以這個事情就要找我們的老夥伴了!”程墨微微一笑,餘橋打了個哆嗦。不,準確來說是替蕭傑打了個哆嗦。“姓名。”“劉庭。”“和姚靖是什麼關係?”“她是我女……前女友。”“你女朋友失蹤為什麼不報警?”“我們那段時間經常吵架,吵完之後就各自不搭理對方。那天吵得特彆凶,也說了分手的話,她沒聯係我,我也不想再找她了。”“因為什麼事情吵架,吵到什麼程度,說清楚一點。”“她有病!”劉庭再次想起已故的前女友也並沒拿出一絲憐憫之心,話不過腦的脫口而出後,抬眼看了一眼麵前的警官,縮了下脖子,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語氣。“她自從換了新工作之後越來越暴躁,每天神神叨叨的,一點小事就能跟我吵起來,更可氣的是,她還動手!”劉庭指了指自己眉骨的地方,雖然有眉毛遮擋,但仔細看不難發現毛流下那條小拇指甲蓋長短,比周圍膚色淺許多的新疤。“警察同誌!你們瞧瞧,這就是那個女人的傑作!說著說著話,不知道為什麼生氣,突然就抄起手邊的碗把我給砸了!這種女的一輩子不聯係我我才燒高香呢!”劉庭的情緒有些起伏,看得出隔了這麼久,他對姚靖還是有怨氣,隻不過劉庭的情緒表現得都很直白,看上去沒有什麼其他隱藏。程墨的眼珠暗暗垂下,過了幾秒又抬起問:“她失蹤的前一天晚上,你們吵架也動手了嗎?”“動了!能不動嗎!”“這個女人瘋了!衝過來對著我臉一頓亂抓!我費了老大勁兒才把她推開!”程墨眉心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緊接著問:“你是在哪兒把她推開的?”“就在她臥室。”“你把她推開的時候,她有沒有摔倒,或是撞到哪兒?”劉庭聞言想了幾秒,邊回憶著邊說:“她……她好像是從牆上滑下去了。”“我推開她之後,她就順勢朝牆邊栽了過去,然後背靠著牆滑坐到了地上。”程墨的眸底突然閃過光亮:“你再仔細想想,她當時還有什麼特征,所有細節都要說清楚。”“她當時……”劉庭抓了抓頭發,儘可能仔細的回憶著,“她當時好像在地上蹲了老半天沒起來,好像……好像用手捂著額頭。”“她用手捂著額頭,是不是因為頭撞到了牆?”劉庭慢半拍的搖搖頭:“我不記得了,我當時推開她就對著鏡子看我自己的傷,沒注意她撞沒撞到。”“你還有印象,你推開姚靖時,她倒向的是哪麵牆嗎?”“有!因為我是轉頭對著鏡子看我的傷的,她在我相對的那個位置,那就是……臥室東邊那麵牆!”*對劉庭的詢問過後,程墨拿著姚靖家的房屋結構圖,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連午休時間都沒出來。餘橋怕她非人的領導隨時有指示,也就跟著沒有午休,原本想趁著這個空檔聯係一下蕭傑,結果卻換來一次又一次的忙音。“不知道又躲到哪個耗子洞追小明星的新聞呢……”餘橋嘟囔了一句,尾音被肚子咕咕叫的聲音打斷。她揉了揉肚子,這才想起自己從早上開始就沒有吃飯。哀怨的透過磨砂玻璃朝辦公室看了一眼:“這個披著社會主義外衣的資本家!”視線還沒來得及收回,身旁突然壓下一道陰影,原本的視界被橫過來的一隻手截斷,意識跟上前,先看到的是一片白花花的塑料袋。餘橋愣了幾秒,以為自己餓出了幻覺,順著那人收回的手仰起頭,四目相交又呆怔了好幾秒才眨眨眼說:“啥?”“後街新開的那家烤肉店,吃完剩下的賞你了!”餘橋根本沒聽到苗大雋說了些什麼狗屁話,鼻子聞著肉香味,手已經拆開塑料袋了。炒得花花綠綠的飯和油滋滋的烤肉新鮮得一眼就能看出是剛出鍋的,絲毫沒有“吃剩下”的樣子,可餘橋的神經線條沒有仔細到考慮這些問題,人在饑餓的時候看到投食人隻會覺得他身上帶著一圈24k金的高大。餘橋仰著頭,就這麼一眨不眨的盯著苗大雋。“乾……乾嘛……”苗大雋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半步,有點瘮人。“苗大雋,你多高?”餘橋挑了眉,儘量表現得十分狗腿。“啊?啊?”苗大雋嘴角微微抖了一下,底氣不是很足的說,“一……一八五。”餘橋原本微微揚著的嘴角一耷,美食當前還是不忘初心,秉承了自己的耿直質疑道:“你有一八五?!”“啊……”苗大雋磕磕巴巴了一會兒,“那……細說的話……一八三……”“媽親!你這四舍五入可真向著自己!”“……”說話間辦公室的門“砰”的被推開,餘橋和苗大雋的腦袋不約而同齊齊轉向門口,就見程墨手上拎著房屋平麵圖,徑直走到餘橋桌簽把圖紙一拍。“如果劉庭說的是真的,他和姚靖發生爭吵的那晚,姚靖的頭確實撞到了牆上並且發生了響聲,那就證明之前姚靖的房東李成說的沒錯。”“但一組的人做過現場勘驗,從李成房間是不可能聽到從姚靖臥室發出來的頭撞牆這種強度的聲響。”“所以李成是怎麼知道的當晚姚靖的頭撞到了牆?”“有人告訴他的。”餘橋幾乎脫口而出,“為了栽贓,給劉庭製造殺人動機。”程墨沒答,手指指向屋內平麵圖。“姚靖的房間在東側,東側的房間三麵不連,也就是說東側房間隔牆就是外麵露天。唯一連接屋內的一麵是他家客廳,但是劉庭說當晚他很確定,屋內隻有他和姚靖兩個人。”“那不就是又斷了?”餘橋和苗大雋相視一眼,等著程墨的後話。程墨見狀又在房間平麵圖下拿出一張小區售樓時的圖紙。“這個小區房屋規劃的時候有個很大的問題,兩棟樓之間為了不擋光設計的時候是側位並列的,姚靖住的是十一單元,十單元那棟樓比十一單元整體稍稍靠後,兩樓的間距幾乎隻有一臂遠,雖然側開了方位,但從俯視圖上看基本就是相連的。”“這個房間裡住的人,就是指使李成把罪名推到劉庭身上的人。”“到底是不是,還要去現場看了才知道。”餘橋一聽,心裡陡然“咯噔”一下,下意識的手扶住桌上的筷子握緊。“現……在?”“對啊!”程墨轉身往辦公室走,邊走邊說,“我拿個車鑰匙,你去門口等我!”餘橋見他轉身,忙不迭的把外賣殼子拆開,狼吞虎咽的扒了兩勺子飯。苗大雋站在一邊看著女孩兒的頭頂,突然就很想拍拍她的頭,事實上他也的確這麼做了。“慢點吃,下回給你買可以隨手帶的。”“嗝!”“……”*餘橋的嗝從警局一直打到姚靖家,程墨斜了她無數眼:“你吃了一垃圾桶飯是不是?”“……”餘橋現在沒心情,不願意搭理他。她總共就吃了三口,還被苗大雋突如其來親昵的動作到打嗝。他在乾嘛??摸她腦袋乾嘛??把她當狗嘛??餘橋越想越心虛,整張臉皺巴在一起,緩緩抬手摸向頭頂。心口突然像是有羽毛滑過癢了一下,餘橋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但是她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順手使勁對著自己頭頂拍了一巴掌。程墨被她嚇一跳,餘光瞥了她一眼挑眉說:“打虱子呢?”“……”姚靖租住的小區算是比較新的,監控門衛都一應俱全,還有物業全程配合。程墨好信隨口問了一句房租,緩了好半天才憋出個屁。“那這是……高檔小區啊……”餘橋翻了個白眼,低聲嘟囔了句:“窮鬼……”物業把兩人帶到檔案室:“2022室租房登記表上寫的租戶叫汪海。”“汪海?”餘橋聲調不禁拔高了幾分,“有照片嗎?”“照片沒有,但是有身份證信息。”“汪海怎麼了?”程墨沒太跟得上餘橋的腦回路,小聲在她耳邊問。“汪海!”餘橋眼睛瞪得溜圓,“李一一的前夫!也叫汪海!”程墨聞言下巴一縮:“沒這麼巧吧!”“我看小區一樓都有監控錄像,能調出來讓我們看看汪海的長相嗎?”“可以,我去保安室取一下錄像。”電腦前,程墨和餘橋一左一右,小區大門、一樓大廳、電梯,所有能拍到正臉地方的錄像他們悉數調出比對,看著畫麵上足夠清晰辨認的人像,不止是餘橋,就連程墨都莫名後背鑽進一股涼風。2022室的租戶,就是李一一的前夫,汪海。*“兩個問題,以汪海的經濟狀況是不可能租得起那麼貴的小區的,連姚靖都租不起。”“還有,物業信息上登記姚靖入住時間是在她換工作之後,她一個學化學的為什麼跳槽去給人做助理,專業對口嗎?”“做文秘賺得多啊!要是綠城請我做總經理助理,我馬不停蹄就辭職為資本主義服務!”程墨打了個指向,食指朝餘橋腦門一指:“你說到關鍵了!”“姚靖到底有什麼本事,讓章茗看上高薪挖去做助理。她之前的求學和工作履曆跟總經理助理這個崗位半點邊都不沾。”“除了……”程墨眼睛微微眯起,聲音輕得像是自言自語。“化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