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小心翼翼地看著李涯,眸中憂戚,想哭又不是哭,語聲怯怯地說:“你好,我、我不太會說中文。”李涯換成流利的英語,問著:“我有什麼可以幫助你的?”那女人感激地看著他,想說什麼,可又在害怕什麼,搖了搖頭,用英語回道:“不用了,謝謝。”李涯看出她在擔心什麼,掏出自己的身份證,遞給她看,說:“我叫李涯,如果你願意相信我,就告訴我你需要什麼幫助,如果你不願意相信我,你在這等著,我去找機場警察來幫助你,可以嗎?”那女人看了一眼他身份證,又看了看他。不知為何,在這一刻她竟選擇了相信他,她對他全盤托出,說:“我叫溫雅,我想找我的妹妹,她給我打電話說在笑江湖酒吧,她不會喝酒,我很擔心她。所以我飛了十幾個小時來找她,可是,下了飛機,我上了個洗手間,出來我就迷路了,我不知道出口在哪裡,我已經很努力跟著路標走,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會走到這裡來。”秦漠說她是路癡,果不其然。李涯不知道秦漠跟她究竟是什麼關係,但既然秦漠吩咐他這兩天跟著她,那他就隻管跟著她。他問她:“你妹妹叫什麼?你確定她現在還在笑江湖酒吧嗎?”說著他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聯係笑江湖酒吧的負責人,“笑江湖酒吧剛好是我朋友開的,我讓他們查一下有沒有你妹妹的登記記錄。”笑江湖酒吧,入場的人必須都得實名登記。溫雅似是找到曙光一樣看著李涯,說:“我妹妹叫溫小曼。”李涯霎時覺得這個名字聽著有些耳熟,想起什麼來,昨天宋城大鬨急診科,好像就為了溫小曼吧?為了確認,還是問一下酒吧那邊的信息。笑江湖酒吧那邊接起電話,語聲慵懶未醒:“你好,笑江湖酒吧。”“阿全,查一下前天晚上來酒吧的女孩,叫溫小曼。”李涯說。那邊阿全立即有印象道:“媽呀,那小姑娘你認識啊?不能喝非得喝,喝了一宿,喝成急性酒精中毒,昨兒一早被救護車拉走了。”看樣子就是那個溫小曼。李涯摁了免提:“你說什麼再說一遍。”阿全聽著噪雜的回音,不知他什麼意思,隻能重複了一遍,說:“昨兒一早喝成急性酒精中毒,被救護車拉走了。”李涯掛了電話,看溫雅,說:“聽見了嗎?你妹妹現在應該在醫院。”溫雅聽見阿全說的那一刻早已慌亂起來,她手足無措地問著李涯:“她為什麼要喝那麼多的酒?她現在怎麼樣了?”李涯搖了搖頭,說:“具體什麼情況我不知道,你先彆著急,我帶你去找她。”說著轉身先走。溫雅跟上他的腳步,瞬間又立在原地,有些猶豫地看著他。李涯回頭看了她一眼,輕扯唇角,沒想到她戒備心還挺強,他把身份證塞到她手裡,說:“你把我的身份證拍下來,發給你家人或朋友,就說你跟著我走了,如果出現什麼意外,讓警察隨時來抓我。”溫雅有些不好意思,把身份證還給他,說:“我相信你。”坐在李涯車上,溫雅一路安安靜靜,安靜的如同不存在一般。李涯從後視鏡望了她一眼,看到她那雙美麗的眼眸中有著掩飾不住的擔憂,明明手足無措又強做鎮定的神情,李涯的眸底湧過一抹憂傷,當年有那麼一個人,坐在他車裡,也是這般以沉默掩飾著不安的神情。這一路,溫雅的確難以安心,在她眼前的李涯,是一個看起來非常冷俊的人,濃眉斜挑如劍,眼眸光芒冷銳,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張緊抿著的嘴,兩邊的唇角微微下垂,形成一種冷傲又倔強的意韻。他的整張臉,都寒酷得宛若玄冰。所以溫雅想不明白,這樣看起來冷漠的男人,怎麼會那麼熱心腸地幫助她。她一開始真的應該拍下他的身份證給朋友。可是,她跟他無冤無仇,他沒理由欺騙她吧……難道是他那張冷漠的臉下,有著一顆古道熱腸的心?她忍不住又去看李涯,正與後視鏡中的李涯目光相對,嚇得她趕緊移開視線,望向車窗外,這一路都一直不敢看向前方。直到看到了江城市的標誌性建築,溫雅忍不住說道:“江城變化好大呀!”變得跟她無數次夢見的江城不一樣了。李涯又想起秦漠說的話來,假意問著:“溫小姐來過江城?”溫雅垂了眼眸,沒有正麵回答,說:“夢裡來過。”李涯一聽,便知不能細問,所以沉默下來。溫雅問著:“我們還要多久?”李涯說:“前麵就是。”看到江城市中心醫院,溫雅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但一想溫小曼在裡麵,又緊蹙起眉頭。停下車後,李涯帶著溫雅先去急診科找的秦木蓉。秦木蓉正從診斷間出來。“嫂子!”李涯叫了她一聲。秦木蓉回過頭來,有些疑惑他怎麼出現。李涯朝她走去。“嫂子。”他指著在候診椅坐著的溫雅,介紹說,“那是溫小曼的姐姐,溫雅。她來找溫小曼。”秦木蓉朝溫雅看去,忽覺溫雅眼熟的很,眉宇間,像極了一個人。她怔了一會,回說:“溫小曼已經轉到住院部普通病房,我查一下具體房號告訴你。”她走到護士台,問林護士,“小林,溫小曼轉到哪個病房了?”林護士在電腦裡輸入溫小曼三字,抬頭回道:“301。”秦木蓉跟李涯說:“301。出門左拐走到頭就是住院部。”“好的,謝謝嫂子。”李涯轉身要走。“李涯!”秦木蓉叫了他一聲。李涯回過頭。秦木蓉本想問問他是怎麼認識溫雅的,但又覺得這事並不是她能問的,於是搖了搖頭,說:“沒事了。你去吧。”看著溫雅低眉順眼地跟在李涯身後,秦木蓉微一皺眉,為什麼這個溫雅,會讓她看起來如此眼熟?她到底在哪見過溫雅?突來的急症廣播讓她無暇多想,市中心發生交通意外,兩輛分彆承載二十多人的幼兒園校車在出遊的途中發生追尾。整個急診科的人都繃緊了一根弦,提前做好接診準備,打電話把休班的於翹翹也叫了回來。幾分鐘的時間,急診科亂成了一鍋粥,四十多個孩子,六個老師,加上陸續接到通知跑來的家長,把急診科擠了個水泄不通。好在係了安全帶的緣故,多數孩子都是輕傷。唯一幾個傷勢嚴重的,也基本沒有生命危險。但有些孩子不配合處理傷口,護士一碰就叫的厲害,原本心急如焚的家長就把氣撒在護士身上,其中一個厲害的甚至給了護士一巴掌。因為現場太亂,很少有人注意到這一幕。被打的小護士抹著淚,默默忍了下來,繼續給小朋友處理傷口。於翹翹看見了,走過去,接過小護士手中的醫療托盤,說:“我來。你去處理彆的傷員。”小護士感激地看了於翹翹一眼。於翹翹半蹲下身子,問著小朋友:“小朋友,疼不疼呀?”“你這不廢話嗎?傷成這樣能不疼嗎?”家長氣呼呼的高嚷著,“你們有沒有靠點譜的醫生來?我兒子要是疼出個好歹,你們賠的起嗎?”於翹翹不理他,無視他的嚷嚷,還是溫柔地跟小朋友說:“告訴姐姐,疼嗎?”小朋友含著眼淚,說:“疼!”家長又叫道:“聽沒聽見,他說疼。”於翹翹還是跟小朋友說:“疼就對了,因為你這個傷口還沒包紮好,它有小蟲子在裡麵,小蟲子啊正咬著你的肉肉呢,所以你會感到疼,如果想把小蟲子抓走,在抓的那一刻,小蟲子也會反抗的對不對?”家長聽不得這些哄騙人的話,他伸手要去推於翹翹。於翹翹反手扣住他手腕,讓他不得動彈,隻要他一動,於翹翹便手下使勁,讓他疼的齜牙咧嘴。於翹翹沒看他,繼續溫和地對小朋友說:“這個小蟲子知道我們要抓它,它就會緊緊咬著你的肉,不讓我們把它抓走,所以隻要你一咬牙堅持,忍了那一小會會兒的疼,讓姐姐把小蟲子抓走後,給你包紮起來,你就不會痛了。但是如果你不讓姐姐把小蟲子抓走,你就會很疼很疼,而且小蟲子會一口一口吃掉你的肉肉哦。”小朋友聽得一愣一愣,立即積極地伸過手去,說:“姐姐,你抓小蟲子吧。我不怕,我會堅持住的。”於翹翹摸了摸他的頭,表揚道:“你真棒,太勇敢了。那我們可說好了,男子漢大丈夫,一定要能忍住哦,你要忍不住啊,姐姐就不敢給你抓蟲子了,因為姐姐怕你爸爸會打姐姐。”於翹翹說著,冷眼斜了那家長一眼。那家長被她扣住脈門,也不敢大聲嚷嚷,怕引起人的注意到時丟的是他的臉,他一個大男人,讓一個小姑娘家家輕鬆拿捏地不敢動彈。小朋友堅毅地一點頭,說:“嗯,我一定會忍住的。”於翹翹鬆開家長的手,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拿起消毒水,在小朋友傷口上擦拭了一遍,見小朋友咬著牙,她說:“這個是酒,我們先把小蟲子灌醉它,等它喝的暈頭轉向的,我們再一個一個把它抓起來消滅掉。”小朋友好奇地看向自己的傷口,問著:“阿姨,它們喝醉了,是不是跟我爸爸一樣,會在裡麵摔東西?”於翹翹聞言,不由朝那家長瞪去一眼,點點頭,說:“對啊,所以你覺得有點點痛對不對?”小朋友點了點頭。於翹翹說:“那可要忍住了,姐姐馬上把它們一個一個抓出來。”一邊說著,一邊清理傷口。包紮完了後,於翹翹又說,“現在被小蟲子咬過的肉肉在自我修複,所以你也會感到一點點疼,你要忍住了給它們加油鼓勵,它們知道你那麼努力忍著疼痛,一定會快快長出新的肉肉來。知道了嗎?”小朋友用力一點頭,說:“知道了,姐姐。”於翹翹衝他豎起大拇指,又誇了他一遍:“真棒!”起身,言語冷冷地問家長,“你的手疼不疼?需不需要我給你抓抓蟲子?那麼用力的一巴掌打下去,手一定受傷了吧?你可真是給你兒子做了個好榜樣!”家長被諷地有些覺得難堪,直看著於翹翹。於翹翹給瞪了回去,說:“看我乾什麼?也想給我臉上來一巴掌嗎?男人的手是用來打天下的,不是用來打女人的。你一個大男人,對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動手,你也真下得去手。”家長垂了頭,輕聲說:“對不起。”於翹翹冷冷道:“跟我說對不起有什麼用,受委屈的在那邊。”家長沉默了一下,走過去,對剛才挨了自己一巴掌的小護士道了歉。秦木蓉雖然忙的抽不開身,但餘光時不時朝於翹翹那邊望去,她不動聲色地衝於翹翹豎起來大拇指,讚賞地笑了笑。等忙完這些小朋友,秦木蓉一看時間已經快過了十二點。手機上好幾個未接來電,有展翊的,有齊佑琪的。秦木蓉一下想起答應了齊佑琪要給她送些吃的過去,她緊忙給齊佑琪回個電話。“喂?”接電話的不是齊佑琪。秦木蓉一聽是個男聲,怔了一下,看了一下電話號碼,是齊佑琪的沒錯,她說:“我找齊佑琪。”那邊傳來很小聲地回複:“她剛睡著。”秦木蓉瞬時聽出這聲音的主人是誰了,脫口道:“慕容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