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十八他們病倒了!”小五急迫地跑到陸棲遲身邊,眼睛卻若有若無地看向長孫蕁。握緊的手分開,長孫蕁不自在地將手掌放在裘衣上摩擦。剛才事情發生的太快,長孫蕁沒注意查看幾人的臉色,根據小五前幾天所說,現在應該是侍衛的病發期。“我跟你去看看。”剛走兩步,長孫蕁又停住腳步,她回頭看向背手站在溪邊的陸棲遲,不確定地問道:“你現在身上還什麼不適的感覺嗎?”突然被提問,陸棲遲的內心流過一道暖流。他運功試探半會兒,見沒有異狀,陸棲遲不動聲色地笑道:“沒有。”聽到回答,長孫蕁滿意地點頭,放心地跟小五去看病倒的侍衛。陸棲遲手下的侍衛體格強壯,就算病到晚期,長孫蕁也能給他們吃藥,讓他們活過來,隻不過過程有點痛苦。長孫蕁給侍衛吃了藥,她吩咐小五照顧侍衛,自己鬆了一口氣走出吊腳樓。還沒多喘息半會兒,長孫蕁看見高思元急衝衝地走到她麵前,一邊跟她解釋,一邊拉住她的手往前跑,“第一批人中,有個小孩也染病了,症狀發得快,我們剛給她喂藥,她便身體抽搐,大口大口吐白沫。”長孫蕁抽回自己的手,她了解完情況,自發的跟著高思元走。“第一批人怎麼會患病,不是做好了隔離嗎?”高思元語氣有些不滿,他不悅地詰問道:“你不知道王爺拿了殘肢去威脅那群人嗎?”“不關殘肢的事。”長孫蕁並不打算去批判陸棲遲,能擁有現在的一切,陸棲遲不可能未曾使用不光明的手段,況且,他也是為了在短時間內能救活更多的人。“嗯?”高思元好奇地看向長孫蕁,“殘肢不是病源?”“不是。”走到吊腳樓不遠處,高思元帶長孫蕁走到另外一間茅草屋。打開門,一個稚嫩的女童躺在床板上,嘴唇發白,眼眶發青。長孫蕁看了一眼,便停下腳步轉身向外走,冷靜地拋下一句,“她沒救了。”高思元沒想到長孫蕁這麼狠心,他猛地扯住長孫蕁的手,憤怒地質問道:“你就忍心看這個女童去死?”長孫蕁沒了往日的嬉鬨,突然覺得有點累,她無奈地看向高思元,平靜地問道:“那你還想要我怎樣?”兩人之間的氛圍低到了冰點,寒風地風吹在高思元臉上,讓高思元的情緒更加低落,他用力捏緊長孫蕁的手,渴求地喃喃道:“至少試著救一下啊。”長孫蕁深吐一口氣,呼出一片白霧,“你也是名大夫,你能救活她嗎?”“可你不一樣!”長孫蕁看見高思元眼裡升起奇異的光芒,她沉默地盯著他看。高思元受不住沉重的目光,他漸漸鬆開長孫蕁的手,臉上的灰敗之色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眾人所盼的希望。“你身體能夠抗衡瘟疫,不受瘟疫侵體,這幾天你又一路救治了不少人,你的醫術越超我們,在我們之上,隻要你願意救她,她便可以活。”長孫蕁背對寒風,她嘲諷地笑道:“那你可知道我是怎麼把他們救活的?以毒製毒,損經脈保命,你以為這樣的人,以後能跟普通人一樣健康地活下去嗎?”長孫蕁看了眼躺在裡麵的女童,她繼續說道:“那女童才八九歲,身體根本吃不消我帶的毒藥!除非你想給她個痛快。”“那你分給侍衛的藥粉呢?也是以毒製毒?”不卑不亢的話傳到長孫蕁耳中,翻起驚天駭浪,她壓下顫抖的手,撇開眼不敢去看高思元。“姐姐。”微弱的聲音,顫顫巍巍地飄蕩而來,長孫蕁轉頭看向躺在床上,玻璃珠大的眼睛,哀求看向她的女童。“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想下地獄,我害怕。”沙啞帶有哭腔的聲音,直擊長孫蕁的心底,當年她不想離家之時,她也是這樣求父親將自己留下來,可是沒有用。長孫蕁乾淨利索地掉頭離開,可走了幾步之後,又暗罵一聲,掉頭回來,直接走進茅草屋,幫女童看病,施針穩住她的情況。高思元見長孫蕁改變主意,他愁眉不展的臉露出久違的笑意。長孫蕁見不得高思元得逞的模樣,她毫不手軟地給高思元潑冷水,“我會幫她穩定病情,但具體怎麼救,還是需要你們自己找法子。”高思元一時反應不過來,他以為長孫蕁想要反悔,他怒火中燒,不滿地說道:“你能救官道旁的病人,就不能救一個孩子?”長孫蕁不耐地說道:“我說了不一樣。”“哪裡不一樣了?”“我沒本事,能力不行,救不了,你沒聽見啊!”高思元磨光長孫蕁的耐心,將長孫蕁埋在心底最深處的野獸釋放而出。女童眼淚溢於眼眶,強忍住心酸,不敢開口哭泣。長孫蕁無力地紮上最後一根針,坐在床尾,緩慢安慰道:“曾經也有一個跟你一般大的孩子,害怕被拋棄,強打精神跟在我身後叫我姐姐,讓我救她。”長孫蕁看著女童的眼睛,像是要把當時她所經曆的恐懼傳遞,“我救了,用錯一味藥,她死了。”不顧變得寂靜的氛圍,長孫蕁繼續說道:“我很喜歡她,我不耐煩的時候,她會用小小的身體蹭我,讓我靜下心,我發脾氣的時候,她做草蚱蜢逗我開心,她跟你一樣可愛。”“我不怕。”軟軟的聲音,回響在茅草屋。長孫蕁展顏一笑,“可我怕。”長孫蕁回頭看向站在一旁的高思元,她心情恢複平靜,有條不紊地安排一切,“好大夫會救你,有必要時,我會幫忙給你做副手。”正當長孫蕁離開之際,女童拉住長孫蕁的手,像是怕長孫蕁感被染,她又急忙放開長孫蕁的手,跟長孫蕁道歉,“對不起姐姐,我害怕你離開,所以才會牽你的手,你不會被我傳染吧。”看著急得想要坐起身的女童,長孫蕁走過去,靠近女童,盯著她的眼睛認真說道:“姐姐,百毒不侵,你不用擔心會傳染我。”女童訝異地看向長孫蕁,似乎不懂,不過很快,她立馬甩開疑惑,鑒定地跟長孫蕁說道:“姐姐,你救我吧,不救,我一定會死,救了,我還有活的機會,姐姐,我想活。”破舊的茅草屋,偶有冷風趁機鑽入,吹得人汗毛聳立。高思元上前一步,走到長孫蕁身邊,附和道:“救她吧,我們給你打下手。”思索許久,長孫蕁終是跳過心裡的關卡,鄭重地點頭。她在給他們希望,而不是將他們推入地獄,她或許應該試一試。長孫蕁沒有半分懈怠,答應救女童之後,她整夜留在茅草屋,跟高思元一起研究治療的辦法。陸棲遲找她,發現她在動手救人,他也沒有打擾她,轉而去調查礦石和屍堆的事情,吩咐周水讓桑虞儘快從李斯手中,得到有用的消息。又吩咐小五快馬加鞭,將此地發現鐵礦的事情,上報給朝廷。兩日後,長孫蕁不眠不休,終於研製出了解藥,她本想給染了瘟疫的其他活物先試吃,但女童的病情已經容不得她再實驗。高思元從長孫蕁心中偷拿了解藥,喂給女童吃。女童一陣發熱後,身體有了好轉。不用長孫蕁過多擔心,等她睡醒過來之後,她便發現女童的病情大有好轉,高思元將藥分發給其他疫民,讓其他疫民有所好轉。淮南的災情越發加重,陸棲遲必須快速趕到淮南,陸棲遲留下高思元等一批人,給村莊的人繼續後續的治療。他則帶著人,跟上繞遠路的運糧部隊,趕去淮南。臨走時,女童悄悄地將長孫蕁拖到一邊,她神秘兮兮地說道:“姐姐,你去淮南可要小心巫師,我看他頭發發白,一臉得道高僧的模樣,就不像個好人。”長孫蕁發笑,她蹲下身體與女童齊高,“得道高僧怎麼像壞人了?難道不應該是好人?”女童不滿地皺鼻頭,“才不是呢,他晚上還會偷偷摸摸爬上山運東西,我晚上曾看見他身邊跟了幾名漂亮的姐姐。”長孫蕁心裡一震,還想問彆的。旁邊有村民用鞋砸女童,“你瞎說什麼呢!趕緊給我閉嘴!”長孫蕁將村名嗬退,害怕女童被欺負,保險起見,她威脅道:“我回程瞧見她有任何不適,我封了你們地龍村!”女童吐吐舌頭,嘀咕道:“村長爺爺是個壞人。”長孫蕁沒把女童最後的一句話放在心上,她以為女童是在跟村長置氣。陸棲遲已經在喚她,沒來得及多說,長孫蕁便跟著陸棲遲離開了地龍村。反正地龍村還有高思元在照應。連續趕了兩天路,長孫蕁被身下的馬顛得死去活來,長孫蕁握著韁繩,小心地催促馬匹,乖巧地走到陸棲遲身邊,她故作深思地說道:“陸棲遲,你不覺得你應該將馬改進一下?”陸棲遲了然地看她一眼,“你屁股又痛了?”“哎,話不能這麼說,痛是真的痛,但是改良還是得改良。”陸棲遲看向身下的馬匹,沉默了會兒,奇怪地問道:“你想把馬改成驢子?”……“我能把你改成猩猩嗎?”“不能。”長孫蕁豁然挺直身體,理直氣壯地喊道:“那你問!”陸棲遲淡定地瞥她一眼,“那你想改成什麼?”長孫蕁知道陸棲遲理解錯了意思,她砸吧嘴,看著遠方,學著學者博大精深的模樣,悠然地說道:“再給馬鞍裝幾層柔軟的墊子。”陸棲遲歎口氣,將長孫蕁抱到自己的馬匹上,他將下巴磕在長孫蕁肩膀上,身體環住長孫蕁,用身體替長孫蕁擋住風寒。他溫柔地說道,“跟我說話,轉移注意力就不痛了。”長孫蕁鬨了個大紅臉,雖然兩個人還沒有確定關係,但曖昧的態度,兩人都知道對方對自己有情。長孫蕁小聲地反駁,“那有那麼神奇。”陸棲遲冰涼的唇貼在長孫蕁臉頰上,笑著問道:“現在呢?”長孫蕁雙手捂住臉頰,一臉嬌羞,“我感覺我要上天了。”劉信跟在後麵止不住地搖頭,她家主人徹底淪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