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將鐵礦遞上前,給陸棲遲看。看到鐵礦,聯想到陸錦湛私產兵器,陸棲遲心裡有了數。陸錦湛為了不引起注意,不動聲色地派人散播瘟疫,讓村裡的人搬離村莊。那所謂的巫師,或許就是陸錦湛的人,可泉洞的屍體是怎麼回事,陸錦湛將染瘟疫的人,引到官道,故意引起自己的注意來調查這件事?廢了那麼大的力氣掩蓋礦石,陸錦湛怎麼讓自己來調查?長孫蕁走上前拿過礦石,放在手上摩擦,細細的磨砂感,生出少許鐵砂,隱隱帶著磁性。一陣寒風吹來,長孫蕁裹緊裘衣,她委身躲在陸棲遲身旁,問道:“陸錦湛的人想在這裡開礦場製兵器,為何還要引我們過來?”旁邊的侍衛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先說話。現在他們王爺的表情,可是很難看。最後還是陸棲遲瞥向長孫蕁,臉上沒了往日的溫和,冷冰冰地說道:“或許,他的本意根本不是將我們引過來。”“誰!”小四掏出懷裡的飛鏢,乾脆利落地甩向躲在茅屋後麵的歹人。所有的人的目光,都看向被擊中倒在地上的歹人。小四見他掙紮起身,想要逃跑,他一個飛身壓住歹人,不讓歹人有機會逃脫。“捏住他的下巴。”陸棲遲的話音剛落,隻見歹人眼眸緊閉,嘴角流出烏血。長孫蕁快速跑過去,往歹人身上快速點穴,冰涼的手指搭在歹人脖頸,感受到微不可見的脈搏。長孫蕁掏出懷裡的藥丸,強塞進歹人的口中。陸棲遲也跟著長孫蕁走到歹人身邊,陸棲遲麵色凝重,他看見長孫蕁的急救措施,不確定地問道:“能救活?”“半個時辰。”長孫蕁掏出懷裡卷了毛的羊皮袋攤開,從裡麵抽出一根根銀針紮在歹人身上,“他吃的毒太猛烈,根本不可能救活,我隻能讓他保持清醒意識半個小時。”暗衛出任務,任務失敗隻有死路一條,他們嘴裡的毒藥,陸棲遲知道有多猛烈,長孫蕁能讓歹人恢複意識,已是十分不容易。長孫蕁恢複了吊兒郎當的神態,幫陸棲遲出歪主意:“等會兒,你就誇我是神醫,讓他確信自己被救活,你再使勁折磨他,讓他心生恐懼,坦白一切。”陸棲遲低頭瞧了眼長孫蕁,問道:“你平常是不是都這樣坑蒙拐騙?”長孫蕁被問得呼吸一窒,她情緒異常激烈地掩飾道:“這怎麼就是坑蒙拐騙了?這叫出其不意?你沒讀過兵書啊?”陸棲遲想看清歹人的狀態,他又靠近長孫蕁幾分,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長孫蕁頸邊,不在意地回道:“嗯。”長孫蕁感覺極不自在,她側頭瑟縮擋開陸棲遲的呼吸,陸棲遲不自知,他越發靠近。長孫蕁被奇怪的感覺弄得心裡癢癢的,她瞧見旁邊有許多人,頭一次,她臉紅地一掌將陸棲遲推開。“你離我那麼近乾嘛!你站遠點看也能看見啊!”陸棲遲被長孫蕁吼得莫名其妙,他直起身體,奇怪地看了長孫蕁一眼,詢問道:“你發什麼瘋?”長孫蕁知道自己的行為很奇怪,她搖晃腦袋,臉頰發熱,眼瞼發紅,羞憤地嘀嘀咕咕回道:“羊癲瘋!”現在旁邊的侍衛都被惹笑,尤其是小四笑得最開心,他常年混跡女人身邊,當然知道長孫蕁是生了羞意。可惜王爺在感情方麵,反應慢半拍隻跟著自己的思維走,這會兒怕是不能理解長孫蕁。長孫蕁將歹人救活,那歹人一睜眼,瞧見周圍的人都皮笑麵不笑地盯著他看。他心裡發毛,疑惑自己為何沒死之時,打定主意裝傻到底。陸棲遲怎麼會讓他如意,不用陸棲遲吩咐,小四提起歹人,麵帶微笑地幫歹人卸手腕卸腳移骨。荒涼的村莊裡頓時響起慘烈的嘶吼,樹林裡安然休息的鳥群,聽見可怖的聲音,嚇得展翅高飛,慌忙離開。大冬天,歹人的額頭布滿冷汗,大滴大滴的掉落黃土之中。終於歹人忍不住,大喊道:“給我個痛快吧,我什麼都不會說!”有戲,按照以往長孫蕁用五毒做實驗的經驗,一般獵物反抗就激烈的時候,就是受不住痛,意識正在崩盤的時候。陸棲遲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嘴角恢複了往日的危險的微笑,一刻不拉地盯著歹人看,他要找到歹人防範意識最薄弱的時候,一擊成功。小五不知道哪裡抓來一條蛇,他捏住蛇尾,將蛇提在歹人麵前不斷晃過來晃過去,他淡然地出口問道:“你吃過蛇嗎?味道挺好的,你要不要試試?”陸棲遲感覺身邊的人,退後兩三步,嘴唇發白,迫切地想要逃離。他意識到不對,但此刻他不想打破氛圍,讓歹人抓住喘息的機會。陸棲遲捏緊手腕,示意小五快速解決。小五不再逗弄,小八捏開歹人的嘴,讓歹人看著蛇頭,往自己嘴裡鑽,等蛇頭入了喉頭,小五又扯出來,再次重複。歹人再也忍不住崩潰了,他大聲地哭訴道:“王爺派我們過來監視你們,如有不對勁,立刻對你們進行捕殺。”陸棲遲想知道的不是這個,他擰眉問道:“陸錦湛為何要引本王入村!”歹人苦不堪言,他大聲喊道:“王爺並不想讓您進村,是淮南那邊催得緊,想拖住您,巫師才想出此辦法。”“那泉洞的屍體又是怎麼回事!”這一次,歹人沒有再回答,不知是眼前的蛇太恐怖,還是身體機能已經承受不住,他活活得痛死了過去。歹人一死,陸棲遲立馬轉身,尋找已經離開茅草屋旁邊的長孫蕁。在吊腳樓,陸棲遲瞧見長孫蕁蹲在角落,跟幾名大夫在談笑,他吊起的心,落回原位。陸棲遲緩步走到長孫蕁身邊,聽他們討論瘟疫。高思元認為第一批患者應該立即轉移,免得再染上瘟疫,第二批患者查清情況,也應該送走。聽到這裡陸棲遲出口說道:“我留幾名侍衛,跟你們一起在這裡醫治患者,我跟其他人先行去緩慢,你有需求可以調動侍衛去做。”三人聊得太認真,沒有察覺陸棲遲的到來,長孫蕁是一直心不在焉,沒空去關注旁的事物。看見陸棲遲,所有人都站起身,向陸棲遲行禮,接受陸棲遲的吩咐。陸棲遲轉頭看向嘴唇還有些許泛白的長孫蕁,他朝她示意,“跟我走一段?”長孫蕁咧著嘴,笑得沒心沒肺,“好啊。”兩人走到村莊的溪邊,聆聽溪水,緩緩流淌的聲音。陸棲遲許久都沒有說話,長孫蕁忍不了這股安靜,她眼睛四處捕抓新鮮事物,想要用此引個話題。“陸棲遲。”“嗯?”陸棲遲以為長孫蕁,願意主動跟他分享事情,他輕哼一聲,自然而然地挑眼看向她。“你有沒有覺得,這溪水裡也會有屍體啊?”陸棲遲瞧了眼,清澈見底的溪水,本來他還覺得溪水乾淨,貼近自然,現在被長孫蕁一說,陸棲遲滿腦子都是填滿小溪的屍體。陸棲遲忍住想要將長孫蕁扔進溪水的衝動,他淡淡地歎口氣,決定不跟長孫蕁計較。“你怕蛇?”突如其來的話,讓長孫蕁身體一抖,她下意識地想要掩蓋自己的害怕,長孫蕁笑嘻嘻地說道:“好像是耶。”怕陸棲遲追問,長孫蕁乾脆將原有說出來,“小時候,我不願意跟我師父學,鬨著要回家,我師父將我關進蛇窩兩天,讓我變老實。等他把我從蛇窩裡挖出來時,我身上還纏著幾條蛇,甩都甩不掉,後麵我偷懶,師父就用蛇威脅我,我便越發討厭著散發濃烈腥臭的東西。”長孫蕁不想再回想過去,她反問道:“你呢?我說要挑人救的時候,你為什麼要生氣?”陸棲遲訝異長孫蕁會注意到這種一節,他沉吟片刻,解釋道:“我還有一個哥哥,三皇子。” 長孫蕁看向陸棲遲,表情驚訝,顯然不知道還有三皇子的事情。“小時候,皇宮也爆發出一場病疫,我,三皇子,太子都染了病,都是病重階段。宮裡的藥所剩不多,隻能先救一個。所有大臣向父皇進諫保太子。”長孫蕁聽得心抽,她明白被遺棄的滋味,是多麼難受,長孫蕁的手指輕輕觸到陸棲遲。陸棲遲撇頭看向長孫蕁,他放鬆心情,大掌一翻,握住長孫蕁的手,眉目溫柔地笑道:“還好當時我求生欲強,硬撐著不死,等到宮外的人送藥進來。我那哥哥就我這麼好運,沒幾天就去了。”長孫蕁被溫熱的手包裹住,她貪念地沒將手抽出來,白淨的小臉,迎著冬日的陽光,安慰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陸棲遲一愣,他想到小時候,奶萌奶萌的長孫蕁,叫人將他從水裡撈出來,抱住濕答答、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他,說的也是這句話。陸棲遲沒有說,當時他能頑強活下來,其中有對父皇決定的不滿,想要證明向大臣證明自己的原因,然而起到最大力量的,還是當年小長孫蕁的這一句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他相信他有福,能夠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