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買好的牛奶送回去之後，陳陽陽便出了門，去了對麵的韓理家。陳陽陽上樓的時候想，住這樣近，還真是挺好的，方麵串門子。她敲門，聲音不重，很有規律，敲到第三下的時候，門開了，韓理說：“你怎麼過來了？”陳陽陽張口，不知道怎麼的，覺得心裡擰得特彆難受，怪委屈的，她說：“我沒生氣。”“你在微信裡麵說就好了。”韓理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好像有些不妥，又說，“特地跑一趟怪麻煩的。”他牽住她的手，讓她坐在小沙發上麵，他說：“你先坐一下，我把菜切好了馬上出來。”廚房裡傳來切菜“噔噔噔”的響聲，陳陽陽走到廚房門口，廚房很小，地上放著很多塑料袋，都是剛買的菜。陳陽陽問：“你一個人能吃這麼多？”“不是一個人，今天有同事要過來。”韓理說。“那我方便在這裡嗎？”韓理遲疑了兩秒說道：“方便。”她又說：“韓理，我們那樣，算是在一起了吧？”這一次，韓理沒說話，隻是專心的切菜。陳陽陽見他不說話，一顆心飛快的下沉著，有種坐跳樓機從高空墜落的感覺，擰得她心臟發疼，她說：“剛剛那個是我同學，你也認識的，他叫霍南成。”韓理的眼皮抬了一下，他說：“我記得他。”陳陽陽又說：“我跟他隻是朋友。”韓理說：“他剛剛是在你家吧。”“對。”“你父母很喜歡他？”“可能吧。”陳陽陽說，“我們家，其實主要還是看我自己。”“看你自己什麼？”他突然回過頭來，沒什麼表情。“看我自己喜歡。”陳陽陽說。韓理的嘴角動了動，似笑非笑戲謔的看著她，又是那標誌性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揚。陳陽陽知道自己上當了，臉一紅便說道：“那我先出去幫你把那些零食擺上去了。”韓理伸出手，拽住了陳陽陽的手腕，他的手上有水漬，握在手上冰冰涼涼的，他猛地一拉，將她拽進了自己的懷裡，他笑了笑，聲音沙啞低沉的說道：“走什麼？”陳陽陽說了一個“你”字便不說話了。韓理摟住她，身子彎了彎，緩緩的低頭穩住了她的唇，廚房很窄，兩個人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這個吻，很平淡也很平靜，幾乎讓陳陽陽有種錯覺，兩個人不是熱戀，而是已經是老夫老妻了，經曆了滄海桑田，時間變化的那種，由內而外的平靜。門外響起敲門聲，陳陽陽嚇了一跳，差點咬到韓理的舌尖，她推開韓理說：“你同事？”韓理點頭：“應該是，一起？”陳陽陽手：“不了，你去開門，我去一下洗手間。”陳陽陽進了洗手間之後，看到鏡子裡麵的女人，兩頰泛紅，雙眸波光粼粼，嘴角水盈盈的，發絲有些淩亂。她自己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擰開水龍頭，調試到合適的水溫之後，然後拍了拍臉頰，將亂糟糟的頭用水壓了下去，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著，便打開門走了出去。屋子站了六七個人，上次那個小交警也在，他一見到陳陽陽就笑嘻嘻的叫了聲：“嫂子，你也在啊。”其餘的幾個人都看向了陳陽陽，按道理來說陳陽陽向來是不會怯生的，遇到誰那都是一副落落大方的姿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在廚房發生的事情，陳陽陽竟然被幾個人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了。韓理走過來，攬住陳陽陽的肩膀，將她帶到那幾人麵前說道：“這是陳陽陽，我女朋友。”陳陽陽的手指無意識微微彎曲了一下，她伸出手，很快恢複了往日的落落大方，露出得體的笑容說道：“你們好，我叫陳陽陽。”陳陽陽和他們一一握過手，陳陽陽抿著嘴，有些想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三個男士對自己的態度都很友好，尤其以小交警為甚，剩下的兩個人，一個叫張浩，一個叫江承，都是韓理的徒弟。有意思的是，三個女生，叫陳婷的對她不鹹不淡，另外兩個，一個叫劉敏一個叫高萌，對她都表示出了敵意。陳陽陽說：“坐吧，我給你們倒茶。”小交警說：“嫂子，不用麻煩了，要喝我們自己會倒的。”“沒事。”陳陽陽說。韓理湊到陳陽陽的耳邊說：“那這些人都交給你了，我去廚房做飯。”“好的。”陳陽陽點點頭。六個人全都坐在沙發上顯得有點擁擠，不過好在那幾個女生被那滿書架的書吸引過去了，陳陽陽出於禮貌，也跟著走了過去。“高萌，這書上寫的都是什麼，你這個碩士生給我們解釋解釋唄。”劉敏拿的是一本小語種的書，高萌拿過去，翻譯了幾句，不太順暢，有好幾處都用詞不當。陳陽陽怕自己會忍不住插嘴，就轉身坐到了沙發上。陳陽陽正坐在沙發上和幾個男生一起看電視，她坐在沙發上，背挺得很直，沒有像那幾個男生一樣背靠著軟墊，高萌看著她的身影，臉上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劉敏小聲對高萌說：“我看啊，除了長得漂亮點也沒什麼特彆的，估計啊，是看不懂這些書所以不好意思呆在這，跟你比，那不就是一花瓶麼，韓哥遲早能明白的。”劉敏和高萌是好朋友，肯定是處處都向著高萌，她剛剛特意拿了一本小語種的書叫高萌翻譯，就是故意說給陳陽陽聽的，高萌多好啊，家境好，長得也漂亮，學曆在一眾警員裡也是佼佼者，陳陽陽一走，劉敏就覺得陳陽陽肯定是自愧不如。陳陽陽忽然側過頭問道：“你們吃零食嗎，韓理買了好多呢。”小交警說：“坐過來吃唄，咱聊聊天，你們要喜歡看書，回頭找韓哥借唄。”劉敏走過來，順勢問道：“陽陽，你喜歡看書嗎？”陳陽陽說：“還行，現在上班忙，看得不多。”劉敏說：“上班啊，做什麼工作的啊？”陳陽陽說：“自然是不如你們警察了，你們是為人民服務的，職業很偉大。”劉敏笑了笑，聽陳陽陽避而不談自己的工作，自然是工作也不怎麼樣了，趁人不注意，她用手肘碰了碰高萌，用嘴型說：“我說的沒錯吧。”高萌雖然嘴上沒說，心裡自然也有了一番比較，雖然她是做文職工作的，不會經常跟韓理打交道，可自己什麼都比陳陽陽強，而且還能近水樓台先得月，陳陽陽現在是韓理的女朋友，以後是不是可就不一定了。陳陽陽笑了一下，她觀察人觀察得很準，雖然劉敏一直拿話試探自己，可是真正表現出敵意的卻是她旁邊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高萌。她不由得想起了那兩隻擺在車上的陶瓷狗，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準。陳陽陽站起來說道：“你們坐吧，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地方。”等陳陽陽一走，剩下那幾人便嚷嚷著打牌和玩遊戲，場麵一下子熱鬨了很多。韓理正在做排骨，見她進來便問：“你怎麼不跟他們一起玩。”陳陽陽說：“我在那裡他們玩不開，我還是跟你一起做飯吧。”韓理輕笑：“那你跟我玩吧。”“玩什麼？”他在她嘴上親了一下，很快，如同蜻蜓點水一般，嘴角有種偷香的得意：“玩親親。”“你耍流氓呢。”陳陽陽聽著外麵的聲音覺得心驚膽戰，可同時心裡又升起了一股異樣的感覺。飯做好之後，陳陽陽吃得很少，幾乎隻是象征性的吃了兩口，韓理問她：“不和胃口？”陳陽陽無奈的小聲說道：“其實，我吃過了。”韓理又笑了，他說：“那好。“彆人都還在吃，陳陽陽也不好意思下桌，所以就小口小口的吃著，小交警看到了，還笑話她是小貓的食量。劉敏開口說道：“韓哥，你書架上的書那麼多，回頭我和萌萌借兩本去看好不好？”韓理點頭，很爽快的答應了：“行。”劉敏又說：“我看上麵都分了好幾種語言呢，韓哥，你那麼厲害的啊。”“你就彆笑話我了，我連英語都看得費勁，更彆提彆的語種了。”韓理說。“那你還買那麼多原版書，還不帶翻譯的。”劉敏說，“要不這樣吧，讓萌萌翻譯給你聽好了。”高萌害羞的低下了頭，抿了抿唇，燈光下，一張臉白裡透紅。一桌子的人瞬間安靜了，似乎都在心照不宣的等著韓理的回答。韓理本來還在喝著湯，突然之間覺得氣氛變得格外詭異，他想了一下說道：“不用了。”“什麼不用了，你還怕麻煩了萌萌不成，萌萌，你倒是說說看，你嫌不嫌麻煩？”劉敏說。小交警說：“劉敏，你這是乾什麼啊，嫂子還坐在這兒呢。”劉敏說：“我也沒說什麼啊，再說了，我這說得也不是什麼壞事啊，書放在那兒不看不就浪費了麼，而且，這跟陳陽陽又有什麼關係，反正她也看不懂……”高萌碰了一下劉敏，小聲低嗬道：“敏敏，你彆說了。”韓理放下筷子，語氣比之前重了些，他看了看一旁的陳陽陽，又看了看劉敏說道：“我說不用了，陽陽會給我翻譯的。”“啊，嫂子也會？”小交警說。陳陽陽說：“會一點，翻譯得不太好。”韓理說：“什麼翻譯得不好，乾嘛那麼謙虛，你給我翻譯的我都收藏起來了。”韓理拿出手機，將一條條的錄音點開，陳陽陽念著德語的聲音像是涓涓細流一樣，念完原版，她又一字一句的翻譯，每一個用詞用句都是仔細斟酌過的，不像是平鋪直敘的白話，而是帶著滿滿的書卷氣。跟高萌磕磕巴巴翻譯的那幾句，算是高下立現了。高萌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她說：“我吃飽了，就先回家了。”劉敏追了出去，江承一直沒怎麼說話，看到高萌跑出去了，立馬也出去了，剩下的幾個人都有些尷尬，原本熱熱鬨鬨的一頓飯算是不歡而散。人都走了之後，陳陽陽正幫著收拾桌子，韓理從後麵攬住她的腰說：“等下我來收拾吧。”“你行情挺好的，”陳陽陽說，“不過，你拿著手機一頓播放，都不考慮一下其他人的感受嗎，警察叔叔？”“我故意的，難道你不介意高萌給我翻譯？”“介意。”陳陽陽說。“知道你是個小心眼子。”韓理笑了一下，“我雖然是直接了一點，可是也是為了她好，不能讓她錯過了真正喜歡她的那個人。”“那個後來追出去的男人？”韓理沒有回答她的話，他說：“行了，彆管他們了，累了一天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我送你下樓吧。”“我幫你收拾收拾，收拾好了就回去。”陳陽陽洗完澡的時候，陳父已經接陳江江回家了。陳江江敲了一下陳陽陽的門，陳陽陽打開門，看著穿著校服的妹妹。她說：“進來吧。”陳陳江江走了進去，坐在了板凳上，手交握著放在膝蓋上，安安靜靜的模樣。陳江江說：“姐姐，娜娜的事情怎麼樣了？”“她沒事，你放心吧。”她摸著陳江江的頭，將今天一天查到的事情都告訴了陳江江，她說，“你好好學習，安心高考。”陳江江淡淡的“嗯”了一聲，算是回應。出去之前，陳江江說：“我周末能不能少上一節奧數課，我想去下一會兒圍棋。”“對圍棋感興趣？”陳陽陽問。陳江江點點頭，陳陽陽說：“想去就去吧，太緊繃了也不好，下一個小時圍棋放鬆一下也不錯。”陳江江說：“姐姐，你覺得我能考好嗎？”“能。”陳陽陽說，“你那麼努力，肯定會得到回報的。”陳江江神色黯然，她低聲囁嚅道：“可有些人，就算不用努力，也能考得很好，或者隻需要付出百分之一的努力，就能抹掉我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有句話不是說得好嗎，條條大路通羅馬，可有些人生來就在羅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