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是韓理開的車,陳陽陽坐在副駕駛座上。陳陽陽說:“剛剛謝謝你啊。”韓理說:“客氣什麼,你妹丟了我那小侄子肯定也……”韓理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趕緊把嘴閉上了。“他也怎麼樣,會著急是吧,你放心吧,我不反對早戀,他是個好孩子。”陳陽陽忽然又開口說道,“隻是這樣輩分可能會有點亂。”韓理:“……”韓理開車比陳陽陽快多了,平常她要花一個小時的路程,他差不多半個小時就開完了。到了學校之後,保安詢問了很久才放兩人進去。這個時候,高三生已經快要放學了。韓令看起來很憔悴,跟第一次見麵的樣子差很多,韓理緊張的看著他:“你吃藥了沒有?”韓令點頭:“吃了。”“韓令,你生病了嗎?”陳陽陽問。韓令立馬解釋:“普通的感冒而已,彆關心我了,還是先找江江吧,今天白天上課的時候我就覺得她不太對勁了,一直走神,連老師點名都聽不到。”陳陽陽身形晃了一下,被韓理扶住了,他說:“雨夜殺人狂的事情隻是以訛傳訛罷了,根本沒有那回事,你彆怕。”陳陽陽說:“我舅舅是這所學校的物理老師,如果真的是空穴來風,我們家的人不會那麼緊張的,我知道你們警局有規定,不能引起市民恐慌,但是你不用瞞著我,我知道內幕。”韓理沉默了一下說道:“行,就算真的有雨夜殺人狂,可是聽小令這麼一說,江江肯定不是被抓走的,而是自己逃課出去的,她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事情,你好好回憶一下,她最近有沒有什麼反常的行為?”陳陽陽仔細回憶了一下,她記憶裡的陳江江永遠都是穿著一套乾淨的校服坐在書桌上寫寫算算,最反常的時候就是跟韓令在一起的時候。她和江江的關係,是那種不鹹不淡的,溫開水一樣的相處模式,她們並沒有到那種無話不談的地步,事實上,就連陳父陳母也很少找陳陽陽和陳江江談話,因為她們永遠都知道自己應該乾什麼,不需要彆人的過多乾涉。這一刻,陳陽陽無比怨恨自己,她為什麼不多關心關心妹妹的生活?陳陽陽搖頭說:“沒有。”韓令忽然說道:“橫店,是橫店,她跟我說起過橫店!”“她要去橫店?”陳陽陽十分驚訝,橫店是拍戲的地方,陳江江很少看電視,也不追星,她為什麼會說起橫店?韓令說:“不是的,是江江的一個朋友,好像叫什麼娜的要去橫店,還約了一個網友說要一起去橫店,我記得江江好像一到下課就會盯著手機看,而且十分緊張。”陳陽陽說:“我知道她,她叫羅凱娜,和江江是初中同學,後來念技校去了。一定是她要去見網友,然後怕出事,所以要江江關注著她的去向,要是求救的話,江江也可以第一時間幫她報警。”“可是江江為什麼失聯呢?”韓令問,“如果羅凱娜出了事情,江江應該會第一時間選擇報警啊。”“如果,羅凱娜根本就來不及給出任何警報就直接失蹤了呢,江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肯定不敢貿然去報警,所以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去技校問問羅凱娜還在不在。”韓理說,“走,我們去羅凱娜的學校。”三人開車來到了羅凱娜就讀的學校,這所學校跟普高有很大的差彆,周圍的小網吧很多,而且染頭發,紋身的社會青年很多,看到陳陽陽的車後,大家或有或無的投來了打量的目光。他們的車停在學校的後街上,跟一排顏色不同的車混在一起。保安正在喝酒,見他們要進去,隻是隨口問了句,便擺擺手讓他們進去了,連登記都沒有。他們找到三年級的教學樓,然後一個一個地問,終於在最角落的教室裡找到了陳江江。教室門關得緊緊的,門外站滿了圍觀的人,男生女生都有,他們像是在古羅馬的競技場一樣,在觀眾席上大聲叫囂著。陳陽陽趴到窗戶口,看到陳江江被人圍好多個女生圍著,陳江江渾身是血,鼻青臉腫地站在角落裡,腳邊是那個被踩的像廢品一樣的手機。一個女生伸出腳,一腳狠狠的踹在了陳江江的肚子上,陳江江捂著肚子,手摸到了背後的一把椅子,她猛地抬起椅子砸向了那個女生,場麵一下又開始變得燥熱起來。“江江!”陳陽陽尖叫出聲。韓令瘋了一樣踹門,雙目通紅,像是困在籠子裡的幼獸,韓理將他拉開說道:“你不能太激動!”說完,韓理開始踹門,比韓令更加凶狠。旁邊有人說:“你誰啊,跑到這裡來踹門,知道我們是誰麼?”韓理亮出證件說道:“我是警察,外麵的人,裡麵的人都不準再動了!”“警察來了,菲姐,快把門打開!”外麵有人喊道。那人說:“警察叔叔,我們沒有打架哦。”“不打架還站在這裡乾什麼?”韓理凶神惡煞地看著教室外圍觀的人,“還不快走,是等著吃牢飯嗎,要不要給你們普及一下法律常識?”一時間,眾人作鳥獸散,整個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那個叫菲姐的把門打開門,她看著韓理說道:“你,你真的是警察嗎?”韓理亮出警員證,冷冷的看著她們說道:“統統都給我站好了!”那幾個打人的女生一字排開站好了,陳江江捂著肚子,被陳陽陽抱住了,她說:“江江,你怎麼樣了?”“肚子痛。”陳江江的臉色十分不好。陳陽陽和韓令先送著陳江江去了附近的醫院,韓理是問完話之後趕到醫院的。病房裡,陳江江正在打點滴,韓令坐在陳江江的病床邊上給她講題。韓理將陳陽陽叫了出來,他說:“羅凱娜已經好幾天沒回學校了,而且走之前,羅凱娜欠了那個叫菲姐的一筆錢,她打不通電話,也找不到人了,今天江江來他們班問羅凱娜的事情,就被那個菲姐堵在了教室裡麵,要麼陳江江交出羅凱娜,要麼陳江江替她還錢。”陳江江也學過散打,不是什麼軟骨頭,當然不肯就犯,她雖然被揍得厲害,可下手的那幾下,出手都很重,其中一個女生連肋骨都被打斷了。“羅凱娜欠了多少錢?”陳陽陽問。“欠了好幾個人的錢,快一萬多了。”韓理說。“羅凱娜其實不是為了去什麼橫店,而是為了躲債是不是。”陳陽陽捏緊拳頭,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陳江江,除了心疼還有憤怒。陳陽陽進了病房,她說:“江江,姐姐要你以後不要再和羅凱娜聯係了。”韓令被韓理叫了出去,病房裡隻剩下了陳江江河陳陽陽。這是她第一次用姐姐的身份來命令陳江江做某件事情,就好像大部分的家長那樣,不過,她語氣很平靜,沒有起伏,隻是陳述了一件事實,姐姐不希望你跟羅凱娜再有聯係了,如此而已。陳江江愣了一下,她躺在床上,像是雨後的花朵那樣,慢慢的開始凋零,那樣蒼白無助。她說:“不。”陳江江沒有麵對過這樣的場景,事實上,從小到大,幾乎沒有任何人乾涉過陳江江的任何決定,更沒有人去要求她必須做什麼,不能做什麼,所以第一次麵對這樣的要求時,她也跟彆的孩子不同,沒有歇斯底裡地反駁,也沒有唯唯諾諾地應承,而是很平靜地說出了拒絕的話。“給我一個理由。”陳陽陽說。陳江江說:“娜娜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陳陽陽不知道應該去怎麼勸說妹妹,她和自己的員工不同,對待員工,她隻要求一個結果,無論過程怎樣,隻要結果完美就行了。可是,這是她的妹妹,她必須看好她在成長中的每一個過程,這樣,她才會在最後盛開成最美麗的花朵,最後,陳陽陽決定用學術的角度去教導陳江江,她覺得,陳江江能聽懂,也能明白她的意思。陳陽陽說:“江江,你應該知道達爾文的自然選擇學說吧,在生存鬥爭過程中,具有有利變異的個體能生存下來並繁殖後代,具有不利變異的個體則逐漸被淘汰,這就是汰劣留良或適者生存的原理。人性也是一樣的,為了融入集體,她必須變成跟周圍人一樣的人才能很好的生存下去,你也看到了,羅凱娜處在一個什麼樣的環境中,她和你初中認識到的樣子已經不同了。”陳江江毫無征兆的哭了,淚水一滴一滴,順著眼角流在了枕頭上,形成了一道淺淺的水痕,她說:“娜娜不是這個樣子的。”陳陽陽愣怔了一下,她沒想到陳江江會哭,她低頭將陳江江攔在了自己懷裡,她摸著陳江江的頭說:“江江,你要參加高考了,你必須要全力以赴,不能被任何事情分神,明白嗎?”“姐姐,娜娜真的出事了,你相信我。”陳江江說。羅凱娜會每天和陳江江聊天,哪怕是離家出走也會保持跟她聯係,她不可能會突然失蹤,而且,羅凱娜的家庭狀況雖然不好,但並不缺錢花。她媽媽和她爸爸離婚之後,她媽媽每個月都會給她一筆可觀的生活費。即使借了錢,也會月底還上,絕對不會跑路的。“好,姐姐會幫你的,實在不行,我會找韓警官幫忙的,這你總該放心了吧,”陳陽陽說,“你先睡一會兒,病好了就安安心心回學校聽課。”陳江江點頭,閉上眼睛很快就睡去了。陳陽陽看著陳江江的睡顏,輕輕歎了口氣,這好像就是他們陳家人與生俱來的命運一樣,總是在臨近高考的時候出一些岔子,當年的她是如此,現在的陳江江也是如此。可是陳江江到底和自己是不同的,她必須要拚儘全力,一鼓作氣直到高考結束才能取得一個比較不錯的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