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落。”秦夜庭喊她的名字,語氣裡無半點溫度,反倒聽起來讓人覺得陰森森的。外麵有些冷,涼風穿過楚落的衣服直抵皮膚,她定定地站在原地看著秦夜庭,這張她日思夜想的臉出現在自己麵前,心裡卻無半點感動。“你也出來了?好巧。”“不對,應該稱你一聲傅太太。”秦夜庭的每句話裡都儘是嘲諷,好像也唯用這樣的語氣才能表達自己心中的不甘。秦夜庭的雙手插在口袋裡,直直地站在楚落的麵前,沒有半點想要與她親近的意思,就隻是冷眼看著她,看得楚落的頭皮直發麻。“傅太太?”楚落的語氣有些玩味,然後又自己反駁了自己,“你應該稱我一聲嫂子吧?”楚落毫不在乎的樣子一下子便刺痛了秦夜庭,他們的每一次的口水之爭,楚落總是要占上風才肯罷休。楚落說完這句話後便想越過秦夜庭徑自進屋去,因為她不確定自己在秦夜庭麵前可以偽裝多久,沒想到秦夜庭一把將她拉住,拉進沒有黑暗的角落裡,樹乾將兩人的身影完全擋住,秦夜庭把楚落抵在樹乾上,低下頭惡狠狠地吻了上來。熟悉的氣息裡卻是發狠的力道,但楚落一聲都不敢吭,生怕被傅家的人看見,秦夜庭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越發的胡作非為起來。一直親到楚落都落了淚,才將其放開,楚落一隻手抵在樹乾上,另一隻手擦著眼淚,忽然間脖子上有了一隻手,秦夜庭用了力,楚落被迫抬頭看他。“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秦夜庭一字一字,好像每個字都用了十足的力氣,兩個人注視著對方,目光裡全然不是含情脈脈,反倒像是仇人間無可奈何的恨意。“彼此彼此。”楚落仍是一副不服輸,無所謂的樣子,秦夜庭最討厭她這樣,那一刻恨不得一個耳光扇過去,可是手下卻突然沒有了力氣,他鬆鬆軟軟地落下手來,低著頭,眼神看向地麵,覺得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失敗者。“到底為什麼,招惹我了,又突然要離開。”就算他用儘了手段又有什麼意義,他和楚落間早已出現了那麼大的裂痕,他到底該用什麼修補?這時,屋裡有人出來,是傅子江,他喊著楚落的名字:“楚落?”秦夜庭往後退了一步,眼睛不再看楚落,楚落趕忙應了一聲:“我在這!”然後整理整理衣服和妝容從樹後走了出去,迎著微弱的光,傅子江看出了楚落的不對勁,她的嘴唇還有些紅腫,傅子江看到她這個樣子,乾脆也不再讓她回大廳,而是說了句:“我幫你去拿外套和包,我們先回去吧。”“不跟爸媽打聲招呼嗎?”“不用,傅政明睡了。”傅子江在背後從來都不叫傅政明父親,而是直呼其名。“好。”楚落走到彆墅門口等傅子江,然後看著秦夜庭模糊的背影回到彆墅大廳,心裡有些五味陳雜。“走吧,想什麼呢。”“沒什麼。”楚落從傅子江的手中拿過外套穿在身上,然後隨著他上車,即便楚落什麼都沒說,他還是把她跟秦夜庭在院子裡發生的事猜了個八九不離十。車子行駛到一半,楚落垂了垂眼眸,主動招待起來:“我沒想到秦夜庭的反應會這麼嚴重。”“他可能是沒放下你吧。”楚落笑著搖搖頭,既沒有認同他的話,也沒有多加反駁,唯有一點她知道,她不能再給自己任何無畏的希望,可是總也忍不住對他的態度多加揣測。“對了,白淺是已經出國了對嗎?”“嗯。”“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姑娘,被你教得很好,”楚落停頓了一會兒又接著說,“不知道用教這個字是否恰當。”傅子江笑了笑不予反駁:“她的確是我一手帶大的好姑娘。”大概就像《小王子》那本書裡說的一樣,白淺是傅子江傾注了時間和精力的玫瑰花,所以她是他在這個茫茫宇宙上獨一無二的玫瑰花。 楚落羨慕他們的感情,隻不過世間許多感情都不會太過順遂,當然也隻有經得起時間考驗的感情才是真正的感情。秦夜庭進去之後拿過自己的大衣外套,跟傅棠梨打了聲招呼,也自顧地出了門,他們各自開了車過來。傅棠梨卻在門口攔住他:“夜庭,一起走吧。”“不了。”“我說你是我男朋友你生氣了嗎?”“隨你。”秦夜庭說完後,徑自上了車,然後驅車而去,揚起一地塵埃,傅棠梨勾起一抹笑,心裡不痛不癢。自那天之後,楚落開始接連地在各個場合碰到秦夜庭,雖然兩個人沒起什麼正麵衝突,但是楚落的心裡總歸是像被什麼撓了一樣,癢癢的。她遠遠地看著他,燈光照在他的身上,就像渡了一層金,他屬於在人群中出色的那種人,氣場太足,讓人不注意到都難。楚落卻一心想把自己隱匿起來,秦夜庭在場,她早已無心跟在場的任何一個人聯絡,一門心思都撲在了秦夜庭身上。“楚總留步。”楚落剛想先行一步,沒想到就被人叫住了。楚落回過頭,發現了個熟麵孔,是國內一家航空公司的老總,楚落曾看過他的報道,關於他的事跡便記了個八九不離十。“付總?久仰久仰。”兩人移步到大廳伸展出去的陽台處,各自的手上都拿了一杯紅酒,付總想給公司空姐們定製一批項鏈,作為雖然新開但已經口碑極好的Namu珠寶,付總首先把其納入考慮範圍。楚落給出的幾點有用的建議,付總聽了連連讚歎,合作洽談得很愉快。而秦夜庭路過的時候便看見楚落和付總在陽台麵對麵而站,談笑風生,楚落的談判技能不容置疑,可是她衝彆的男子笑起來的樣子,秦夜庭看得卻有些紮心。秦夜庭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站在陽台的內側,冷眼看著兩人,自己倒像個感情裡的小醜。大家都說在感情裡有一條不成文的真理,在感情裡付出少的那一方會在對方離開後恍然大悟,並且在聽到他的名字後,忍不住歎氣:“唉。”而在感情裡付出多的那一方,會在積攢失望離開後慢慢放下,等有一天聽到對方名字後,輕輕地說一聲:“哦。”心裡再無波瀾。秦夜庭這兩段感情裡,對於傅棠梨他算是問心無愧,他恨不得把整個最美好的世界都搬到她的麵前,可是對於楚落他終歸是有些愧疚的,他承認自己沒有全心全意地付出過。現在的楚落越發的明豔動人,秦夜庭似是失去了整個世界。楚落跟付總聊完,直接從陽台的外側乘電梯下樓,秦夜庭在她身後默默跟著她,一直跟到地下停車場。地下停車場一共有四層,楚落將車停在了負四,偌大的停車場裡隻有稀稀兩兩的幾輛車,楚落走到半路上停下來,聲音不卑不亢地問秦夜庭:“你跟著我做什麼?”秦夜庭充耳不聞,隻是越來越逼近她。楚落心裡有些慌,他一直不說話,她也沒有什麼辦法,兩個人默默對峙了很久,終於楚落敗下陣來,把車門打開,不想再管秦夜庭,想自己先行離開。沒想到秦夜庭也是手疾眼快,徑自拉了車門上了車。“你乾什麼,你下去!”秦夜庭仍是無動於衷,他慵懶地倚在車背上,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前方。“秦夜庭!”楚落又氣急敗壞地叫了聲他的名字。秦夜庭忽而笑了:“你在他麵前也凶巴巴的嗎?”“你在犯什麼神經,你趕緊下去,要不然我叫人了!”“哦?你是想把大家都喊來,看看你這個有夫之婦是如何跟我糾纏在一起?”秦夜庭的眸子冷硬,整張臉還是楚落之前愛的模樣,她不想再看他,可是車裡充斥著他的專屬氣息,已經沒有辦法讓她專注思考。“秦總,你明明知道我結婚了,你還這個樣子,你又是什麼意思?”“沒什麼意思,老朋友敘敘舊,傅子江不像是這麼小氣的人啊。”說到這的時候,他側過頭來看向楚落,眼睛裡都是戲,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楚落便覺得秦夜庭陌生,如今他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楚落更覺得他陌生了。兩個人就這麼對視著,出落的腦海裡竟又浮現出那天的吻,古樹下的纏綿,他那麼隱忍又用力,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意思。“那你想聊什麼,說完了趕緊下車。”秦夜庭倒是很自覺地給自己係好安全帶:“不急,先開車吧。”眼看秦夜庭沒有一點要下車的意思,而他們也不好在地下停車場停留太久,宴會快要結束,地下停車場很快便會有人下來。楚落開了車,車子平穩地駛出地下停車場,一層又一層,一直駛出去,楚落的車技很好,車子平穩,樹上有樹葉落下來,車輪碾壓在上麵,發出輕微的聲響。車內的氣壓很低,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楚落開著車,也不知道開向哪裡,一不留神就開到了海邊。她跟秦夜庭在一起兩年,兩個人還從來沒有一起來過A市的海。平日裡的海邊很熱鬨,可是如今快要入冬,海邊太冷,打眼望去竟看不到什麼人,秦夜庭坐在車裡還是沒有下車的意思,楚落也不急,就坐在車裡陪他耗著。好半響,秦夜庭終於開口了:“楚落, 愛情對你來說是什麼?”“秦總陪我坐了這麼久的車,就為了跟我聊哲學?”畫了宴會妝的楚落整個人都明豔極了,如今嘴巴一張一合地講話,帶著滿滿的不屑一顧,讓人看了那麼心動,何況是已經愛上她的秦夜庭。“是啊,從來沒聊過,聊聊唄。”楚落垂垂眼眸:“愛情對我來說是人生中錦上添花的東西,而不是全部。”“那你的愛情觀是什麼?”秦夜庭問的問題一個比一個離譜,楚落怎麼也沒想到秦夜庭大費周章地跟著自己,就隻是提了這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她的愛情觀是什麼,她心中的愛情那麼聖潔而又美好,秦夜庭現在怎麼還有臉問自己愛情觀?楚落冷笑一聲:“簡單平凡,忠貞不渝。”秦夜庭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反問著楚落:“忠貞?不渝?”楚落鼻頭一酸,卻仍然用堅定的目光看著他,秦夜庭繼續說道:“可你還是一轉眼嫁人了啊,你背著我跟他約會過多少次,你現在跟我說忠貞不渝?”楚落嫁了人,所以連他在她車裡坐一會兒都成了奢侈,從此他們的同行也都成為名不正言不順,令人詬病。她再也不是他的女人,再也不是那個總是在夜晚偷偷從後麵抱住他的姑娘。曾經的他們全裸而睡,秦夜庭蜷縮著身子,她從後麵抱住他,肚子剛好可以碰觸到他的臀部,有時候他的屁股很涼,可是她的肚子暖暖的,她就像是個小火爐一樣黏上來,就是在那樣的時刻,他以為她很愛他。秦夜庭說話的語氣讓楚落心裡很不舒服,可是楚落是誰,一個永遠不會讓自己處於下風的姑娘,她毫不留情地懟過去:“因為我不愛你啊,我們之間又怎麼可以稱之為愛情?”這句話終是惹怒了秦夜庭,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解開了安全帶,此刻整個人都傾過身子,用手掐上楚落的脖子,眼裡儘是恨意。楚落的眼睛裡就像開了開關,眼淚不受控製地落下來,滴在秦夜庭的手背上,很多時候那些口口聲聲說愛的人未必真的懂愛,或者正在愛。反而是一些在極力掩飾自己心緒的人,大多時候為了小小的自尊,愛得深沉,真正的愛是不需要說出口的,它將成為一個人漫長的牢籠。如今看來,牢籠裡有兩個人,可秦夜庭和楚落並不知道對方的存在。“我不會放過你。”秦夜庭說這句話的語氣很輕,卻如同魔咒一樣印在楚落的心間,說到底,他放不過的怎麼會是楚落,其實是自己。他不知道楚落為什麼會哭,這是她第二次在自己的麵前哭,可是即便她流了眼淚,也仍是一副不認輸的樣子,一個連哭都不肯好好哭的人,到底是有多逞強。“楚落,我問你最後一次,你到底為什麼離開我?”“因為我不愛你了。”楚落說完這句話,整個人哭得更凶了,流了秦夜庭滿手都是淚,他那一刻很想把楚落抱在懷裡,可是下意識地還是打開車門下了車,他不想讓楚落看見自己情緒崩潰的一麵。叱吒風雲的秦夜庭,如今形單隻影走在沙灘上,昂貴的皮鞋裡早已進滿了沙子,大風吹起他西服的一角,做好的發型也被風吹亂了。其實就在他下車的那一瞬間裡,他也哭了,隻有一滴淚,順著臉頰流下來,然後滴在了沙灘上不留痕跡,隻有臉上那道淺淺的淚痕被風一吹有些疼。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在愛情裡總是會輸得一敗塗地,跟傅棠梨分手後,他明明告誡過自己不要再愛上彆人,可他為什麼又碰觸了禁忌,並且這一次愛得比前一次更深。他對傅棠梨更多的是習慣和成長,可是對楚落完全是男人對女人的愛與征服,這個世界上可以陪伴自己的人很多,但是自己想要征服的女人怕是隻有楚落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