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析過了，照片不是合成的。”向棠第一個發言，“畫質這麼差，也很難做手腳。” “網友什麼反應？”晏姿問石飛宇，他樂嗬嗬說道：“這個節目還沒有火到出圈的程度。現在更多是可嵐和玥琪兩方的粉絲繼續掐。”“可嵐出事兒，玥琪自然是最受益的。您怎麼看？”晏姿又問負手站立的肖銘深，他還沒說這次任務到底是什麼呢。“你們真的認為玥琪會受益？”他轉身淺笑，“那你們也太小看我們的客戶晨星娛樂了。”“石主管說過，晨星娛樂是可嵐的經濟公司，實力很強大。我不明白，既然來這個節目就是要推藝人出道的，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拔個頭籌？”“可嵐資質平平，沒有出彩的地方，你不是看了節目嘛。”肖銘深解釋，“如果她真的唱跳俱佳，早就火了，何必等到在一個網絡選秀節目出道？你學新聞的，也該知道襯托的道理吧。”“看剪輯，一直是拿性格爭強好勝的玥琪襯托可嵐，踩一捧一，您說玥琪反倒沒撈著好，難道是......”“沒錯。我記得你是推理迷，整件事的真相其實是《希臘棺材之謎》和《X的悲劇》。”“啊，原來如此。”晏姿點點頭，“那我明白這次的對手是誰了。”“我能打斷一下嗎？”向棠皺眉舉手，“肖總的暗示太高深了，我完全沒聽懂，能照顧一下從來不讀推理的人嗎？”“《希臘棺材之謎》和《X的悲劇》都是同一個作者寫的，是一對兄弟。他們兩個人為了宣傳作品，分彆扮演兩本書的作者，展開辯論，互相指責對方寫得爛。在他們揭開真正身份之前，媒體和讀者都被他們騙得團團轉。”晏姿解釋，“單從製造輿論的角度看，作者埃勒裡奎因算是相當成功的炒作大師。”“哦，也就是說，粉絲罵了半天，才發現討厭的人和愛豆其實是同一個人！哈哈，追星文都不敢這麼寫！”“肖總的意思是想說，玥琪和可嵐都和晨星娛樂有關，本就是同一個籃子裡的，互相攻擊不過是炒作策略，不會讓對方出大醜聞。”肖銘深微笑，“解題思路終於跟上了。玥琪來參加比賽，根本就不是super56同意的，她的金主其實是晨星娛樂的高層，這種隱秘的關係，粉絲和媒體自然不會知道。但是平台肯定知道。”“我來接著解題。”石飛宇說道，“您讓我參加招商會時，我就發現了，‘輕吟’和‘柚子’不僅撞了這檔網綜，連投拍的網劇、會員的福利、原創的綜藝都十分雷同。肖總，輕吟可不好對付啊，他們剛拿到融資上市。”“所以‘柚子’做《閃耀少女》時，找了一圈，都沒有公關公司願意接。”肖銘深看著晏姿，“和我的理由不一樣，那些公司就是嫌錢少。”“不會吧，敢情《閃耀少女》沒有公關公司助力，憑一己之力炒作，就把《即刻出道》秒了？”晏姿托腮沉思，柚子網站的操盤手，實力也不容小覷嘛。“我懂了，不到這兩個平台正麵剛，肖總就不出手。”向棠打個響指，“現在正是趁火打劫，哦不，呸呸呸，迎難而上的好時機。”肖銘深拍拍石飛宇的肩膀，“禍兮福所倚。晨星娛樂保大還是保小，打探清楚再動手。”“您放心吧。喝一頓酒，我就能讓他們把實話都倒出來。”套晨星娛樂的話，交給石飛宇放手去做就行。但是輕吟網站這邊，肖銘深決定親自處理。他離開公司，在車裡打電話給方濤：“查得怎麼樣？”“競爭非常激烈，底價已經抬到500萬了。會給寧柒預留一個前三名的出道位，她想得第一名，還得看後期人氣。”方濤成功打入《即刻出道》的實習組，負責弄到內幕信息。“已經有人對《閃耀少女》下手了，查清楚是不是輕吟的策略。把你現有的資料，發給我一份。”選秀節目，過去幾年受製於政策，既不能在黃金檔播出，也不能手機投票，成為食之無味的雞肋，漸漸淡出觀眾的視野。但是隻要有合適的土壤，一定會再度火爆。蟄伏的小公司、常年混跡選秀節目的“老油條”、渴望一夜成名的酒吧駐場歌手，形形色色的人，懷揣不同的目的，都會被新的選秀舞台吸引過來。政策隨時變動，誰都不會錯過這個機會，這個可能是最後一次成名的機會。肖銘深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這個可能是給妹妹報仇的機會。當年，他拜托計算機係的同學，找出妹妹的qq號密碼。順著這唯一的線索，他發現妹妹在離家出走前，整夜整夜在粉絲群裡聊天，給選秀人氣選手熙雯投票。他給所有的群成員發消息詢問，但是沒有人知道肖夢薇離開家後要去哪兒。網友畢竟隻是網友，誰會關心現實生活中發生什麼事呢？肖銘深隻好一一去問妹妹的同學。結果他發現，妹妹在現實生活中也沒有朋友。她獨來獨往，成績平平，也沒有在聯歡會上表演過才藝出風頭，幾乎是班級裡的透明人。她的失蹤，不過是讓教室裡多出一張空桌椅，沒有激起任何波瀾。這個發現讓他震驚。在他麵前，妹妹是開朗愛笑的，喜歡唱歌、喜歡講笑話，總是給他講同學的趣事，絲毫看不出孤獨自閉的傾向。連自己的親人都看不透，肖銘深覺得自己活得很失敗。這麼多年，自己原來隻是在迷霧中駛往燈塔的小船，迷霧散去後，才發現追逐的燈塔早已廢棄，一切自以為是的努力不過是徒勞。於是他不想再把精力花費在研究數字上，他轉而研究人性的難題。是誰慫恿妹妹放棄升學離家出走？這道題不難，用排除法，這個人肯定是網友。肖銘深開始混粉絲圈，從運營小規模後援會開始，企圖尋到茫茫汪洋中的一絲線索。幾經波折，他在飯圈也算小有影響力。一天，一個小粉絲匿名投稿，說有星探給她聯係方式，隻要和包裝公司簽約，就能保她通過新的選秀節目的海選，甚至能一路護送到地區32強。投稿的小姑娘很慌，一方麵擔心對方是騙子，一方麵又很想碰碰運氣，已經準備偷偷拿走兩萬塊壓歲錢，買火車票去報名。這則投稿被淹沒在郵箱中，等肖銘深讀到時，已經晚了。那時候，他憑借炒股賺的錢，籌備開公司，奔波於各處部門辦手續，一個多月沒有登陸過爆料郵箱了。當他終於靜下心查看郵件時，這個唯一和明星沒有任何關係的郵件，卻釋放出攝人心魂的魔力，讓他久久無法動彈。多年在大海中想要撈到的針，終於現身了。選秀、想要得到認可目光的少女、錢。這些因素全部齊備，罪惡之網重新撲向迷途羔羊。沒有任何猶豫，肖銘深發了瘋似的尋找這個投稿粉絲的下落。還好她確實涉世未深，在網上留下太多線索，很快就有網友幫忙，找到了她的聯係方式。壞消息是，她確實攜巨款離家出走；好消息是，她買錯了火車票，沒去成騙子公司報名，最後被鐵路警察送回家。雖然她受到驚嚇，再也不想混飯圈了，但還是告訴了肖銘深騙子公司的名字和地址。詭異的是，這個公司在燕城，而敲開那個地址的門，不過是普通的住戶。地址是假的，或者騙子已經人去樓空，總之線索再次斷了。但肖銘深並不是一無所獲。他終於可以把追查方向鎖定了——誘騙少女當明星的騙子公司。從此，他不斷拓展人脈，隻要發現有蛛絲馬跡，他都毫不吝惜金錢、精力追查，誓要揪出當年誘騙妹妹離家出走的真凶。如今網絡選秀節目如日中天，騙子公司自然不會錯過分一杯羹。根據方濤提供的資料，肖銘深一家又一家公司查下去。雖然這些公司都通過了播出平台的資質審核，但說不定會有漏網之魚。他在這個圈子學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沒有錢辦不到的事，總有可以利用的空子。連軸轉了幾天後，該聽聽石飛宇的進展了。眾人聚集在石飛宇的辦公室，石飛宇彙報和晨星娛樂的協商結果：“我費了好大勁兒，才說服他們不要否認。這可是網絡時代，想閉上眼睛裝看不見，隻是自欺欺人。投票還沒截止，忽略觀眾的感受，可是要吃大虧的。他們終於同意發聲明解釋了。”“老石辛苦了。”肖銘深點點頭，“這麼看來，晨星娛樂沒有什麼公關經驗，隻是背靠的資源雄厚。”“可不是嗎？他們的藝人宣傳，都是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可能比小棠還嫩。一出事兒先關閉微博評論，顯得更做賊心虛了。”“喂，石主管，我在你眼裡，已經不是青春美少女了嗎？”向棠不滿地說。“哈，我的意思是，她們的經驗不如你豐富。你也處理過這種新聞，應該知道可以拐彎抹角地辯解。”“就是說好朋友喝多了玩玩唄？雖然這種解釋很蒼白，大家也不信，但好歹保住了兩個人的顏麵。”“這次可不行。選秀本來就是要賣人設的。清純的人設一旦垮了，就沒有人投票了。”石飛宇繼續說，“所以最後的結果是，晨星娛樂和柚子協商，犧牲那個現場導演。”“動作這麼大，看來是下血本了。”晏姿驚訝地說：“怎麼個犧牲法，又要說是臨時工嗎？”“那倒不至於。就是直接撤職，然後讓他以個人微博發道歉聲明。他畢竟不是藝人，風頭過了，還能繼續在幕後工作。”石飛宇說道，“整件事最麻煩的，就是晨星娛樂不想放棄可嵐的宣傳，接下來的節目鏡頭不能少，還要瞄準C位。”“那就要看觀眾買不買賬了。”晏姿無奈地在本上記錄，“繼續走之前的宣傳路線可不行。”“所以就看你的了。你在這方麵是專業的嘛。”石飛宇笑道，“有什麼需要，儘管說。隻要能保證下次節目投票，可嵐不掉出前十名，晨星娛樂會重重答謝我們。”肖銘深眼睛一亮，“老石做得不錯，這筆交易一定要拿下。就辛苦各位了。”“把藝人宣傳的聯係方式給我吧。最好還有節目後期剪輯的聯係方式。”晏姿站起身，拍拍向棠的肩膀，“把折疊床準備好吧。”“沒問題。我可是熬夜小能手。”向棠比了一個ok的手勢，就興衝衝離開了。晏姿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先梳理一下宣傳的轉軌重點：之前節目的剪輯，都偏向突出可嵐的“清純無公害”。當其他人為爭奪歌詞多少而勾心鬥角時，她都在一旁默默吃東西，或者給隊友整理東西，一副超然事外的感覺。這種“不爭不搶”的“暖心”行為，當然是故意剪輯出來，用來吸粉的。既然是來比賽的，有誰會與世無爭呢？於是想搞垮可嵐的人，就瞄準這一點，用“和現場導演激吻”，徹底將節目中的人設擊個粉碎。這個醜聞，不僅是想撕掉可嵐“清純”的麵具，更是暗示，她也是在爭的，而且是用更加令人不齒的手段去爭。既然晨星娛樂不想放棄可嵐，隻能硬著頭皮想出應對策略。晏姿是這樣想的：與其拚命維護玉女形象，挽回流失的觀眾，不如轉變方向，營造出一個新的人設。這個人設就是“叛逆乖乖女”。讓可嵐在鏡頭前，暴露出和外表不符的叛逆或搞怪特質，不計形象也好，丟掉偶像包袱也好，隻要讓她顯得更有趣、更“真實”，觀眾就會買賬。這就需要大量幕後的素材，以及平日的照片視頻。向棠會根據晏姿的文案，幫助可嵐塑造出全新的人設，在網上炒作。既然已經陷入輿論的風暴中，不如與其共舞。想要拿到最後的C位，就不能放過博眼球的機會，就要露出真正的獠牙。晏姿已經準備好了，她希望對手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