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鎮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萬萬伸手翻到第二頁,第二頁的字跡反而比第一頁字跡要模糊很多,但娟秀稚氣的字跡初看是同一個人所寫,從到小鎮第一天開始如同流水賬地記錄在雜貨鋪打工因不適應被老板娘罵的委屈的心。日記不是天天都寫,隔幾天一頁紙,講的是從最初的不習慣到漸漸地知道如何在工作中偷懶,雖然會有被發現的風險,隻是挨罵幾句倒也沒什麼。從寫日記的語感上看,是完完全全的二十歲出頭的女生的感覺。日記開始改變的日子上備注的日子是2006年12月18日,晴。萬萬的手指有瞬間的僵凝,指甲扣在那串數字上。這個日子正是她阿媽失蹤後的第一天!如果梁越所說的話是真的,那麼這一天就是趙琦琦遇見她阿媽的日子。趙琦琦有早上爬山的習慣,這一天如常去爬山,要下山的時候聽見山上傳來異樣的動靜,以為是野獸出沒,嚇得往山下跑,卻聽見了微弱的呼救聲,意識到那聲音來自人,並且是一個漂亮的女人。18日的日記到這裡就結束了,萬萬憋口氣立刻翻到後邊的一頁,還好接下來的是19日,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又隔上三四天。這一次趙琦琦帶了食物和藥品上山,幫受傷的西域女人做了包紮,提供了食物,山上的氣溫太低,她提議將女人帶回家,女人猶豫片刻後應了下來。可這一答應反倒讓趙琦琦為難,她想起自己也是寄人籬下,不敢明目張膽地把人帶回去,悄眯眯地先回去打探一番才將女人帶進去,驚心動魄得不得了。20日的日記,字跡十分的淩亂,大有緊急記錄的樣子,講述的內容正是梁越裡所提到的,西域女人在鄉下采訪時,不小心和連環凶手的車相撞,用拖延的方法,幫助車上被綁的男高中生得以逃跑。連環凶手在此之前已經殺害了五名男高中生,最令人震驚的是,連環凶手竟然是一個女人,出生在廣西的山區,重男輕女比較嚴重,身為一個女人從出生起就是錯誤的,不能讀書,有自我行動力後便開始乾活養家,又在適婚年齡問也不問便嫁給了村裡的瘸子暴發戶,生了一個男孩。女人家裡像吸血鬼一樣不停地靠著她吸錢,偏偏暴發戶越來越有錢,從村落裡搬到了大城市,人人嫌惡的瘸子竟然成了炙手可熱的鑽石王老五,在外遇到一絲不滿,回來便拿她撒氣。孩子越來越大,竟成了不聽話的主,到了高中的時候,更是叛逆的高發期,像父親一樣但凡不滿就當她出氣筒,拳打腳踢。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女人的心境發生了變化,她不知道該把自己的悲劇歸咎在哪裡,便誤以為男高中生才是原罪。這天的日記最後寫的是,不管一切是真是假,但我感覺這不像謊言。萬萬趕緊翻到下一頁,以為還能得到更多的女人消息,卻發現趙琦琦僅僅用了幾行字寫道:女人沒有留下一句招呼便消失了,同樣消失的還有我的老板,可好像隻有一個人發現了這件事。這句話有幾分意味不明,她翻到下一頁卻沒有內容,剩下的三分之一的日記,都沒有留下一點記錄。關於女人的線索就此中斷,她根本沒有辦法確認這個女人是否是她阿媽。梁越所說的素描並沒有在這裡體現。萬萬摸著鼻梁上細小的凸起,內心裡是希望這個女人是她阿媽,那也就意味著,他母親在失蹤後的隔天還活著!可為什麼,她阿媽會出現在離哈鹽市有一段距離的嶽麓鎮,遇到連環案凶手是怎麼回事?既然後麵安全了,怎麼沒有回家?失聯的這麼長時間沒有任何壞消息傳出來,會不會她阿媽還活著,隻是失憶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太多的問題,連她字跡都找不到一條清晰的思路。她把日記合起來,正要轉身離開時,耳朵靈敏地聽到大門處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萬萬立刻警覺地關掉手機的照明,屋子裡隻剩下微弱的白色月光,她屏息站到門後,祈禱著不要被人發現這間屋子的異常。耳朵儘量聽著外邊的動靜,那聲音已經進到了院子,似乎並沒有到客房的意思,萬萬舒口氣,隻要等人進到主屋後,她再趁著黑出去翻牆回去就沒有什麼問題了。氣息才舒到一半,突然趕到外邊的腳步似乎停了下來,發出一聲輕“咦”:“客房的門鎖怎麼掉在了地上,誰進去了嗎?”萬萬登時眼睛瞪大,預感到某種不妙,目光落在客房,左右看著企圖找到藏身的地方,這間屋子的衣櫃夠大,但依照目測可見的老舊程度,開關門一定會發出聲音,那無疑是在告訴外邊的人,屋子有人。萬萬又一次看向床底下,完全架空的鐵板床,空間足夠大,是個藏人的好地方。她想也沒想,一個箭步衝過去,身體放低躺下去,滑進床底下,調整姿勢中,聽見腳步聲到了門口。她不得不朝著床底下繼續挪著,伸手摸到了冰涼的把手,周圍是四方的鐵皮蓋模樣的輪廓。這裡好像是個地窖,進到屋子時因著屋子漆黑,尤其是再床底下,她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按理來說,誰會把地窖裝在床底下,難不成每一次下地窖都要把床移開嗎,也是夠雞肋的設計。不過眼下這不是她該關注的事,屋外的人會不會進來才是關鍵。“走的時候明明鎖好了,年紀大了,記性越來越差了。”萬萬大氣都不敢喘,她在黑暗中像是能透視一樣,感受到一門之隔的外邊,老板娘的手已經放在了門把手上,正當她做好厚臉皮應對的準備時,突然聽到重重的敲門聲。門外的人的手從門把手上一開,開了一道縫的門又一次關閉。老板娘朝著門口喊了一嗓子:“誰啊,這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來敲彆人家的門。”“是我,老板娘,我爸烤了紅薯,問你要不要來一個?”是陳生的聲音。“不吃不吃,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真是晦氣。”被陳生這麼一打斷,老板娘似乎沒有再進房子的意思。腳步聲走遠,主屋的房門傳來“砰”地一聲巨響,仿佛是在回應陳生的吵嚷。一直沒有其他動靜,萬萬從床底下爬出來,來不及拍落身上的灰塵,腳步放輕緩地移動到門邊,拉開門小心翼翼地將門關上,蹲著身體貼著房子走到牆邊,抓著牆體凸出來的沿邊,手腳並用卯足了力氣,蹬著牆磚攀爬上去,那一麵的梯子還在,她順著木梯爬下去,又將梯子擺回原位,捂著懷裡的日記本回到客房落了鎖。這時候,她才敢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明明隻是流進了客房,拿了一個離開的人的日記本,卻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恐怖感不比被梁越抓起來泡到冷水時弱。這裡確實如同趙琦琦的日記裡寫的一樣,透漏著一種古怪,先不論趙琦琦遇到的女人是不是她阿媽,消失的老板又是怎麼回事?等天亮了再出去打聽一下,這鎮上到底藏著什麼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