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危樓之上 醉人迷離(1 / 1)

時光騎士 清明一往 2154 字 4天前

放學之後,趙小梔比平常又多呆了二十分鐘。她本想,餘澈看到東西之後應該會來說一聲,或者就算不過來,放學後起碼兩人也會一起走。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們都是一起的。隻是,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就沒看到餘澈的身影。趙小梔收了收書包,看看外麵橙黃色的天空,期期艾艾。出門的時候,碰見了胖子。胖子頭低著,步履匆匆,一路上小動作不斷,看樣子倒像是遇上了不順心的事。趙小梔小跑兩步,喊住他。胖子估計沒想到趙小梔現在還沒回家,有點不解,“這麼晚了,怎麼還沒回去?”“我想把卷子上剩餘的尾巴訂正完,”她飛快的帶過,“你是不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餘澈去哪了你知道嗎,今天都沒怎麼見到他。給他送資料的時候也不在,不知道又去哪了。”胖子擺擺手,有氣無力道,“沒事。”趙小梔看了他一眼,兩人快出校門口的時候,趙小梔問,“餘澈現在在哪裡?他是在學校還是已經回去了?”胖子慢了腳步,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趙小梔千辛萬苦爬上廢舊理化樓的樓頂時,感覺自己儼然成了“校園勞拉”。理化樓年久失修,能夠被利用起來的地方真的很少,也僅僅隻是夠平常教學中的基礎實驗罷了。三樓往上,基本上就相當於一個小型的廢物集中場。學生們平常是不會上來的,裡麵一堆破銅爛鐵,臟的要命。有些無聊的男生和女生插科打諢的時候,常常會杜撰出“廢舊理化樓,夜半白衣人”的老套校園傳說。穿過一堆廢物,總算看到了一扇小鐵門。鐵門能夠掰開的空間不大,勉強能夠一個人通過。趙小梔到達樓頂的時候狠狠喘了口氣,可是抬頭一望,什麼也沒有。空蕩蕩的,隻剩下天邊的夕陽。胖子說,“他有可能在理化樓的樓頂,你可以去那裡看看。”隻是可能,看來他並不在這,那他會在哪裡呢?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和蹭在肩膀上的鏽漬,準備下樓。剛到小門那,就看到樓頂延伸開去的一小塊地方,探著一雙腳,她心臟猛地一緊。小心翼翼的湊過去,餘澈完好無缺的躺在那裡。一手枕著胳膊,另一隻手拿著資料搭在肚子上,正是趙小梔給他送去的那份。地上殘留著好幾個煙頭,似乎現在還能聞到一絲若有似無的煙草味道。餘澈的這一麵,趙小梔沒見過,也沒有想過。這一刻,她忽然有點膽怯起來,這個人還是他認識的餘澈嗎?就在她的思緒暗自琢磨時,餘澈手中的資料應聲而落。一片寂靜中的咚然聲,趙小梔不禁嚇了一跳,這不大不小的聲音也把餘澈弄醒了。他盯著她,看了好一會,“你怎麼來了?這麼晚還不回家,到這裡來做什麼?你怎麼知道我在這的?”不等她回答,下一秒餘澈搶先說出了口,“行了,我知道了,一定是死胖子告訴你的。”餘澈坐起身,手臂上被壓紅了好大一片。他伸了伸腰,揉了揉發酸的脖子,把資料鋪在一邊,用手拍了拍,示意她過來坐,雙腳卻不動聲色的把煙頭往後踢了踢。趙小梔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呆立不動,一時走了神。餘澈沒再出聲,直到她自覺失神,坐了過來。趙小梔什麼話也沒說,眼睛被餘澈腳後跟的煙頭吸引住。餘澈俯身撿起煙頭,捏著那頭的灰燼在水泥地上胡亂畫著。“你今天去哪了,我給你送東西的時候你不在。”餘澈沉默,沒聽見似的,手依然在亂劃。見他不為所動,趙小梔把書包放下來,從裡麵拿出試卷和筆記本,開始看書。餘澈的手頓了一下,聽見他說,“你回去吧,已經很晚了。”趙小梔沒回答,認認真真的演算。本子放在腿上,壓的人難受的很。她往後挪了挪,靠在護欄上。腿彎曲起來,稍稍好受了些。趙小梔邊寫邊問,“吸煙是什麼感覺?比一頓大餐還要好?”餘澈一愣,“什麼?”“這難道不是你吸的?”餘澈終於扔掉了煙頭,“是我吸的。”仿佛為了印證自己所言非假,他從褲兜裡摸出一盒煙,不動聲色的點燃,似乎還能聞到煙草燃燒的瞬間散發出來的令人著迷的味道。“沒看見你吸過煙。”“那是自然,就是學校再不管事,也不能明目張膽的做這些。”他輕輕彈了彈煙灰,趙小梔這才發現他的手指上有一些淺黃色的煙漬。這麼長時間,她竟然都沒有發現:“要不是今天看見,我還不知道呢。”“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趙小梔訕訕,不知道的事是什麼?她放下紙筆,看著他,忽然湊過來:“我也想吸。”餘澈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被煙嗆的咳嗽起來:“不行。”“為什麼?”“沒有為什麼。”“你都可以吸,為什麼我不可以?”餘澈特意偏了偏頭,“你是女孩子,吸煙像什麼話?就算你要吸,三年之後再說吧!”趙小梔不吭聲,側過臉,看著餘澈明明應該是青春洋溢的臉,忽然間卻蒙上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霧氣,那樣蒼白無力,那樣讓人難過心疼。餘澈回頭,和她的眼神對視了幾秒,“你真的要吸?”趙小梔點點頭,“嗯。”餘澈把煙緩緩遞過來,不知道為什麼,此刻趙小梔心跳開始加速。煙嘴眼看就要送到嘴邊,餘澈卻突然把它摔在地上,狠狠踩滅。化為灰燼。“不抽了,我們回去吧!”趙小梔一顆心陡然落地!收拾完東西之後,趙小梔跟在他身後,“所以,不知道的事是什麼?”餘澈沒答,把自己的外套給趙小梔披上,“你看看你,身上弄這麼多灰和繡,回去怎麼洗得乾淨?”趙小梔心念電轉,在他還沒把衣服遞過來的時候,已經鑽了出去。回到家,餐桌上整整齊齊擺著李蘭精心搭配的“中考膳食”,可早已經涼透了。李蘭聞聲從房間出來,“菜涼了,我給你熱熱吧。”趙小梔放下書包,洗完手坐過來,“媽,不用,熱了之後就不好吃了。”李蘭麵無表情的坐下來,自從趙承運消失之後,李蘭大部分時間就是這個樣子。趙小梔從她的臉上看不出來現在的種種是因為她依然對趙承運懷著恨意,還是她覺得夫妻一場不容易,多少有些不舍。趙小梔扒了口飯,本想解釋一下今天的晚歸,不想李蘭卻說,“小梔,中考沒剩下幾天了,差不多已經定型了。況且,你一直以來都很穩定,不要給自己太多的壓力。”趙小梔點了點頭,李蘭這句話就已經對她今天的晚歸作出回應了:“另外,考慮到你馬上就要上高中了,學習會更緊張。我想,上了高中你還是不要在家住了,來回跑挺折騰的,有這時間倒不如好好休息休息,看看書。”“在市裡住?”李蘭點點頭,“許阿姨你還記得嗎?我們都是多年的好友了,之前我們聊天的時候談論過這個事情,她說她很喜歡你,你過去住她很歡迎。她們家地方大,許阿姨的老公在外麵做生意,國內外兩頭跑,不經常回來。她們家離市一中比較近,你住起來也方便。”趙小梔的腦海裡,許阿姨隻有一個模糊的印象。小學的時候,李蘭帶她見過一次這個許阿姨。許阿姨人看上去確實不錯,說話溫聲細語的,而且看得出家裡很富碩。趙小梔不明白,李蘭竟然還有許阿姨這樣的朋友。許阿姨名叫許嵐,也許因為兩人都有個“LAN”,所以格外親近。可是,她真的有這個厚臉皮去打擾人家嗎?李蘭瞧出了她的顧慮:“你不用擔心,我和你許阿姨都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了,她老公我們也熟識,都是同學。我們也不會白白住人家的地方,這其中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好好念你的書就行。”趙小梔輕聲問:“可要是我考不上市一中呢?”“怎麼可能考不上?”李蘭一下子激動起來, 興許是知道自己反應過了頭,一瞬間又偃旗息鼓,勉強道:“行,就算考不上,其他不錯的學校也都在市區那一片,你住在那裡總歸還是方便的。”趙小梔點點頭,吃完最後一口,回了屋。中考越來越近。一個月,半個月;兩個星期,一個星期。日子如流水,趙小梔卻覺得這個時候,心情反而變得舒暢起來。複習的有條不紊,每天的規劃總能很好的完成。相較餘澈,自上一次樓頂之後,兩人也曾沉默不語一陣子,後來又漸漸舒朗開來,彼此都忘記那天不明所以的齟齬,重新投入到複習當中。雖不曾明說,可是彼此始終記得那天晚上的約定。胖子這半年一直在台球廳裡忙活,用他自己的話說:“網吧裡待膩歪了,換個新場子,重新熱鬨熱鬨”。中考於他而言,無足輕重,每天的書本和試卷並沒有他一個下午在台球廳裡充場子來的愉快。趙小梔才知道,胖子的台球打的很棒。她後知後覺,到底還是不夠了解。方玲玲也是每天說笑的時間少,努力看書的時間多;周闊則是每天都出去打籃球,大汗淋漓的回來,像是悶聲憋著大事。而他和方玲玲之間不曾被知道的小秘密,趙小梔也沒再追問過。班級裡曾經有過不快的女同學,也漸漸的消失不見。趙小梔以為曆輕輕自那次後會變本加厲,至少不會讓她好過。不想,曆輕輕卻出現的越來越少,不知道人還以為趙小梔使了什麼法子打退了這一記強敵。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記起上一次和曆輕輕難得見麵。兩人從來都沒有好好說過話,可是那一次卻出乎意料的和曆輕輕說了很久的話。不管是借著講題目也好,還是兩人真的暫時放下了兵戎,就單單能夠坐下來說上那麼久,已經讓趙小梔覺得不可思議了。她想,曆輕輕應該也是這樣想的吧!那天下午,她一個人翹了課。明明手中還有幾張博遠的卷子沒有寫,可是在座位上拿起筆的時候,她突然有一種很無力的感覺。心中所有的希冀一刹那消失不見,空蕩蕩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乾什麼。她扭頭一看,方玲玲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可是手裡依然緊緊的攥著筆,眼睛一張一合;周闊現在不是在看書就是在打球,此刻他正在球場上揮汗如雨,遠遠望過去,那個模糊的影子投了一個漂亮的三分球,高高躍起的身影,引得眾人一片歡呼;班上同學有的已經回家了,就連一貫對她吹胡子瞪眼的曆輕輕也是想來就來,剩下的同學沒有了往昔的活躍,此刻他們雖然依舊在打鬨、玩樂,可是她發現有的同學會看著課外書突然走神,眼神湧進無措和淡淡哀傷;有些同學笑著鬨著,可是看到熟睡的人和看書的人再也不是那副無所顧忌的樣子,他們自覺地安靜下來,最後乾脆停止玩鬨,乖乖的回到座位上,趴著,臉轉向一側,看著窗外早已經鋪滿綠色枝丫的大樹,眼睛一眨一眨,瞳孔裡蔓延出六月的味道。她開始莫名其妙的悲傷起來,最後乾脆跑出了學校。隨心所欲的順著街邊走,正是工作日,街上的行人不多,稀稀落落。她不知道要去哪裡,漫無目的溜達著,最後停住腳時,已經到了除夕夜放煙花的空地處。此刻草長鶯飛,已經有了夏日的微微暑氣。樹蔭下悠閒的散落著一家幾口閒坐的身影。草地上鋪著露餐用的毯子,邊上的果汁已經喝了一半,盤子裡還有半塊抹了草莓醬的吐司,小孩子靠在爸爸的懷裡睡著了,嘴角還掛著吐司屑,媽媽枕著爸爸的肩,爸爸微閉著眼睛看向藍天,那裡有五顏六色的風箏正在飛翔。趙小梔盯著風箏出神,趙承運現在怎樣了?他在哪裡?上次的新聞一出來,李蘭當時就跌了碗。趙小梔也是在驚嚇中才緩過神來,李蘭去了衛生間,擰開的水龍頭裡夾雜著若有似無的哭泣聲。她有些難以置信,為什麼那個給她講兔子故事的爸爸會變的人人唾棄,為什麼他頭也不回的就走上了不能回頭的路,為什麼他要讓她和媽媽如此傷心?趙小梔已經忘記了哭,她一直覺得自己在做夢,這個夢過於漫長、過於可怕,她被留在了夢裡,毫無出路。不知道坐了多久、胡思亂想了多久,等到風箏停飛、周人散去她才回過味來。迎麵吹來的風舒緩了她的不安,心中的悲傷和煩悶也漸漸平緩。她口乾舌燥,轉身朝一家小賣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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