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沿著附近的街巷,沒有目的的瞎溜達。餘澈和胖子來過這,多少熟稔些。胖子問,“還回去嗎?”餘澈看了一眼趙小梔,“吃完飯再回去吧。”趙小梔沒反對。一路看過去,吃的東西太多了,讓人眼花繚亂。胖子挨個看過去,似乎感覺到肚子裡的寶貝在嘰歪亂叫。“想吃什麼?”餘澈問她。趙小梔左右看看,一時間沒想好,又走了兩步,指著一家店,“就牛肉湯吧!”進了裡屋,身子才漸漸活絡起來。胖子要了一份大碗,外加四個芝麻香餅;趙小梔要了一碗小的,一個餅;餘澈隻單點了一大碗。老板娘挨個端著湯上來,胖子迫不及待開吃,香餅咬的哢嚓作響,脆生悅耳、芝麻留香,美食的誘惑很快便讓人忘記方才的緊張和不快。見二人沒怎麼動筷子,胖子招呼道,“快吃啊,大冷天的,這東西涼的快。”趙小梔拿起筷子,對麵的餘澈撒完了辣椒攪了攪,吃了一大口。她停了停,探頭問到,“這樣很好吃?不會很辣嗎?”餘澈仰頭呼了口氣,看樣子是太燙了,“怎麼會,這樣吃才美味,最好再加點醋。”他騰出一隻手,加了醋之後,餘澈把碗往前一推,“你嘗嘗。”趙小梔抬頭看他一眼,用筷子夾了一小撮塞進嘴裡。辣是辣了點,不過還真是很好吃,不知不覺就已經夾了好幾筷子。餘澈擦了擦嘴,索性放下筷子,看她吃的正香。趙小梔反應過來餘澈在看她,明顯噎了一下。她把碗重新推過去,抱歉一笑。胖子打眼看著兩人,覺得兩人甚是無趣,還是牛肉湯配餅爽快。餘澈搖搖頭,沒接,抬手把趙小梔的小碗拿過來,重新加辣椒、放醋,可是湯裡的粉絲已經有些駝了,吃起來自然比不得方才那份,“你吃吧,我吃你這份就好了。”“你吃小份的夠嗎?”餘澈吸溜了一口,抬起頭,額上已經起了微汗,“夠了,加量不加價。這看這粉絲被泡的多大,都要溢出來了。”趙小梔知道他說的是反話,卻還是忍不住笑了。一旁的胖子早已經連湯帶水下了肚,嘴角上沾著幾粒香餅上的芝麻。隻見他舌尖輕輕一舔,芝麻就進了嘴裡,津津有味的咀嚼起來。飯後出門,又是一陣冷風吹,胖子要提議逛一逛商場。商場不似外麵的天寒地凍,裡頭明亮光潔、溫暖如春,頭頂上的燈光無時無刻不在開著,比白晝還要亮堂。玻璃櫃台後麵的金光閃閃、晶瑩剔透的物件安靜的等待,人們或是駐足細看,或是顧盼徘徊。三人隨意逛了一圈,除了燈光把眼睛晃得有些疼,沒什麼收獲。正欲離開,趙小梔卻看見了周闊。周闊在櫃台前似乎在選什麼東西,她本來沒想叫他的,徑自轉身的時候倒先被人看見了。周闊大步迎上來,“你也來逛商場嗎?”“隨便進來轉轉。”周闊掃了一眼餘澈和胖子,他們本不熟識,可是至效就那麼點大,操場左右不過兩個,他們又都喜歡打籃球,肯定不止一次見過麵說過話。再加上上回的兩敗俱傷,一個鼻子出血,一個手臂擦傷,更是不得不認識了。“我幫我媽挑選生日禮物呢,都選好了。”周闊將禮物接過來,又問她,“上次的小狗掛件喜歡嗎?”趙小梔點點頭,餘澈卻是一愣,看向趙小梔,仿佛在問為什麼要騙他,可是趙小梔卻始終沒看他。周闊買完東西,正好順帶加入三人回程的隊伍。胖子無所謂,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最近一場的NBA戰事,周闊一邊熱烈的附和,一邊不忘關心趙小梔。餘澈卻像啞巴了似的,幾乎沒吭聲一句。他想起了自己在心裡說過的話,三個人平安的去也要平安的回。這下倒好,不僅平安回來了,還半道撿了一個。出了旋轉門,才發現外麵飛揚起了雪花。壓抑了許久的天空,雪花飄落之後,方才的濃雲才稍稍舒展了不少。寒風揚著雪花,吹得人頭上、衣服上到處都是。 周闊從書包裡拿出一把傘,撐開,遞給趙小梔,“打著吧,擋擋寒風,不然容易感冒。”趙小梔沒動,周闊把傘塞到她手裡,自動退回到另外兩位的陣營中。趙小梔不再推脫,“你還想著要帶傘,真是細心。”周闊像是不好意思似的,哈哈一笑,“大老爺們,細什麼心?都是我媽硬塞進來的,說什麼天氣預報說今天有可能下雪,我還嫌她囉嗦,天氣預報什麼時候準過?沒想到還真的用上了。”餘澈看著他們二人說說笑笑,心想,看來天氣還是不夠冷,雪還是不夠大,都有閒工夫打趣了。他的種種小齟齬擱在心裡,久久難平。趙小梔轉頭的時候,正好和他變幻莫測的臉色對上。不知道她看到了什麼又想到了什麼,轉瞬間,又扭回了頭,快的差點讓餘澈以為是雪花太大花了眼。胖子像是被隔絕的外太空的隱形人,腳踩雪花簌簌而行。他麵上含著笑意,一雙眼睛早已將周遭三人打量個通通透透。一行人穿過長街,拐個彎就要到公交站了。餘澈不知發什麼瘋,忽然快步走在最前麵,胖子在後麵追他,一邊追一邊罵罵咧咧,身後隻剩下周闊和趙小梔。趙小梔目視前方,看著餘澈的身影越來越遠。周闊靜靜的看著她,嘴唇微張,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緩緩合上。公交車晃晃悠悠的行駛,剛開出三站,大雪就已經落下來了。車上有的人在抱怨天氣冷,沒有帶傘;有的人歡欣鼓舞,恨不得整個人從窗戶塞出去。趙小梔轉頭看著窗外,雪花紛揚。有雪花順著窗戶縫隙吹進來,吹在臉上、頭發上,轉眼便融化了。周闊幫她把邊上的窗戶關嚴實,輕聲問,“冷嗎?”趙小梔不知道盯著窗外白茫茫的世界在想什麼,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微笑著搖搖頭,“不冷。”周闊往椅子後挪了挪,整個身子緊貼在座椅靠背上,他麵朝前方,平靜的說,“小梔,謝謝你。”趙小梔正低頭整衣領,聽到這句沒由來的話,便問,“好好的為什麼要謝我?”“上次我鼻子受傷的事,”他提醒道,“謝謝你。”趙小梔不在意的揮揮手,起身,周闊也正好準備俯身,二人碰了個正著。周闊忙解釋道,“我想幫你來著。”與此同時,公車後麵突然傳來一聲悶響。隻見餘澈捂著頭,蜷縮在角落裡,臉轉向窗子,半張崛起的嘴角卻出賣了他。胖子笑眯眯的說,“彆管他,他今天吃錯藥了。”趙小梔重新坐回去,接起剛才的話題,“不用謝我,有那麼多同學呢,大家都會幫你的,我頂多也就是糾正了他們一些錯誤的應急處理方法而已。不過我覺得你倒是應該和玲玲好好道謝,那天她就跟瘋子一樣,估計也是被噴了滿臉的血嚇壞了,滿處嚷著要找人算賬。那架勢,可不得了。”周闊的眼角閃過一絲寥落,很快便消失不見,“嗯,還是要謝謝你們的。”趙小梔覺得周闊今天有些過分的客氣,要是認真說起來,她反而更應該去感謝他。有多少次,麵對周圍的長槍短炮,除了方玲玲,也就隻有周闊敢說話。他不怕得罪那些女生,更不怕得罪那些男生。趙小梔在班級裡難得的欣慰,隻怕也就剩下這些了。她抬起手,本想像哥們一樣摟摟他的肩膀,可是抬手的一瞬間,周闊忽然回了頭。趙小梔驚覺這個動作在她做起來,可能還不太合適,隻好將手停在他的肩頭,很是瀟灑的拍了拍。下了車,地麵已經白成一片。行人把帽子扣在頭上,沒有帽子的人縮著脖子,步履匆匆。周闊把傘遞給趙小梔,“你拿著用吧,我家近,轉個彎就到了。”趙小梔拿著傘,不自覺的看了一眼餘澈,忽然把傘塞回周闊懷裡,“謝謝你,我跑回去就好了。”她轉身對餘澈說,“我就不過去了,你們回去幫我和猴哥說一聲,替我謝謝他。”餘澈還沒反應過來,趙小梔就裹緊帽子,轉身衝進了風雪裡。她的身子小小,很快就消失在白色的棉絮裡。儘管齟齬了一路,可是這會竟然莫名其妙的神清氣爽了來,他想,這雪怎麼才這麼點大,真沒意思。周闊撤回目光,示意傘留給他們。餘澈假裝沒看到,轉身走了;胖子有些尷尬,推辭了幾句,轉身去追餘澈。周闊默默把傘卷好,塞回書包裡,不緊不慢的往家走。葉子柔一路跑回去,氣喘籲籲,身子卻暖和了不少。她停在樓下跺了跺腳,抖了抖頭上的雪花,提步上樓。天氣昏沉,樓道黑黢黢的一片。人聲一起,樓道裡的燈“叮”一聲亮了。四下安靜極了,平日裡吵吵鬨鬨的小孩,這會也聽不到半分哭喊。一時間,趙小梔有些心慌,總覺得有什麼在等著她。會是什麼呢?她一邊思考,一邊開門。視線裡出現一道人影,她抬頭一看,竟然是李蘭。李蘭的頭發有些亂,而且濕漉漉的。半吊子氣息似的半坐在沙發上,眼睛沒有焦點的盯著地麵。她的腳邊躺著傘,傘上有雪,傘下是一片被雪水氤氳過的水跡。趙小梔輕輕的帶上門,走近了兩步,“媽!”李蘭緩緩抬起頭,眼睛裡像是布滿了死灰,她扶著沙發的把手坐起來,慢慢的走向趙小梔,眼神茫然的看向她,出口的話比外麵的雪還要寒冷,“小梔,你去哪裡了?”趙小梔抬起頭,看著李蘭,“我去外·····”話未畢,李蘭已經一巴掌打過來了。趙小梔趔趄兩下才站穩,方才被凍得麻痹的通紅臉頰,這會火辣辣的發疼。她醒了醒神,重新看向李蘭,眼神裡沒有半分不適,仿佛隻是彎腰撿了一塊餅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