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的粉筆字很漂亮,娟秀有力,若是內行人看的話,就知道她這一筆字可是有功底的。她認認真真地寫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是納蘭性德的《畫堂春》。她放下粉筆,轉過身來,臉上帶著微微地笑意,開始講解這句詩詞。從納蘭性德的人物生平到納蘭的風光市級,她講的從容淡雅,尤其是讀詩時候那神情就像是一位古代美女拿著卷書,走在春光裡,一步一吟詩,一步就成了一幅畫。紀正揚身邊坐著位漂亮的女學生,女生低頭認真地做著筆記,不經意間卻發現身旁的這位男子有些奇怪,他的麵前明明擺著一本財經周刊,可他卻在聽古典文學鑒賞,他也不做筆記,就目不轉睛地盯著講台上的老師。漂亮的女生忍不住看了一眼紀正揚,那個側臉英俊好看,隻是那麼靜靜地坐著就擾亂了少女的心。這位新老師的課真是有魔力,這樣長相英俊的男生都來聽課,看來她們以後要多來蹭課聽才好。紀正揚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小女生的個中變化,他本來就是旁聽的,哦不,確切的說他是特意來旁聽安雅的課的。他從沒看到過她站在講台上的樣子,又讓他驚訝不少,安雅總能給他特彆的感覺,每一個不同的她,都讓他那麼的難以忘記。她今天穿了條米白色的長裙,長發披肩,小巧動人,從他的角度望過去,那真的是一幅美人圖。“一生一世一雙人……講的是明明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人,卻偏偏不得不分隔兩處,各自黯然神傷,相思相望卻不得相見……”她放下書本講解著上闕詞的意思,語氣裡帶著憂思,秀眉微微地蹙起。紀正揚這樣看著安雅的一舉一動,這個樣子,倒不像是詩詞從她嘴裡念出來的,更像是她在演繹一般,安雅就是那個“相思相望難相親”的人,那麼令她相思相望的人又是誰呢?下課的鈴聲響起,安雅合上書本說道:“今天的作業是寫一篇關於《畫堂春》的個人賞析。兩千字左右,下次上課的時候上交。”同學們收拾好東西一一離開,有幾名同學上前圍住安雅,問這問那。安雅沒想到這門課會這麼受歡迎,這樣的課程向來是不太重要的,主要是提高學生的鑒賞水平,可是居然有這麼多學生是喜歡的。她耐心地回答著問題,即便是很簡單的,她也一一耐心地回答著。紀正揚依舊坐在位子上,遠遠地看著安雅。被學生圍住,她那麼受歡迎,那麼被人喜歡。他知道學生們喜歡她多過喜歡這門課,這樣溫柔漂亮的老師是多麼難得,是啊,安雅就是這麼一個難得的人……終於,學生們都離開了,安雅重新回到講桌前收拾教案,她將長發挽到耳畔後,卻聽見一個聲音在喊她的名字,道:“幾天不見,都成了安老師了。”安雅驚訝地抬頭,正對上紀正揚的眼眸,那雙烏黑的瞳眸帶著款款地深情笑意,看著她。這雙瞳眸與那個男人的眼眸是那麼的不一樣,那個男人的眼眸向來都是冷冷的色調,一個眼神就可以將她牢牢鎖住。安雅有些發愣地看著紀正揚,什麼時候開始她有意無意地開始想起顧承東,開始拿他跟彆人對比,她這是怎麼了?“怎麼了,當了老師就不認識我了?”紀正揚看著安雅像是愣住了神似的,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不好意思。”安雅尷尬地笑了笑,“真的沒想到會是你。”“看來我每一次出現,都讓你想不到啊。”紀正揚挑著眉毛說道。“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在學校授課?”安雅這才想起來問道:“是不是齊琪告訴你的?”轉念一下又不對,齊琪也是今天中午才剛剛知道的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紀正揚看著她一臉的疑惑,說道:“我紀正揚想要知道點兒事情還非要通過那個丫頭片子嗎?”他紀正揚雖然比不過顧承東,可是這點兒事情還是難不住他的。更何況是他上了心思,又怎麼會不知道。“你跟齊琪還真是喜歡鬥嘴。”安雅聽他這麼說,搖著頭笑了。 “什麼叫我喜歡跟她鬥嘴?是那個小丫頭片子太不省事兒!”紀正揚立刻撇清他跟齊琪之間的事情。安雅太聰明,太會無聲無息地轉移掉關於自己的話題,她總是會很好的躲避掉他對她暗含的意思。兩人走出教室,紀正揚說道:“我送你回去吧。”她下午隻有一節課,現在她應該是沒有什麼事情的。“我現在走不了,一會兒還要開教職工會議。”安雅笑著回絕,“我看你還是趕緊回去研究你的財經周刊吧。”她的話說的婉轉,即便是一句拒絕的話,也讓人聽起來很舒服。“那你送我走,誰叫你每次都拒絕我。”紀正揚意有所指地說道。安雅看了眼時間,點了點頭,兩人一起朝校門口走去,紀正揚故意放慢了腳步。夏季已經悄無聲息地來臨,校園林蔭道上的蟬鳴聲聲音很大,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傾瀉下來,那一縷縷地陽光照在安雅的頭發上、身上,看的紀正揚挪不開了眼睛。他希望這條路變得長一些再長一些,最好一直就這樣走下去,最好他的身邊永遠都有安雅。“好了到了,你小心開車,再見。”安雅送紀正揚上了車子。紀正揚的車子沒有立刻開走,他看著安雅對他擺擺手,然後走進校園裡,白色的背影越來越遠,他終於收起臉上的笑容,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他究竟什麼時候才能不再望著她的背影遠去啊。“咦,你來H大做什麼?”另一輛紅色跑車裡坐著兩名衣著鮮豔的女子,一個是江淑瑩,一個是馮菁菁。“我是特意來看看所謂的H大的……”馮菁菁眨了下眼睛,透過車窗看著H大的校門幽幽地說道。“咦?安老師你怎麼又回來了?”同辦公室的老師看著安雅又回到了辦公桌前,明明她已經沒有課程安排了。“哦,我回來拿東西的。”安雅說道,然後拉開抽屜,拿出幾本書。哪有什麼教職工會議,是她還不想那麼早回到顧宅而已,也是她不願意坐上紀正揚車子地托詞。安雅舒了口氣整理好書本之後,跟辦公室的老師道彆,然後離開學校。安雅抱著書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下了人潮擁擠的地鐵,才打了出租車回家。車子停在了距離顧宅最近的位置。之後,她一步一步地走回顧宅,而時間也是剛剛好。沒有人知道這一路上她在想什麼,沒人知道那種一個人的孤獨是怎麼樣的感覺,安雅的手裡一直緊緊地握著手機,她心裡一直希冀著某個人可能會打給她,或是傳短信給她,可是那隻手機始終很安靜,原來是她想得太多了。是因為之前有過他給她打電話,他給她發短信的經曆,所以才給了她不該抱有的希望,果然,不該有的希望,就是失望。“你們今天倒是回來的早。”顧夫人看著顧承東和顧啟北回來,時間可是比平常早了許多。最近兒子也是早出晚歸的,今天真的難得。顧承東換了鞋子,脫了外套,準備上樓回房間。顧啟北則一屁股就坐到了客廳沙發上,道:“今天原本要見個德國人的,可是臨時出了點兒事情,我們就打道回府了。”“你們這幾天都沒回家吃完飯,今天可以休息一下。”顧夫人笑著說道,她抬頭看了看兒子,兒子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太好。“尚南回來了嗎?”顧承東開口問道。“尚南在樓上的房間裡。”顧夫人回答道。顧承東轉身走上樓去,看著大哥上樓,顧啟北故意悄悄的地問道:“大伯母,大嫂是不是還沒回來?”他怎麼會看不出來,大哥從進門開始就在搜尋著什麼,他能搜尋什麼,總不至於搜尋阮媽吧?當然是看看大嫂在哪裡,大哥這點兒心思他還是能看清楚的。其實顧啟北有時候在想,他能觀察大哥的想法,其實是自己也在進門的一刻在習慣性的尋找大嫂的身影,會不會在客廳,或者是在廚房裡。這大概就是那個所謂的習慣,這個習慣於他而言是不可怕的,可是與大哥來說,那沒準兒就是將來的致命傷痛。“這個時間也差不多該回來了。”顧夫人慢慢地喝了口茶說道,“自從留任學校之後,小雅似乎也很忙呢。”“老師嘛,總要備課什麼的,不過這工作到真的是很適合大嫂。”顧啟北一直覺得大嫂性子脾氣倒都是當老師的材料。顧承東去了顧尚南的房間,隻是簡單地交談了幾句。“馮家的老爺子還住在你們那裡?”顧承東直截了當地問道。“嗯,聽說病情剛剛穩定。”顧尚南自然知道大哥在考慮什麼。繼續問道,“是有什麼事情發生嗎?”“暫時沒有,你注意點兒就好。”顧承東叮囑道。“嗯,好。”大哥這句“注意點兒”,看來是真的要注意點兒了。顧承東從尚南的房間退出來,徑直走到書房,他推開門走進去駐足在書架前,眼睛掃視了一下,似乎又少了兩本書。他雖然讀書的時間很少,但是是有讀書的習慣的,現在似乎又增加了一個習慣,那就是查找書架上少了幾本書。當然這書不會是彆人拿走的,家裡的線裝書,隻有一個人會去翻看。顧承東走出書房,回到房間,窗簾還是敞開的,自從他和安雅共住這個房間之後,窗簾就會一直被敞開著。而之前他是沒有這樣的習慣的,他定睛看著房間裡的一切,好像跟之前沒什麼變化,可是又有什麼是已經發生了變化的……大概從馬蹄蓮和金魚開始吧,顧承東忽然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