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東陪著母親在客廳裡坐著,手邊是安雅爺爺家帶回來的草莓,紅豔豔地顏色讓人垂涎欲滴。“這是安雅爺爺奶奶讓帶回來給你嘗嘗地。”顧夫人說道。顧承東拿起一顆放到嘴裡,那酸甜的滋味就在嘴巴裡綻開,他微微皺了眉,卻又慢慢地舒展開,那滋味是純天然的氣息。“怎麼樣好吃吧?有些東西啊,就是這樣嘗過之後才知道裡麵的個中滋味。”顧夫人略帶深意地說道。顧承東看著母親,沒有說話,隻是說道:“媽,那藥膳我看就先算了吧。”他的語氣很平淡,卻已是在商量。“若是安雅說不想喝,我就算了,但是你說了不算!”顧夫人淡淡地回了一句,卻讓顧承東無言回答。電視上的節目還是老一套,什麼新婚夫妻啊,什麼婆媳關係啊,顧承東看著電視上吵吵鬨鬨的兩個女人,忽然覺得,至少安雅不會給他惹出這樣的事情來。“你看看,這些電視上就喜歡演惡婆婆的形象,難道就沒有好的婆媳關係了嗎?”顧夫人一邊搖著頭一邊似有似無地說道。“當然有好的,您不就是典範嗎?”顧承東放鬆地靠在沙發上說道:“您對安雅的關心,都已經遠遠地超過您親兒子了。”“喲嗬,你這是吃自己媳婦兒的醋了?”顧夫人眯著帶笑地眼睛看著兒子,兒子難道也是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話。“媽,您就那麼喜歡安雅?”顧承東正了正色問道。“她是你媳婦兒我為什麼要討厭?”顧夫人反問道:“更何況她是安家唯一的安雅。”顧承東不再說話,母親的意思他明白,可是他也有他的顧慮,他們是被迫無奈才走上這場婚姻的,很多事情,真的可以像一般夫妻那樣嗎?想起安雅那晚對他的抵觸,他就眉頭緊皺。“不過,媽媽不會逼迫你們的……”顧夫人看著兒子那深深地眉頭,心裡軟了下來,她始終相信也許順其自然下去,他們兩人真的會心貼心地走到一起,這個時間也許會很久,但是她很期待。“謝謝媽媽。”顧承東重新坐直了身體,站起身來,“我送您回房間休息吧。”其實這個時間母親早已回房間了。“好。”顧夫人站起身,兩人一同上樓。“等一下,把草莓端到你房間去吧,安雅很喜歡吃草莓。”顧夫人特意說道。顧承東端起那一盤草莓陪母親上樓。“我聽說,過幾天你似乎有個什麼宴會?”顧夫人邊走邊問道。“嗯,幾個開發商的酒會。”顧承東簡單地回答。“哦,那你好好準備。”顧夫人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說道。“行了,你回房間吧,我自己上樓去就好了。有時間來媽媽房間看看。”顧夫人是想告訴兒子,她的房間都安雅精心布置收拾的,可是她又希望有些東西是要他自己發現才好。“嗯,好。”顧承東點頭答應,然後看著母親上樓去。他轉身回房間的時候,正看見安雅從書房走出來,那身米白色的真絲衣衫襯得她膚色更加白皙,頭發被放了下來,長發在肩。臉上架了副眼鏡,手裡多了兩本看起來古舊的書,她穿著那雙刺繡的軟底鞋,慢慢地走過來,像是帶了不一樣的氣息,像是古代的大家閨秀。一瞬間,讓顧承東下了個決定。桌子上的那碗湯藥不知何時被端了上來,安雅推開房間門的時候,就看見白色青花瓷碗中褐色的湯藥還籲籲地冒著熱氣。她將書放到一邊,走過去,定定地盯著那碗湯藥出神。顧承東是緊跟著她進來的,進門之後就看見她似乎在看什麼看的入了神,便走了過去。剛一走近,那中藥特有的味道就竄進了他的鼻子裡,看著桌子上那晚中藥湯子,他就皺起了眉頭。安雅端了起來,輕輕地試了下溫度,就放到了嘴邊上,顧承東看勢就一把擋住,道:“你就這麼聽話,讓喝什麼就喝什麼。”安雅驚訝地看著那隻大手一把就遮住了整個青花瓷碗,他的手掌可真大,她抬頭望著他,他皺著眉,似乎不太高興的樣子。“這湯藥其實沒什麼的,你聞聞看,不過是些補氣血的,並不是什麼提高那個的……”她把“懷孕”兩個字隱蔽了過去,在他麵前她還是不能很自然地談那兩個字。顧承東看著她的樣子,以及她故意避諱的詞彙,驚訝於她居然連中藥湯子也能聞出裡麵有什麼。“那也彆喝。”“可是媽媽……”安雅有些擔心婆婆會不開心。“不是提高懷孕幾率,也是為了懷孕準備的,還是你很想懷孕?”顧承東眯了眯眼睛看著她問道。果然他是不會同意的,安雅心裡落了塊石頭,即便是她喝了這補藥,顧承東也不會同意要孩子的……顧承東醒來的時候,安雅還躺在身邊,這真是難得的,平日裡她醒得很早,他醒來的時候,她早已不在身邊,今天或許是他早了。顧承東想要翻個身子,卻發現那海藻似地頭發竟絲絲地纏繞著他的手臂,那一絲一絲的頭發,柔軟地在他的肌膚上糾纏著。他微微皺了眉,卻不忍將那些發絲拂開,依舊靜靜地躺著。直到安雅醒了,那絲絲地纏繞才慢慢地離開了他的手臂。似乎覺得兩人的距離太過於接近了,身邊的人,醒來後的第一個動作就是下意識地挪動自己的身體,原本身邊暖烘烘地一團,瞬間被移走了。安雅慢慢地坐起身來,定了定神,看了眼時間,這個時間阮媽早起來了,婆婆大概在花園散步,或是房間看書。她戴上眼鏡準備下床,卻發覺睡衣的袖子被拽了一下,她回頭看到,顧承東正定定地看著她。“你醒了?”安雅沒想到他會醒的這麼早,還居然在拽她的衣袖,以及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那雙眼睛那麼深沉,她一眼望不到底。“嗯。”顧承東嗓音略顯沙啞地應道,慢慢地鬆開了拽著衣袖的手指,那袖口上的刺繡應該是富貴牡丹的圖案,他很少看見這樣精細的繡飾了。記得當年奶奶喜歡這樣的衣服,可也是十幾年前的記憶了,自從奶奶去世之後,他便再也沒有見過。他見過的女子倒是不少,可是喜歡穿這樣古典韻味的卻是少之又少,她們隻會關心夠不夠大品牌,以及logo夠不夠大。他其實是喜歡這樣古典韻味的服飾的,隻是鮮少有人能入了他的眼。她剛剛醒來,坐起身,微微地眯著眼睛,那朦朦朧朧地狀態儘收他的眼底,那袖子上的刺繡像是長在了她白皙的手臂上一般,眼看著那牡丹要離開,他忍不住伸手拽住了……“要不要喝水?”安雅舔了一下嘴唇問道。顧承東坐起身來,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說道:“這幾天都有什麼安排?”他的語氣恢複了往日的常態,冷冷地公事公辦的態度。他向來很少過問她的日常安排,但既然問了,想必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吧。“沒有什麼事情。”她把日常瑣事全部省略掉,什麼看書,什麼陪婆婆,什麼去看閨密,在她看來這些都是沒有必要彙報的,而且這些事情大概也不是顧承東感興趣聽的,他問話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不管你有什麼安排,最終都要聽他的就是了。顧承東起身下床,“後天有個開發商品酒會。”他說道。“嗯,我會跟媽媽說的。”安雅並沒有懂他的意思,她以為他又要晚歸,他大概還在為上次的事情提醒自己。對於上一次,那一晚的事情,她不想回憶,看起來眼前的這個男人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了吧。“我會等你回來,不會吵到媽媽的。”安雅又補充了一句。顧承東聽出了她的話裡隱藏的東西,那一晚他記憶猶新,她卻冷漠對待,她始終抗拒,他卻情不自禁……可是現在他講的,不是這個。安雅走進浴室開始洗漱,她將冰涼的水撲打在臉上,讓自己鎮定下來,那一晚他不在乎,她也可以做到不在乎。顧承東聽著浴室裡“嘩嘩”的水聲,走到了窗前,他拉開顏色暗沉的窗簾,一束明亮地光照射進來,他站在窗前,花園裡似乎那幾株西府海棠要開了。西府海棠是爺爺為奶奶植的,顧家人都是愛花的,祖母愛花,母親也是。似乎安家也是如此,他知道安雅的奶奶很喜歡花,尤其是玲蘭,似乎安雅的媽媽喜歡百合,那麼安雅呢?顧承東忽然想起她跑到白玉蘭花樹下的樣子,眼神變的深遠。他回過神來,看到桌子上那碗涼透了的中藥,眉頭簇起,母親的話他都明白,可是他卻不能強人所難,這場婚姻他不是情願的,所以也不難想象安雅當時地被逼無奈,這場婚姻到底能不能走到最後,他根本沒有十分的把握,他不明白母親為什麼偏偏要在這時候讓自己和安雅要個孩子,如果事情到了最後,最終是要分開的話,那麼有了孩子不就成了附加的累贅……累贅,那是他們之間誰也負擔不起的。與其將來會糾結取舍之間,還不如開始就不要。桌子上還擺著幾封信,筆跡和署名一看就知道是安雅寫給媽媽的。忽然浴室的門打開,安雅挽著頭發走出來。顧承東端著碗走到浴室裡,將碗裡的中藥倒的一乾二淨,然後走回來交到安雅的手上說道:“把這個交給媽媽。”然後又說道:“這些信一會兒我帶走。”安雅看著他走進浴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手上那隻空碗,她的心忽然也變的空落落地。 是啊,一切從一開始就是空的,即便是被填滿了,也會被他倒的一乾二淨,一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