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看我選的鈴蘭好不好？”安雅站在窗前，將包裝紙小心地拆開，她扶了扶臉上的眼鏡說道。“嗯……”奶奶長長地應了一聲，道：“挑的很好，各個都是含苞待放的，花期會很長，奶奶可以看好久呢。”安雅將紫色水晶花瓶裡放好了水，然後把白色的鈴蘭一一插到了花瓶裡，可是手上的動作還沒做完，就被奶奶打斷了。“哎，可不是這樣的。”安老太太麵容慈祥地走過來，手裡拿了兩把金色的小剪刀。安雅認得，那是奶奶修剪花枝常用的剪刀。“奶奶，您忘了，我學過插花的。”安雅犟了下鼻子說道。“嗯，你學的那些東西是不錯，可是這些水養的花兒，可不是用你的那些方法的。”奶奶已經抽出一支鈴蘭，細細地在尾端修剪了起來，表情認真而又溫和。安雅望著眼前的奶奶，忽然眼睛有些酸澀起來。她怎麼忘了，她的插花興趣是自小來自奶奶和媽媽的，那時候小小的她不是跟著奶奶就是跟著媽媽的屁股後麵，奶奶和媽媽都是喜歡花的人，她就是這樣從小一直看到了長大。“是不是想媽媽了？”許久，安老太太淡淡地問了一句，語氣裡帶了些體貼和關懷，更有一層心疼暗含在內。“奶奶。”安雅覺得自己喉頭有些發堵。“放心，你爸媽都很好，很快都會過去的……”安老太太目不轉睛地望著眼前的鈴蘭喃喃地說道。“小雅，當年你爺爺讓你嫁給顧家，你是不是怨我們啊？”安老太太眼睛裡帶著寵溺和不忍的目光看著安雅說道。“奶奶，沒有。我怎麼能怨您和爺爺。”安雅看著窗台上被剪剩下的花枝，心裡莫名的難受，“隻是……”她不知道該如何去說。“隻是你要知道，那個時候，隻有顧家才能幫咱們渡過難關。”安老太太輕聲地歎了口氣，道：“奶奶不舍得，真的不舍得，你爺爺更是如此。”安老太太的語氣有些顫抖，可是我們都是不得已。“我知道的，奶奶。”安雅用力點點頭，上前抱住了奶奶，這個懷抱那麼溫暖，那麼的令她依依不舍。“安雅啊，婚姻這件事兒，本就是細水長流的，不管你嫁的是誰逃不過這個理，爺爺奶奶雖然替你做了主，可是終究是希望你幸福的，即便不是顧家，還有其他的人，對不對？”奶奶撫摸著安雅的長發，慢慢地說道。安雅喉頭一陣陣地發緊，什麼都說不出來，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一張口就會淚流滿麵。她不能在奶奶麵前哭，不能讓奶奶擔心，現在爸媽還沒有回來，她不能功虧一簣，她必須要等。“我相信我的安雅一定會像鈴蘭花一樣，等到幸福歸來的……”外麵細雨綿綿，窗台上的鈴蘭花被修飾的整齊利落，看上去賞心悅目。安雅閉著眼睛點點頭，那麼她就試著努力一回，努力一回。客廳裡顧承東陪著安老爺子安穩地坐著，喝到第二杯茶的時候，安老爺子開始主動談了一些話，道：“你爺爺的身體還好？”“還好，就是年紀也大了，總是要多注意的。”顧承東知道自家爺爺跟安家爺爺關係匪淺。“嗯，一轉眼幾十年都過去了，我們都成了這把歲數的人了……”安老爺子感歎著。“安雅這丫頭有些嬌縱了，你多擔待啊。”安老爺子很認真地看著顧承東說道。顧承東自然知道這句話的輕重，聯姻這個話題大家不過是秘而不談，但確實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安家爺爺這句話是在擔心安雅。“爺爺，安雅這邊您放心。”他回答。可事後回想起來，當時這句話怎麼那麼像一句承諾。安老爺子點點頭，目光看向屋內，再轉回來的時候，看見顧承東的眼神也是看著裡麵的，那個眼神，安老爺子微微地笑了。也許最初是不得已的，但是若是能夠彼此成就，那這個緣分又是可遇不可求的，不是嗎？安老爺子望著顧承東端著茶緩緩地喝下，他的安雅也是愛喝茶的不是嗎？有時候這些不經意的契合，反而成了不一樣的緣分。午飯的時候，安雅攙著奶奶走出來，顧承東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安雅的臉色，然後收回了目光。一頓飯吃的安靜溫馨，奶奶忍不住的一直給安雅夾菜，一隻小小的飯碗被塞地滿滿的，可是奶奶的筷子依舊沒有停下。“奶奶，我吃不下這麼多的。”安雅笑著說道。“多吃點兒，都是你愛吃的。”奶奶笑著又給顧承東夾菜。顧承東笑著接過來，道謝：“謝謝奶奶。”這樣吃飯的場麵他並不反感，看著她似乎臉色好了起來，吃的也比平時多，看來她終究對這裡感情深厚，難舍難分。“看來我們小雅還是最喜歡陳奶奶煮的魚片粥啊。”爺爺看著安雅連喝了三小碗的粥，笑嗬嗬地說道。“嗯，還是陳奶奶的手藝最好，我總也學不好。”安雅不好意思地笑道，也許這頓飯的感覺真的太放鬆了，所以她的語氣變的越來越輕鬆自在，就像她小時候的樣子，沒有任何的拘束。可能就是因為氣氛太好了，就連顧承東都幫她夾了好幾次的菜，這個男人即便是逢場作戲，也做的如此的好，讓她差一點信以為真。顧承東看著她鼓著小嘴努力地吃著碗裡的食物，她是個不會拒絕彆人好意的小女人，即便是自己吃不下，也不願違了彆人的意思。對他也是如此吧，即便是再不喜歡，也終究嫁給自己，然後很聽話很安靜地做著她該做的。可是看著她吃的那麼香，顧承東又忍不住給她夾菜，這樣的動作是當著爺爺奶奶的麵錦上添花還是情不自禁，他沒心思想那麼多，隻是心那麼想了，手上就跟著做了。看著她有些訝然地看著自己的樣子，顧承東覺得那個眼神很可愛。午飯之後，安雅幫著陳奶奶收拾，陳奶奶一個勁兒地說：“不用，不用，”又一個勁兒地說：“我們安雅就是懂事。”安家雖是大家但決不驕縱，由此可見了。“小雅啊，去陪你奶奶午睡吧。時間也差不多了，你也該跟著承東回去了。”爺爺摩挲著手邊的紫砂壺淡淡地說道。安雅看了看顧承東，然後點點頭。她怎麼忘了，她還是要回去的，她不能留下來，是她有些忘形了。“外麵還下雨呢？”安老太太頭靠在枕頭上喃喃地問著。“嗯，還下著呢。”安雅握著奶奶布滿皺紋的手，輕聲回答。“那就走吧，彆感冒了，你身子弱。”奶奶囑咐著。“哎……”安雅看著那張和藹溫和的臉，眼睛又開始泛酸。那會兒自己才幾歲，每當正午的時候，她都會爬到奶奶的床鋪上，窩在奶奶的身邊，在溫暖的被窩裡熟睡。這樣的溫暖隻有奶奶和媽媽身上才有，可是她又有多久沒感受到這種溫度了。安雅出來的時候，顧承東正在等她，她走到他麵前挽起他的手臂，準備跟爺爺告彆。“你奶奶睡著了？”爺爺握著紫砂壺甕聲問道。“嗯，睡得很香。”安雅微微笑著，乖巧的很。“你奶奶就這麼個習慣，還是你這丫頭從小給養成的。”爺爺的意思是從小她喜歡鑽在暖烘烘的被窩裡睡覺，現在她離開了，奶奶這個習慣卻依舊保持著。安雅笑了，心裡卻難受起來。顧承東恭敬地跟安家老爺子告彆，兩人上車，外麵依舊飄著細雨。車子穩穩啟動，安雅對著站在門口望著他們的爺爺招招手，老爺子揮了一下手臂，像極了揮斥方遒的將軍作風。車子緩緩駛出，安雅看著反光鏡裡爺爺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見。終於過了第一個紅綠燈，安雅淡淡地開口，“謝謝你。”顧承東抬眼看了看反光鏡裡的安雅，同樣淡淡地回了句，道：“應該的。”他看著她在安家老宅裡的樣子，那是乖巧，那是可愛。可是一旦上了他的車子，她就恢複了原貌，不，那不是原貌，那是她麵對自己時給她自己帶的麵具。車子裡依舊平靜，車窗外的細雨連綿不絕，外麵的一切忽然變的模糊不清起來，就如安雅現在的心情，未來對她而言，真的是模糊不清，她真的不知道方向在哪兒。兩人回到顧宅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這樣的一段路，竟然走的莫明奇妙的長，這個時間段是高峰期，顧承東被前後左右的車子堵在了中央，他忽然就心情煩躁起來。“彆著急，隻是這個路段比較堵而已。”身旁的安雅忽然說道。她看到他不耐煩的表情，是因為堵車還是因為今天他陪她已經做出了很大的忍讓，這個男人的情緒總是多變的。顧承東什麼都沒有說，隻是安穩了許多，外麵細雨綿綿，多情又纏綿的季節，隻是車裡的兩個人還沒有意識到身邊的這個人正慢慢地感染著彼此的心。顧啟北和顧尚南看著大哥大嫂回來，兩人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不冷不熱的。這樣天天猜他們兩口子的心思，早晚有一天腦細胞會用完的，真是的！兩個人默默無聲地換了衣服，顧啟北碰了碰顧尚南，示意他應該說點兒什麼打破局麵。於是顧尚南很配合的問了一句，“大嫂，我們晚飯吃什麼？”“……”怎麼說是親兄弟呢，這就是明顯的表現，就是在實在找不到話題的情況下，他們兄弟兩人都會不自覺的找到“吃”這個話題，這也不能怪他們，大嫂手藝確實好，而且大哥也喜歡對不對？安雅看了看顧尚南窘窘的樣子，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