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路向北，安雅看著窗外越來越熟悉的景致，心莫名的被揪了起來，這條路曾經是多麼的熟悉，她從前來來回回地走了多少遍，春夏秋冬的景象，她看慣了的，可是現在的她卻心裡一陣陣地發緊。還有兩個路口就要開始盤查證件，安雅忽然轉過頭來對顧承東說道，“旁邊停一下吧，我下去買花，奶奶喜歡的。”她說地淡淡的。顧承東讓車子停在路邊，安雅打開車門下去。今天她穿了件灰色真絲的連衣裙，領子是白色蕾絲的，裙擺很大，一雙咖色的靴子套在腳上，遠遠地看上去真是乖乖女的樣子。她在安家的時候應該就是這幅模樣的吧？應該就是這樣乖巧的打扮，顧承東猜測著。安雅走向路口處的一家鮮花店，這家花店似乎開了很多年了，這麼多年了，很多東西似乎什麼都沒變，可是有些東西卻又不知不覺得發生著改變。她進了店門，隻是看了幾眼就說道，“給我包幾束白鈴蘭。”老板娘打量了她一眼，總覺得這女孩兒給人一種不一樣的感覺，果不其然挑花的品味果然與眾不同，現在的女孩兒對玫瑰總是鐘愛的，鮮少有喜歡這樣素雅的，可是殊不知，愛情，有時候並不是越熱烈越好，有時候越平淡才越入了心，入了骨。老板娘的動作很快，幾分鐘的時間就將鈴蘭包好，然後遞給安雅。安雅付了錢，道謝，然後離開。顧承東看著路口的紅綠燈變化著，回頭間，安雅已經推開花店的門走了出來，她懷裡抱著一大捧的鈴蘭，長發被風揚起，她下意識地捋了捋長發，眼睛看著他車子的方向，朝著他一步一步地走過來。顧承東看著安雅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可是他知道，她的眼神隻是在看他的車子，而不是看車子裡的他。這就是他們的距離，他們的隔閡，他忽然皺了眉頭，安雅打開車門的一瞬間，正看見顧承東看著她，那個眼神讓她心跳了一下，他怎麼會這樣盯著自己？“等久了？”安雅躲開了他的目光問道。“沒有。”顧承東啟動了車子，“奶奶喜歡鈴蘭？”“嗯……”安雅看著那一個個仿若燈籠般的花苞，點點頭。奶奶說過，鈴蘭是幸福歸來的象征。幸福……她會等到幸福歸來的時刻嗎？安雅不知道，也不敢去猜測……顧承東從反光鏡裡看著安雅低頭弄花的樣子，眉頭重新舒展開，她剛剛打開車門望見自己的樣子，就像一隻迷途的小鹿，帶著一絲的慌張和驚恐。但是那雙眼睛，靈氣十足，讓人忘不了。車子開始緩慢起來，盤查通過之後，進入院子，鬆柏是常年栽植的，一排一排的高聳挺立，她記得她每次回來的時候，爺爺都會站在那些樹下等自己。爺爺是軍人出身，這麼多年了依舊喜歡披一件軍大衣，喜歡穿黑色的軟底布鞋，他站在那些鬆柏之間，更顯出一身挺立的姿態，隻是那個等待的眼神，是安雅一直忘不了的。她的目光一直流連著車窗外，車子停在一座灰白色的建築前，那就是安家的老宅，外表是相當古樸的風格，但是知道內行的人都明白這樣的住宅不是所有人都能住的。安雅下了車，顧承東沒有立刻走過來，隻是先走到後備箱處，然後打開，從裡麵拿出兩盒包裝景致的張一元。“這是……”安雅驚訝，張一元是爺爺喜歡的。他怎麼知道？他怎麼會有這份心思？“來爺爺這裡自然是不能失禮的。”顧承東回答。是啊，顧承東做事向來謹慎，他怎麼會失禮呢，那不是費心思隻是怕自己失禮，安雅這樣心想著。原本是打算，她自己過來的時候，順路去一趟吳裕泰或是張一元的，可是今早他的突然決定，讓她有些措手不及，沒想到他早就準備好了。顧承東這個男人果然是厲害的。任何事情都做的滴水不漏，讓人沒有半點挑剔的餘地。拿好了東西，兩個人一起走上前，安雅輕輕地按了幾下門鈴，門就打開了。安雅看了看一旁拎著茶盒的顧承東，有一瞬間的恍惚，他們兩人這樣看起來，確實很像新婚不久的夫妻回家探望的樣子。“哎喲，我家的小姐和顧家少爺回來了。”開門的是跟隨奶奶多年的陳奶奶，也是從小看著安雅長大的老人。“陳奶奶，您身體可好？”安雅笑著過去拉住陳奶奶的手。“好著呢，就是想你呢。”陳奶奶看著安雅，又看了看身邊的顧承東，這便是安雅嫁的人啊……眉目英挺，氣質非凡。可就是……陳奶奶打斷思緒連忙說道：“快進去吧，你奶奶和爺爺都等著呢。”安雅點點頭，慢慢地穩了穩心緒，與顧承東一起走向大廳的深處……古典風格的大廳，多了些許筆墨的香氣，顧承東腳步穩健地跟在安雅的身側。客廳收拾的乾淨整潔，外麵有些細雨朦朧，屋內的氣息卻是古香古色的，倒真是符合了安家的氣質。安雅忽然放慢了腳步，她定定地望著不遠處站在書案前寫字的爺爺，又望了望坐在紅木椅子上看書的奶奶，這個情景，真的是一直都沒有改變……她提了提神兒，又加快了腳步。“奶奶……”她的聲音清淺動人，像一粒玉石落在了清澈的湖水裡，頓時起了無數的漣漪。就隻這一聲，屋裡原本安靜的兩個老人，頓時抬起頭來，眼睛裡是不一樣的光彩。“我的小雅回來了。”一身金色綢衫，頭發花白的安老太太立刻放下手中的書，高興地走過來，拉著安雅的手，道：“快叫奶奶瞧瞧。”她一麵緊緊地拉著安雅的手，一麵溫和地跟顧承東打招呼，道：“承東來了啊。”雖然是很簡單地問候，卻帶了很親近的語氣，讓人聽上去很舒服，“快進來坐下。” “承東”……那是多麼親近又親熱的稱呼，顧承東被這樣叫著，心裡很舒坦，他點點頭問好，道：“奶奶好。”“哎，好，快些坐下。”安老太太連連點頭。安雅坐在安老太太的身邊，安老太太的手一直沒離開過，那種姿態大概就叫做作“愛不釋手”吧。“老頭子，快彆寫了。趕緊過來，小雅都來了，你還裝什麼？一大早起來不是你一直在叨叨地著問，他們什麼時候過來，現在來了，你還杵在那乾嘛？”安老太太回身叫著安老爺子。“你這老太太，我這字還差最後一筆，怎麼能隨隨便便就停下不管了，我的小雅就在這兒，她哪兒也去不了。”寫完最後一筆的安老爺子終於放下了筆，走了過來。顧承東立刻起身問候，道：“爺爺好。”“唔好……”安老爺子對著顧承東擺擺手，示意他坐下說話。“爺爺。”安雅笑著蹭到安老爺子身邊，甜甜地叫了一聲。“小丫頭，這麼大了，還撒嬌，不怕當著夫家的麵笑話。”安老爺子笑嗬嗬的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那動作充滿了寵溺。安雅的小臉兒被爺爺一說，立刻紅了起來，她不自覺地看了看顧承東，他坐在自己的對麵，正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瞧瞧，我們小雅害羞了。”安老太太笑眯眯地說道。“安雅即便是嫁了人，也是爺爺奶奶身邊那個愛撒嬌的小姑娘，這才是她原來的樣子吧？”忽然開口說話的竟然是顧承東。“今天還是托了爺爺奶奶的福，才能看見有這樣一麵的她呢。”他的語氣輕鬆自在，像極了與自家長輩交流的氣氛，這話聽上去是在說安雅愛撒嬌，其實是實實在在的維護著，替她解圍。不過這句話，顧承東說的倒是實話，安雅這幅撒嬌的樣子，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哈哈哈……我聽出來了，安雅是不是平時對承東凶巴巴的了？”安老爺子笑著問道：“我這個小丫頭從小就被寵慣了，承東你可要多擔待啊。”“爺爺放心，那是自然的。”顧承東回答道，同樣是大家族的顧家，這樣的弦外之音，他怎麼會聽不出來呢？“瞧瞧，我竟忘了泡茶。”安老太太忽然想起來，就要起身去泡茶，她是真的太高興了，她的孫女難得回來一次，她怎麼舍得離開片刻，那是一刻都不舍的。“我來吧。”顧承東說道：“爺爺，我帶了張一元，嘗嘗？”“嗯，嘗嘗。”安老爺子立刻笑了。“奶奶，咱們把花插起來吧，好不好？是您最喜歡的鈴蘭。”安雅看著顧承東的樣子，聽著他此刻說話的語氣，忽然覺得這樣體貼溫和的顧承東讓她很不適應。因為明知道不是真的，所以強迫自己不要再看下去，以免被現在眼前的一切蒙蔽，回去之後又變回冷冰冰的樣子。“嗯，好。”安老太太點著頭答應著，道：“還是我的小雅最知道奶奶喜歡什麼。”“我記得奶奶有一隻紫色的水晶花瓶，插蘭鈴花最合適了。”安雅拉著奶奶的手走進另一間室內。水在紫砂壺裡咕嚕咕嚕地冒著熱氣，原本卷曲的茶葉在碰上沸水的一瞬間就舒展開了，茶湯在茶杯裡變了顏色，清澈透亮的帶著絲絲的香氣。顧承東端起一杯茶，恭敬地遞到安老爺子的麵前。安老爺子接過茶，慢慢地咂了一口。“可還入口？”顧承東問道。他知道安家老爺子的愛好還是從爺爺嘴裡得知的，也難怪安雅也喜歡喝茶，其實自己不也是喜歡的嗎？“嗯……好喝，我的孫女婿好手藝。”安老爺子朗聲誇讚，可這一聲“孫女婿”卻讓顧承東心中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