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本想說些什麼來安慰她,但現在這種場合,語言總是過於蒼白的。他把視線從她身上收回,眼底的一絲動容在瞬間消失殆儘,他把目光定格在領頭的那個雇傭兵身上。“讓她坐下,那些碰她的人,太臟。”他的語氣堅決,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那些人聽到他用臟這個詞來形容自己,麵露不悅,甚至還有個雇傭兵爆了粗口,手上的勁一時沒控製住,抓得沐染真通呼出聲。聞言,洛天的眼神又冷了幾分,他從腰間把手槍掏了出來,對準了那個把沐染真捏疼的雇傭兵的腦門,語氣冰冷地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我說,讓她坐下,你們不許碰她。”洛天掏槍的同時,那些雇傭兵也很警惕地掏槍對準了洛天,一時間,氣氛倏地緊張起來,段景之在不遠處的樓上,透過狙擊槍的視鏡看見洛天掏了槍,也不由得嚴陣以待起來,手指扣在扳機上,槍膛裡的子彈仿佛下一刻便要破膛而出。他們突然就動了槍,沐染真一驚,原本就煞白的小臉更加沒了血色,她僵直在原地,在這種緊張的場合,沐染真一直都遵循著一個萬能的準則:強大開頭鳥。所以,她絕對不能動,她一動,被打的估計就是她了。洛天之前的戰績,這些雇傭兵還是有所聽聞的,雖然他們手裡有沐染真這個人質,但要是真的把他給惹急眼了,保不齊這個人質還能不能起到護身符的作用,他們人多勢眾,還有人質在手,看似勝券在握,但要是洛天想拚個魚死網破,雖然他不能活著離開,但他們的人,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雇他們來的人明確的表示,洛天和沐染真這兩個人,還不能死。領頭的那個人見洛天的態度堅決,也怕出什麼幺蛾子,便擺擺手,“都把槍放下,洛少校什麼身份,他的話你們敢不聽?把沐小姐給放開,找把乾淨的椅子給她坐下。”洛天對他這種神經質的態度極度反感,但那些雇傭兵算聽話地放下槍,還鬆開了沐染真,給她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可就算坐下了,沐染真依舊高度緊張,整個身子都顫栗無比。“你看我們也按你說的做了,你是不是也該把槍放下了,乾嘛把氣氛搞得那麼緊張啊。”那個領頭人笑的爽朗,但表情卻是分外陰翳的。洛天輕嗤一聲,手裡的槍轉了個方向,對準了他的腦門:“彆那麼多廢話,說吧,雇你們的人讓你們做什麼。”原本他還以為抓走沐染真的人會是研究藥物的人,到見到這個人之後他便肯定,那些背後的始作俑者隻會花錢雇傭這些為了錢可以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來冒險,讓他們鬥得兩敗俱傷,他們在背後坐收漁利。但凡跟當年那起非法藥物有關的人和事,都被他視為仇敵,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恨不得親手撕了那群人渣才解氣。他找了他們十幾年,他們反倒在這個節骨眼上自己出來了。洛天開門見山,那些人也不藏著掖著了,領頭的眼神示意,後麵那個長相斯文的男人便拿著醫藥箱上前,他拿出針筒的時候,洛天眉頭一蹙,再看沐染真的反應,她應該也被抽取過血液了。研究所的教授之前有個猜測,因為12年前那場聲勢浩大的遊輪交易事件之後,那些研究藥物的人便再也沒有了動靜,所以他們猜,那次的交易,其實是有人出了大價格購買那份藥物,而那個藥物剛剛被研發出來,還沒有成熟,遊輪失事,研究藥物的研發人員都死在了海上,所以在當初,那些藥物基本上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而洛天和沐染真身體的注射的藥物,在當年也沒有查出什麼異樣,隻是藥物在他們體內存留多年這才發生了異變。所以那些殘部,才望想著卷土重來,想抽取他們兩個人的血液提取出裡麵的藥物。如此一想,洛天便掌握了主動權。他從容地勾唇,眸子一垂,在那些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大步跑向前,迅速地跟那些人調轉了位置。方才洛天完全暴露在段景之的視線之下,那些人則藏在死角,他現在跟那些人調換了位置,再迅速地朝他們開了幾槍,便把那些人逼得暴露在了狙擊手的狙擊範圍之內。在那些人往後退暴露在狙擊手的狙擊範圍的時候,洛天還不忘朝沐染真喊了一句:“閉眼!”沐染真雖然身體嚇得僵直,可眼睛還是在聽到這句話時,迅速地閉上了。雖然洛天現在已經從隊裡退了出來,可多年的默契可不是一時能消散的,洛天一動,他的隊友便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段景之一夥人早已經等候多時,他們一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裡,便迅速開槍,一槍斃命。那幾個雇傭兵被一槍爆頭,就這樣在沐染真麵前斷了氣,沐染真閉了眼,倒是沒有看見那極度血腥的一幕,隻聽見幾聲槍響,反應過來張開眸子,那幾個人已經倒在了血泊裡。洛天斷定,那些人不敢傷害沐染真,剩下的幾個雇傭兵迅速做出反應,上前重新挾持住沐染真。而結果也如他所想,那些人把沐染真抓起來之後,卻沒有拿她當人質,而是讓那個長相斯文的男人帶著沐染真離開了這個地方。沒有了沐染真,洛天便可以毫無顧忌地放手一搏,他手上隻有一把手槍和匕首,但外麵卻有自己隊友蹲守的狙擊,他隻需要帶動節奏,把那些人引到狙擊手的狙擊範圍之內,外麵的狙擊手就能將他們爆頭。外麵蹲守在各個路口的警察聽到槍聲都提起了精神,不多時,便看見一輛車從舊樓盤裡衝了出來,沐染真儼然就坐在副駕駛座上。對方有人質在手,警察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傷其無辜,可對方來勢洶洶,似乎要跟大家拚個魚死網破,幾輛警車擋在路上做路障,他卻依舊踩足了油門,把警車撞開然後揚長而去。Sara和莫韶琪雖然可以跟著來,但卻隻能遠遠地守著,看見這一幕,恨不得自己開車衝上去追。洛天解決完樓盤裡的雇傭兵出來的時候,已經有警察開車去追了。可對方的車速明顯是想往死神那邊趕,城區的路上車來車往,警察實在不敢放手一搏,萬一為了救一個人,弄出一場連環車禍來,可就不值當了。洛天暗罵一句,又找了一把手槍,上了離自己最近的一輛車,然後追了上去。沐染真剛剛經曆了那些事,現在腦子還是懵的,她坐在副駕駛座上,車呼嘯著行駛在路上,把旁邊的車都遠遠甩在身後,耳邊都是呼嘯的風聲,她的身子也因為慣性被狠狠地摔在了副駕駛座的座椅上。要是說天還沒亮的時候,在樓盤裡麵看見的這個男人,是斯文儒雅的,但現在隨著陽光降臨,這個男人慢慢地在陽光下露出了他猙獰的麵目。真可怕。這種失重又過度恐懼的感覺,就像是在蹦極,全身隻係著一根繩子,你的身體隨風飄零甩動,你害怕極了,可你卻無能為力。身後的警察被甩開,但洛天卻追了上來,兩輛車一前一後飛馳在過道上,沐染真的手緊緊地扒在車窗上,那個男人見洛天追上來,單手握著方向盤,腳下的油門踩到底,另外一隻手伸出窗外朝著洛天開槍。為了躲閃迎麵而來的子彈,洛天的車時不時就被甩開。沐染真從後視鏡看見身後不遠處的洛天,不知道怎麼地有了一個想法,要是她現在的處境就像是蹦極的人,那麼洛天,應該就是係在她身上的繩子。想到這裡,沐染真突然一腔熱血上頭。她調轉了身體,在那個男人單手抓著方向盤朝著洛天開槍的時候,猛地一撲,她搶奪方向盤,把車頭狠狠轉向沒人的地方。車速太快,沐染真突然猛地轉動方向盤,車胎打滑失去控製,汽車衝上馬路牙子上,失控側翻。而洛天跟得太急,見前麵那輛車突然側翻,猛地一打方向盤,把車轉向另外一邊,但依舊是車速太快,車身失去控製撞到了路邊的樹上。兩輛車發生惡性車禍之後不久,警察便追了上來。可兩輛車都已經開始冒煙,油箱破裂,汽油漏了一地。警察鳴著笛停在安全位置,Sara和莫韶琪緊隨其後跟著段景之來到現場的時候,汽車已經開始冒火花。可就在警察想下車就搜救的時候,那輛坐著沐染真和雇傭兵的車後,卻有個人影出現。洛天自己的車撞倒樹上,他被安全氣囊震得五臟六腑都要吐出來了。可還是強忍著不適下車去找沐染真。沐染真坐的那輛車翻了個底朝天,但好在是駕駛座的地方著地,他走到另外一邊,徒手扒開車門,手上被碎掉的車窗玻璃劃破也顧不上。沐染真知道自己的傷口能迅速愈合,便想了這個方法,想跟劫匪拚一下誰的命硬,可受傷疼痛的感覺真的不好受,她的身子隨著汽車騰空側翻被甩了起來,五臟六腑在身體了打了個滾之後又回到原處,這種感覺然那個她差一點都把膽汁給嘔了出來。腦子裡一片混亂,耳朵裡都是嗡嗡嗡的聲音。她的意識是清醒的,隻是身體已經沒有半點力氣了,她卡在車裡,血液湧上來,導致胸腔裡是腥甜的,而鼻腔裡都是汽車漏出來的汽油味。她的視野裡是一邊漆黑,明明方才晨曦初露,陽光依舊透過雲層灑了下來,可她現在卻看不清。就在這種恍惚混亂之際,沐染真突然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聲音由遠極近,聽得不是很真切,她努力集中精神,想去找尋這個聲音的來源,與此同時,車身猛地震動,洛天終於把車門扒開,沐染真的視線也在這個時候恢複了一些。視野裡曝光太厲害,她隻看見洛天模糊的身影,卻難得心安。她扯動嘴角,勉強勾起一抹微笑。好像,是得救了呢。洛天把沐染真從副駕駛座拉了出來,把她打橫抱起,克製著自己因為劇烈震蕩之後出現的不良反應,抱著她遠離這裡隨時可能爆炸的車輛。而就在他跌跌撞撞地把沐染真抱出來,走了稍微一段距離之後,身後的汽車便發生了劇烈的爆炸。爆炸引起的氣流衝擊打在洛天身上,他下意識用自己的身體護住沐染真。等爆炸的強大氣流散去,守在一旁的警察和醫生這才蜂擁而上,查看著兩人的傷勢。——沐染真的命的確很硬,明明那個時候五臟六腑都要震出來了,外傷也有一大堆,但莫韶琪和Sara拒絕了警察要把沐染真拉上救護車趕往醫院的要求,帶著沐染真和洛天上了另外一輛車,又在洛天的指揮下把車開到了研究所。明明傷得那麼重,但莫韶琪隻給沐染真注射了止痛藥,簡單處理了一下她的外傷之後,便讓她自己躺著,過了一個多小時,她又是一條好漢。沐染真這次被挾持受傷,算是機密,警察那邊也做好了隱秘工作,所以她這次受傷,倒是沒有引起那麼大的關注。她繼續回醫院住著,但門口二十四小時都被洛天那邊派了兩個黑衣保鏢來守著,段景之不知道事情怎麼回事,隻是被上級安排了任務,讓他帶著隊裡的人在醫院呆著,暗中保護沐染真。莫韶琪知道之後,送上了自己赤裸裸的嘲笑:“你們上級倒是有眼光啊,給你安排了暗中安排這個任務,看你的膚色,估計你們那裡沒人比你更適合了。”按理說,上次的那個槍傷她在醫院躺了半個多月,按正常的傷口愈合,應該也可以出院了,這次受傷的事沒多少人知道,她倒是不用再裝作傷病患者住院了,再象征性住個幾天院,就可以出去逍遙快活了。洛天回到研究所之後,便把這次沐染真被挾持的事情情況一五一十都告訴了教授。洛天和沐染真前一天才在研究所裡麵被驗證血液裡有讓人起死回生的效果,當天晚上沐染真就被綁架了,這個情況,要不是有內鬼,就實在過於巧合了。直到現在,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而且對方潛伏太久,這次突然行動,他們一時半會也查不出內鬼到底是誰,甚至,他們連對手是誰都還不知道。沐染真身上有著這種血液,還像以前一樣作為公眾人物曝光在公眾的視野之下,無異於深更半夜背著幾百萬現金浪跡在亂市街頭。而在抓到研究這種非法藥物的人之前,沐染真的個人安危是個十分要緊的事情。但對沐染真的保護不可以太明目張膽,若是平時,他們大可以派一夥保鏢 去守著她的住宅,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可沐染真的身份特殊,稍微有些風吹草動都會成為新聞,他們要是明目張膽地派人去保護沐染真,這無異於向公眾曝光了這種藥物的存在。關於怎麼保護沐染真這個問題,實在是有待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