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製片人挾持在身前當人肉靶子的沐染真一直盯著洛天,看見他動了動手指的時候還疑惑,洛天不像是會做那麼多小動作的人啊。她想了想,便開始回應洛天,她的手交叉在胸前,製片人隻會以為她隻是防範性的動作,但從洛天的位置看過去,沐染真正小心翼翼地給他傳達信息。她曲起手指指了指自己,再往下指了指地上,然後開始倒數三個數。三、二、一!在倒數最後一個數的時候,沐染真猛地蹲了下去,製片人沒料到她會突然往下蹲,一時被注意,便被她脫了手,但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洛天就已經朝他開了一槍。製片人被槍打中之後就倒了地,在自己頭頂上響起的槍聲把沐染真震得有些懵,仿佛是空氣在自己頭頂上炸裂。她抱頭蹲在地上,愣了半響才回頭。洛天不確定自己是否已經一槍擊斃了那個製片人,便上前把沐染真給拉了起來,一手摟著她,一手舉槍對準躺在地上的製片人。洛天承認他在這一刻的心是慌的,所以在大概掃了一眼製片人沒反應之後,就沒來得及把製片人手裡的槍拿開,便著急詢問沐染真的情況。可就在這麼一晃神的功夫,原本已經躺在血泊裡的製片人突然又舉起了槍,對準洛天和沐染真胡亂開了幾槍。洛天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轉身把沐染真護住,但FIVE-SEVEN手槍加上SS190子彈,就算他身上穿著防彈衣,在如此近的距離,也足以對他的身體造成傷害。洛天的手臂挨了一槍,而他慌亂之下護住的沐染真,卻不能幸免,被那胡亂射出的幾個子彈其中的一枚,打中了腹部。洛天握槍的手臂挨了一槍,但他還是忍痛反擊,終於,這一槍,正中製片人的頭部。兩人皆是一身黑衣,看不見殷紅的鮮血,隻是空氣中彌漫出的血腥味已經足以讓人恐懼。沐染真隻覺腹部被什麼東西刺痛了一下,然後便有鮮血流了出來。在這種情況下,沐染真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但是一張嘴,就感覺腹部的血流得越多,她疼得連動一隻手指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癱倒在洛天的懷裡。臥槽,她之前骨折都可以靠自己的特異體質醫治好,這次被槍打中,應該也沒問題的吧。她疼得腦子裡嗡嗡直響,讓她無暇顧及洛天在說什麼,隻是看見洛天的嘴唇一張一合,卻怎麼也聽不清楚洛天在說什麼。洛天的手臂也受了傷,他抱著她,兩人的血便融合到了一起。沐染真疼得腦子裡一片空白,但是有個記憶卻在她的腦子裡逐漸清晰起來:她爸爸也是被槍打死的,現在到了她這會,也是挨了槍子。特麼的這個死法還真的是一脈單傳啊!12年前,沐染真15歲,從小學習鋼琴的她便是在那一年正是出現在公眾的視野中。在彆的小女生剛剛步入初中,還在擔心著長痘痘胸部發育的年紀,她就已經穿著定製的小禮服,在各種國內外的鋼琴比賽上初露鋒芒。她15歲的時候,被國內享譽國際的鋼琴大師邀請,作為大師鋼琴演奏會的嘉賓,在演奏會上獨奏一首曲子。那個時候她媽媽身體不舒服,不能陪她出席活動,她爸爸身為研究所教授的,難得抽空陪她出席活動。可能是因為這樣的機會很少,也可能是因為這樣的遭遇在她的記憶裡,占據了不可磨滅的地位,所以哪怕是13年後的今天,她也依舊清楚地記得那天發生的事情。為了跟演奏會現場的白色三角鋼琴相襯,那天她穿的禮服是他爸爸給她選的。白色的小禮服,裙擺是層層疊疊的輕紗,整條裙子都鑲滿了亮晶晶的碎鑽,舞台的舞美燈光打下來,她整個人就像是會發光的天使一樣。現在想起來,那樣的裙子她是看不上的,總覺得太幼稚了,可是13、4歲的年紀,怎麼可能不愛那種能讓自己變成小公主一樣的裙子。她的媽媽曾經是紅極一時的歌手,繼承給她的,除了可以傲視一切的長相和天賦之外,還有與生俱來的氣質,她天生就適合站在聚光燈下。那場演奏會在一艘遊輪上舉行,當她從容地在聽眾和媒體麵前完美演奏完那首十分具有難度的曲子時,贏來的,是意料之中的掌聲雷動。她在起身鞠躬謝禮的時候,明明還看見自己的爸爸站在聽眾席上笑著給她鼓掌,滿臉帶著驕傲,可當她抱著鮮花下來的時候,卻怎麼也找不到她爸爸了。因為研究所的工作,她爸爸很少有機會看見她在舞台上演奏,這次又是在這種專業的演奏會上完美演奏出有難度的曲子,怎麼可能不在她爸爸麵前嘚瑟。她下台在演奏大廳四處找了找,都不見自己爸爸的蹤跡,最後還是問了門口的安保人員才知道,自己爸爸出了演奏大廳,往外麵走去了。她的裙擺雖然剛剛到小腿,但是她著急著找自己的爸爸,小跑起來不方便,她一手捧著懷裡的花束,一手提著裙擺,便往外麵的走廊走去。他們是在傍晚的時候登船的,演奏會已經開始了近一個小時,現在遊輪已經行駛到了遼闊的海麵。雖然是夏季,可是她穿著單薄的紗裙,在從溫暖的室內出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被海風吹得打了一個寒顫。遊輪上的人幾乎都集中在演奏大廳聽演奏會,外麵沒什麼人,她邊走邊喊,但是又怕打擾到彆人,所以聲音不敢太大聲。她就這樣走了一段路,突然發覺身後有腳步聲,她以為是遊輪上的客人,起初也沒怎麼在意,隻是她走走停停找人,後麵的人卻一直沒有跟上她,甚至那個腳步聲一直在追隨著她,她走,那個腳步聲就走,她停,那個腳步聲就停。她這是,被尾隨了?她爸媽從小就讓她養成了極強的安全意識,所以當她發現自己身後有人跟著自己的時候,她便開始想著要怎麼辦。遊輪上的很多人都在演奏大廳,而演奏大廳就在她的身後,可是身後的人擋住了去路……她斟酌了一番,最後靜下心來,跟剛才一樣繼續找人,然後趁著後麵的人不注意,撒腿就跑。但她沒想到前麵就是死角,跑了十幾米就沒路了。眼看著身後的人就要跟上來了,她情急之下躲到了拐角的地方,聽著那個人靠近的腳步聲,然後,舉起手裡的大花束,在那個人過來的時候,猛地朝那個人身上砸去。但那個人的動作更快,在沐染真把花束砸向他的時候,他下意識舉起手臂,擋住了她砸過來的花束。他擋住了砸過來的花束之後,便順勢把她的手往旁邊一壓,另外一隻手再按住沐染真的另外一隻手。沐染真的後腦勺撞到了牆上,輕微的眩暈之後再睜眼,少年的臉已經近在咫尺。豔麗的紅色花瓣被砸落,沐染真這才看清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人的長相。十六七歲的少年,穿著得體的黑色小西服,他的眉眼初初長成,少年的英氣中還帶著一些男孩的稚氣,鼻梁高挺,嘴角微揚,帶著一絲狡黠的味道,饒是沐染真深刻明白自己現在正處於危險當中,胸腔裡的心也忍不住砰砰亂跳起來。但沐染真是誰啊,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這種美男計對她的迷惑隻有幾秒鐘,幾秒鐘之後,她回神,第一個反應就是抬腳狠狠一腳踹在了來人的身上。少年沒料到她會突然來這麼一招,沒來得及躲閃,被踹了一腳之後往後退了幾步,手也鬆開了沐染真。擺脫了桎梏之後,沐染真便要跑開,但少年手疾眼快地一把抓住了她腰後的綁帶,硬生生阻止了她逃跑的念頭。那個綁帶是收腰用的,現在被他一把抓住,沐染真今天第一次萌生出後悔穿了這件裙子的念頭。“我不是壞人。”少年道。“神經病也從來不說自己是神經病。”沐染真惡狠狠地往回瞪:“你給我撒開!”沐染真還保持著往前跑的姿勢,她剛說完這句話,少年就真的鬆開了抓住她裙子綁帶的手,沐染真就這麼撲倒在了地上。她的裙擺層層疊疊,這麼一撲,就像是一團白色的雪球一樣。少年沒忍住,笑了出聲,然後就彎腰伸手去拉沐染真:“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沐染真穿著小高跟鞋,還穿著這麼繁瑣的裙子,一個人起來有些困難,便拉著他的手起來了。但她現在一肚子火,起來之後便甩開了少年的手,然後把不滿寫在了臉上。少年也知道自己把她惹生氣了,想緩和一下氣氛,就道:“我剛剛看見你在台上彈鋼琴了,好厲害。”“所以你尾隨我出來是想跟我學鋼琴?”沐染真道。少年搖頭:“你在找你爸爸是吧,我知道你爸在哪?”沐染真卻起了疑心,在這種沒人的地方,尾隨她之後說知道她爸爸在哪……這其中一定有鬼,便反問道:“你怎麼知道?”“因為我爸也不見了,而且我爸跟你爸是一前一後離開演奏大廳的。”就這樣,沐染真的尋父之旅多了一個人,他們沿著遊輪的走廊繞了一圈,但還是沒有找到人。沐染真穿著小高跟鞋,剛才一路小跑已經把腳後跟磨到了,這會又走了那麼久,早就累得不行,在走了一圈之後,她乾脆提著裙擺坐到了甲板的小台階上。少年根本就不急著找自己的父親,他都快成年裡還找爸爸,這傳出去估計整個軍部的人都會笑他。所以在沐染真停下來之後,他也跟著停下來了。他站在沐染真旁邊,雙手插著褲兜,沐染真坐著,雙手托腮,背後有燈打過來,他們的影子被拉長。沐染真看著看著,突然覺得這個畫麵就像是公主和她的騎士,就忍不住笑了出來。少年聽到之後,低頭問道:“笑什麼?”“沒什麼。”沐染真搖頭,然後抬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洛天,洛陽城的洛,天空的天。”沐染真哦了一聲:“我叫沐染真,沐浴的沐,三點水的染,真漂亮的那個真。”洛天眉骨一動,看著蹲坐在自己腳邊的白裙小姑娘,很是無奈地笑出聲:“你還可以更自戀一點嗎?”誰知道沐染真轉了轉眼珠子,露出標誌性的月牙笑:“難道我說的不對嗎?”那是洛天第一次見到沐染真,後來他偶爾在網上看見關於沐染真的帖子,說她紅了之後就過度消費自己的美貌,持靚行凶。每每看見洛天都會忍不住歎一口氣。她哪裡是紅了之後才持靚行凶啊,她估計打娘胎裡出來就是這副德行,也虧她是真的長得好看,不然早被人打死了。沐染真跟洛天在甲班做了許久,直到她被海風吹得打了個噴嚏,她才想著要回去。可她剛站起來,遊輪裡麵就傳出了一聲爆炸聲。她跟洛天都同時轉頭往發出聲音的地方看過去,隻是她看了一眼就回頭,洛天卻依舊死死盯著那個地方。“你怎麼了,嚇成這樣,說不定隻是在放煙花呢?”洛天卻搖頭:“這不是煙花的聲音,是槍聲,煙花的聲音是很刺耳的,而且很清脆,但是槍聲不同,槍聲沒那麼刺耳,但是很震。”因為出身的緣故,洛天從小便與這些東西打交道,他不可能聽錯。想起剛才自己父親跟著隨身的軍官匆匆忙忙出了演奏大廳的事,洛天的表情陡然凝重起來。“我們得回去了。”他拉起沐染真的手便往回跑,這個點,演奏會估計已經結束了,人應該都集中在宴會大廳,沐染真猝不及防被拉著跑了起來,起初她還踉蹌著,但跑了一段路之後,她就跟上了洛天的腳步。可他們還沒有跑回去,前麵就有人打開了一扇門,跌跌撞撞地從裡麵跑了出來,他身上都是血,出了門之後就撲倒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