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種可能。”葉風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了,“江璐中的毒還是之前的毒。”“你的意思是,凶手給孫雯雯投毒的東西還存在,而且無意中被江璐吃下了?那不正是我們要找的證物嗎!”林安道。“沒錯,既然江璐還沒醒,就先問問她的舍友吧。”兩人立刻來到了江璐的宿舍,詳細詢問了從起床到出現中毒症狀期間她都接觸過什麼。“璐璐在減肥,已經好久沒有吃早飯了,她早上就喝了點水。”舍友指著桌子上粉色杯子,“喏,這就是她的杯子,裡麵的水還在。”林安湊過去看了一眼,道:“你確定沒有其他人動過這個杯子?”“沒有,屋裡隻有我們倆。”“那這杯水沒有被投毒,因為N-二甲基亞硝胺是淡黃色的油狀液體。”林安道。“淡黃色液體……”葉風拉開江璐的抽屜翻出了許多瓶瓶罐罐端詳了一會兒又放了回去。沉默片刻,他戴上手套走進了衛生間,從一堆化妝品中找出了一個黃色瓶子。“這是……漱口水?”林安驚道。“請問這是江璐的東西嗎?她早上是不是用這個漱口了?”葉風道。舍友點了點頭,道:“沒錯!”“安安,你先拿回去化驗。”葉風將漱口水裝入證物袋交給了林安。不多時,林安打來了電話,道:“葉隊,那漱口水中殘餘液體中果然含有N-二甲基亞硝胺!你怎麼想到的呢?”葉風淡淡一笑,柔聲道:“如果是淡黃色液體,而且有異味,那麼不太可能摻入水中或者食物中還不被發現。所以,隻有一種可能N-二甲基亞硝胺被摻入了同樣有顏色和刺激性氣味的液體裡。我一開始想到了香水,但在抽屜裡發現的香水瓶都是密封的,無法加入。後來自然想到了漱口水,就去衛生間找了找,沒想到真找到了。漱口的時候難免會有少量液體隨著口水流入食道,而N-二甲基亞硝胺少量即可致命。對了,安安,瓶子上能提取道指紋嗎?”林安興奮道:“能,這上麵竟然有孫雯雯的指紋,不過也有其他人的,指紋比較多,而且雜亂……”“指紋多?這個漱口水是公用的嗎?”葉風道。“不是啊,這個就是江璐自己的。不過,她隨身攜帶,去拍戲之前總要漱口。”舍友道。“也就是說她的習慣和孫雯雯是一樣的,那麼拍戲前她的漱口水放在哪裡?”葉風道。“一般就放在那個樓的洗手間裡。”舍友道。聞之,葉風立刻回到了案發大樓,找到了孫雯雯被注射鬼水的洗手間。他在洗手台附近找了半天,終於在牆壁與台子的夾縫中發現了一瓶外表一模一樣的漱口水,隻不過上麵已經落了一層灰塵。“掉在這裡的?原來如此……”葉風百感交集。他回到警局,通過物證科的化驗,在案發大樓發現的漱口水上幾乎隻有江璐一個人的指紋。“江璐早晨用的漱口水原本是孫雯雯的,她應該是在案發地拿錯了,所以今天和孫雯雯一樣中了毒。”葉風道。“那這瓶子可以作為孫雯雯被害案的證據了?我們發現上麵有李素的指紋。要不要傳喚李素?”林安道。“安安,先等等,還有些事要搞清楚……”葉風道。——審訊室裡,一個白色衣裙的清純女孩坐在鐵桌旁,顯得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你認識這個東西嗎?”葉風拿著那瓶黃色的漱口水在李素眼前晃了晃。李素抬了抬眼皮,淡淡道:“漱口水。”“這可不僅僅是漱口水啊,這是凶器。”葉風點上一根煙,“你6月6日從孫雯雯那裡借走了這東西,然後投入了N-二甲基亞硝胺在7日早上還給了孫雯雯,有她舍友為證。而且上麵還有你的指紋。你還有什麼要說的?”“我……”李素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像一朵沐浴著雨露的白蓮花,“我隻是借來用了下,沒有下毒。我都沒聽說過您說的那個化學名詞,也搞不來這些東西……”“哈哈!”葉風大笑了起來,看著她楚楚動人的臉竟然覺得惡心,“我去查了你的履曆,你本科學的是紡織工程,選修課‘無機化學’得了優秀。你有師兄在嵩昭大學化學係讀研,他應該是暗戀你吧,幫你搞到了N-二甲基亞硝胺。你以為天衣無縫,但他涉嫌偷取學校實驗室化學藥物已經被我們查出來了,現在學校已經將他開除。”李素的麵部表情經曆了由幽怨到震驚到憤恨,終於變成了冷漠。“所以……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葉風道。“可以給我一支煙嗎?”李素幽幽道。葉風扔給她一根,看著她熟練地深吸一口,繼而緩緩吐出一大團煙霧。“活著……真的好累啊。我拚儘全力爭取的東西,有人輕而易舉就得到了。”李素完全拋棄了偽裝,眼神滄桑,仿佛一瞬間老了10歲,“沒錯,是我下的毒,我恨孫雯雯,她奪走了我所熱愛的一切!你也知道了,我本來不是科班出身,但我從小真的很愛表演,發自內心的愛,願意付出一輩子熱情的那種,你能懂嗎?”葉風沉默著點了點頭。“大學畢業後,我終於因為一部幫朋友出演的微電影被顧衛明的公司發現,正式出道了。我比任何人都努力,冬天的時候拍夏天的戲,生理期趟冰水,連續4時不眠不休,我都經曆過。這部片子女主角本來應該是我,臨開拍卻莫名變成了孫雯雯,後來我才知道她用了什麼卑劣下流的手段……我是外地人,本地人都瞧不起我,唯一願意幫我的就是顧衛明,他那麼溫柔溫暖,令人難以釋懷。可是……他也被孫雯雯搶去了,不可能完整地屬於我。所以,我才想要毀掉孫雯雯,如果沒有她,那我一定能當女主角,也一定能得到顧衛明的全部!”李素狠狠咬著唇,臉頰漲得通紅。“所以,你就殺了她?”李素捂住了臉,顫聲道:“不,那是個意外……我把握好了亞硝胺的量,頂多會讓她因為生病住院而失去拍戲的機會,然後趁機爭取女主角,還有和顧衛明在一起的時間……我隻是想讓自己的努力有一個好結果,我哪裡敢殺人啊!”“你以為這個世界上努力的人隻有你一個嗎?”葉風掐了煙,目光冷峻,“你總是想付出了就要得到回報,總是想全世界的人都順著你的心意,可能嗎?”“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不能愛到想愛的人,也不能成功!”李素哭道。“我不知道活著的意義……我隻知道如果是我,絕不會因為要找尋自己活著的意義而剝奪彆人生活的權利!”鐵門被重重撞上,白衣女孩伏在桌子上哀嚎,等待她的將是永無天日的絕望。——夜幕降臨,警局的燈滅了大半。葉風靠著更衣室門口的牆壁,柔聲道:“安安,我一會兒開車送你回家,時間不早了,回去好好休息吧。”過了許久,還是沒有人應答。葉風剛掏出手機,卻見木門開了一條縫,一隻白皙瘦削的小手猶豫著伸了出來。“安安……”葉風愣住了,隻見林安將耳旁的碎發用一枚銀色發卡彆在腦後,穿著一條水藍色連衣裙緩緩走了出來,裙擺上是大海與貝殼的印花,更襯得她沉靜優雅。“久等了,這種衣服拉鏈真是難拉……你,你怎麼了?”林安紅著臉抬起頭,隻見葉風呆呆立在原地,眼睛裡似乎有光芒閃爍。“小姐,在下可有榮幸載您回府啊?”葉風狡黠一笑,彎下腰,紳士地向她伸出了手。“咱們在局裡呢,注意點影響好不好?”林安拽拽他的衣角,“今天先不回家,我想帶你去個地方。”“哪裡?”葉風欣喜若狂,因為對於林安這種25歲還有宵禁的女孩來說,晚上出去玩幾乎是不可能的。“我的童年。”車子沿著悠江畔一直往東開,最後停在了一個廢棄公園外。門口小徑上隻有兩盞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鐵柵欄鏽跡斑斑,大鐵門上方掛著一個掉了漆的招牌:“嵩昭市水上樂園”。“就是這兒。”林安走下車,目光中充滿了懷念,“你不是嵩昭人,所以不知道這裡。”“這不是遊樂場嗎?”葉風道。“嗯,但不是咱們一起去過的遊樂場。這裡最繁榮的時候是十多年前,後來悠江水要供應省會飲用,所以這個遊樂園被認為有汙染就關停了。這裡,是我童年美好的回憶。”林安說著將被鐵鏈鎖著的大門推開了一道縫,側著身子走了進去。葉風學著她的樣子,蜷縮起來勉強也擠了進去。園子裡的娛樂設施已經嚴重鏽蝕,埋藏在半人高的雜草中。不遠處就是悠江東岸,江水在夜色月光下翻著粼粼波光,江灘上停著幾艘廢棄的腳踏船。林奔向那艘小黃鴨船,撫摸著鏽跡斑駁的船艙,道:“那時候隻有考了雙百才能來這裡玩。每次在這裡,爸爸就組織我們比賽劃腳踏船。我和哥哥爭著要和爸爸一條船,因為他劃得最快。不過,哥哥總是輸給我……”“你看那邊!”林安索性脫掉了高跟鞋,赤著腳沿江灘奔跑,“那艘大船居然還在!那是我童年的夢想!”“啊?”葉風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碼頭邊停著一艘小型客船,外形模仿的海盜船,旗杆上還有一麵破爛的骷髏旗迎風招展。“那時候我覺得這艘船可大了,就好像有整個世界那麼大!”林安的眼睛裡閃著光,“每次來玩我們都要坐這輛海盜船去江上兜風,爸爸說等我們考上大學的暑假他就帶我們一家去坐遊輪,一個月都在海上玩……我一直一直記了很多年,那年期末考試我和哥哥都考了年級第一!”“叔叔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雖然早已從李雪那裡了解到林克禮的惡行,葉風還是期望從林安那裡了解到更真實具體的他。“他不是一個好人,但是個好爸爸。”林安停住了腳步,聲音有些許顫抖,“他離開家那天是我10歲生日,下著大雪,他頭一次沒有陪我過生日,而是去警局自首。等我再見到他的時候是在監獄裡,他好瘦啊,頭發剃得很短,我哭了,他說,他很快就會回家……我不知道他犯了什麼罪,現在也不知道。”“安安……如果難過的話不用回答的。”葉風攬住了林安的肩膀,感到她在懷裡顫抖。“12歲那年,他出獄了,可是再也沒有回家……他們說,他每天和監獄裡結交的人廝混,吃喝嫖賭,壞事做儘了。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醫院,他手臂上都是針孔,比我現在還要瘦一圈。他因為吸毒感染了乙肝,那時候已經發展到肝硬化。他讓我過去,眼睛裡都是淚水。我好害怕,又很生氣,我想質問他這麼多年去哪裡了?是不是不要這個家了?可,可我卻什麼都說不出來,立在那裡發抖,最後轉身跑了……那是我最後一次見他。後來,媽媽病了,也永遠離開了我。親戚們都說我和哥哥命硬,克人,和我們扯上關係就不得好死,他們一個個都和我們家斷了聯係。”林安將臉埋在葉風的胸口哭了起來,“我很怕,怕有一天我愛的人都會一個個離開我,我就再也沒有家了……”葉風將她緊緊抱在懷裡,低頭吻了吻她的頭發,輕聲道:“安安,放心吧,至少我會永遠陪著你。我的體質你還不了解麼,鋼筋鐵骨,死不了!”——晚上10點半,林安匆忙趕回了家,心裡一直打鼓,生怕回來晚了哥哥會生氣。可是到了家才發現,屋裡一片漆黑。“哥哥還沒回來嗎?”林安嘟囔著踢掉了高跟鞋,“這鞋子好累啊……”突然,黑暗中傳來了一聲輕輕的呻吟。“什麼?”林安警覺地站住了,用力嗅了嗅,似乎聞到了濃烈的酒精味,右手摸索著按下了燈的開關。客廳登時明亮了,茶幾上擺著酒精和大團沾血的消毒棉。沙發上躺著一個男人,微閉著雙目,額頭上汗珠密布,赤裸的胳膊、腿上血跡斑駁。“哥……你,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