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蹬蹬……”命運交響曲不停在屋裡回蕩,鏗鏘有力,將林安從沉沉的睡夢中拉回了現實。她蜷縮在濕溽的被單裡,伸出一隻胳膊將手機拿到了耳邊。“喂……”她蠕動著乾裂的唇,嘴裡溢滿苦澀滋味。“林安,葉,葉隊他已經……”電話裡傳來劉瑛斷斷續續的哭聲,“你先來中環商場吧!“他怎麼了?”林安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嘟——嘟——”電話那頭是一陣忙音。林安慌忙穿上外衣,顧不得洗臉梳頭便向大門衝去,然而一旋轉把手才發現門被從外麵反鎖上了。“哥他是瘋了嗎?”林安狂躁地抓亂了頭發,在屋裡踱了一圈步,突然飛奔到儲物櫃裡取出了消防箱。她將火災逃生繩的一端係在護欄上,另一端扔下樓,然後翻窗沿著繩子滑了下去。跨上電摩,林安將把手擰到最底部,整個人如離弦的箭一般飛馳而出。風在耳邊呼呼作響,她卻可以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定要趕上,一定要趕上啊!她皺著眉,眯起眼睛,儘力憋住眼淚。遠遠地,隻見中環商場四樓窗口冒著滾滾黑煙,樓下幾輛警車閃著紅藍光芒。警戒線已經拉到樓口,數名同事進進出出,均是神色凝重。顧不得鎖車,林安跌跌撞撞向大樓奔去。“安姐……”王斌眼睛紅紅的,攔在門口,“彆,彆進去。”林安已經急得說不出話來,一把推開他,逆著人流的方向奔上了四樓。大廳的火剛剛被撲滅,空氣裡彌漫著人肉燒焦的惡臭。窗邊一大片黑色區域圍著一圈刑警,都在沉默中拍照和取證。“葉風……葉風在哪裡?”林安拽住陸宇的胳膊喊道。“林安,堅強點。”陸宇拍拍她的肩膀,麵色嚴肅,“葉隊他……犧牲了。”一刹那,天旋地轉,林安感到心痛已經轉為劇烈的生理疼痛。她彎下腰,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喘著氣。在抬頭的瞬間,她透過人群的間隙瞥見了那一地焦黑的人體組織。“你們說那是葉風的?”她喃喃道。“是的,現場發現了他的手機,還有他的外套、鞋子,雖然被燒了一部分,但還能辨認。現在就等著法醫組化驗DNA了。”陸宇道。“我要看看他的東西。”林安道。“林安呀,我知道你和葉風關係私下裡……比較親密。”陸宇壓低了聲音,“所以我勸你彆看了,怕你傷心。”“首先,我是個刑警。”林安咬著唇,直勾勾瞪著他,“我申請看被害人的證物!”“行行行……彆怪我沒勸你。”陸宇帶她來到了警戒線內。林安跪在地上,顫抖著拾起了那台損毀的手機。“是葉隊的,型號一致,而且上麵有他的指紋,已經核對過了。”陸宇道。“是他的沒錯,不過……”林安仔細檢查了每件證物,厲聲道,“這個人不是葉風。”“哎呀,就說不讓你看,承認事實吧。你還年輕呢,日子長著……”陸宇嘟囔著。林安根本不理他,舉著手機站起了身,道:“首先,這具遺體已經被炸得四分五裂,想必一定是在爆炸中心點,可是這部手機所處區域在爆炸點,卻並不是被爆炸損毀的,從毀壞區域和程度看是被人為扔進火堆裡造成電池溫度過高而自爆的。”眾人紛紛停止了手中的工作,向她投去同情與疑惑的目光。“其次,在現場沒有發現葉隊的配槍,那是他的寶貝,執行任務時候不可不佩戴。即便發生了爆炸,他的槍也不會憑空消失。再次,從衣物被燒毀的程度看與人體組織不同步,我認為也是在爆炸後被人扔到火堆裡的。”林安道。“我支持林安。”辛梓辰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我查看了人體組織,從殘餘的骨骼和肌肉分析不像是葉隊的。我也認為是有人帶走了葉隊,偽造了他被炸死的假象。”林安感激地望著他,道:“我們馬上調取十字路口附近所有監控,這邊人跡罕至,應該很容易查出可疑車輛。還有,你們知道葉隊是因為什麼追查到這裡的嗎?”“他要我定位一個手機號碼,說是什麼E?”陸宇道。“erinyes!”林安攥緊了拳頭,“那個人是誰?”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急切的呼喚:“安安,抱歉,我來晚了!我剛知道葉風的事……”“雪兒?”李雪氣喘籲籲擠進來,扶著林安的肩膀道:“E是秦詩月!她是我們醫院精神科副主任,車是藍色SUV,車牌號是嵩A7948。”“確定嗎?”陸宇皺緊了眉。“確定,這是證據,我和葉風在醫院電腦上查到的,他忘記帶走了。”李雪攤開手心裡麵是一枚黑色U盤。“喂,監控一輛車,車牌號是……”陸宇抓起對講機走到一旁。“謝謝……”林安緊緊咬著下唇,沒有流一滴眼淚。“謝什麼呀,我也希望他能活著,那樣的家夥如果不明不白死了,不僅是你的損失,也是這座城市的損失。”李雪道。焦急等待過後,終於傳來了監控消息。“15點43分,追蹤車輛出現在十字路口,車頭向西調轉。”“15點51分,追蹤車輛在西華大街掉頭……”“車子究竟要去哪?”林安瞥了一眼手表,隻見時鐘指向下午4點半,她的心揪得更緊了。焦躁中,她想起了葉風的一貫做法,於是從同事那裡要來了一張地圖,將車輛出現的點圈起來連成線,這時她才發現車子行駛路線似乎是在書寫一個字母。林安抓起地圖狂奔下樓,嚷道:“車子的行駛路線是erinyes的首字母大寫的E。雖然監控沒有拍到最後的畫麵,但我確信終點在嵩昭醫院後街!”“太玄乎了吧,車子也許是為了迷惑我們瞎開的。”陸宇道。“不,這確實是刻意為之,這才是秦詩月電腦裡記述的最後的淨化儀式。可為什麼選擇的對象是葉風呢?”李雪道。“他倒黴催的……”陸宇抓起對講機,將信將疑道,“第一小組跟著我出發,去嵩昭醫院後門。”刑偵隊眾人趕到嵩昭醫院時,果然看見秦詩月的車子停在路邊樹叢中,但是車內空無一人,隻留著滴滴血跡。“葉隊恐怕凶多吉少啊,做好心理準備。”陸宇道。林安沒理他,組織眾人向門口來往群眾和醫護人員問詢秦詩月的蹤跡。一個路過的護士指著一棟白色建築,道:“大概十幾分鐘前,我見過秦主任,她好像和其他人一起推著一個危重病人進了那兒。”“那病人什麼樣?”林安問。“一個男人吧,身上蓋著白色被單,我也沒看清。”護士道。“安安,那棟樓是病房和手術室,他們一定是去了手術室!”李雪在手機上檢索著,“我查了一下,今天下午3點半以後,骨科手術室是沒有手術安排的。”陸宇立即安排人堵在了白樓每個出入口,其餘人迅速上了3層,隻見骨科手術室大門緊閉,提示手術進行的指示燈卻是熄滅的。“就是這裡!”林安嚷道。眾人一起撞開門,隻見手術室內沒有開燈,四角點著黑蠟燭。葉風緊閉雙目躺在手術台上,上身赤裸,嵌著炸彈碎片,手臂上被劃開兩道深深的血口,滴滴答答流著血,生死不明。林安不顧身後阻攔,一個箭步衝到床邊,心疼地撫摸著他冰冷的身軀,將臉貼在枕邊,感到他的呼吸愈加微弱。那男人的音容笑貌像電影一樣在她腦海裡閃現,她緊緊握著他的手,生怕他會像母親那樣慢慢消逝。“葉風,我的回複你聽好了……”林安將嘴貼在他耳邊,深吸一口氣,當著所有同事的麵大聲喊著,“我愛你!比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愛你!我會一直在這兒等你的……”陸宇眼圈紅了,朝著對講機嚷道:“歹徒不在現場,危險警報解除,立刻開始搶救!”電閘被拉開,手術室內燈火通明,醫護團隊推著手術用具從大門口蜂擁而入。“小姑娘,你的愛人就交給我們吧!”醫生衝著林安眨了眨眼睛。“安安……我們去外麵等。”李雪拉起林安向門口走去。背後的手術台上,葉風布滿血痕的右手小指輕輕動了一下。一直走到門外,看著手術室外的燈牌點亮,林安終於控製不住撲在李雪的懷裡無聲地哭泣起來。“好啦,安安,那家夥夠命大的了,剛才王大夫說換了一般體質的人早就失血過多而死了。放心,醫院血庫充足的很……”李雪摸了摸她的頭發。這時,陸宇的對講機裡傳來呼叫:“陸哥,有三人跳窗逃逸,已經被捕!”林安洗了把臉,執意要對秦詩月進行現場審問,於是也跟著陸宇等人下了樓。剛到外麵,便見王斌等人擒住帶著手銬的秦詩月與另外兩個信徒正一瘸一拐向警車走去。林安大步走向了秦詩月,道:“不論你認為自己是神也好,是鬼也好,你沒有權利決定人的生死。”秦詩月微笑著,似乎沒有一絲恐懼,道:“小妹妹,我孑然一身,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那我問你,最後一個為什麼是葉風?他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他難道也需要所謂的淨化嗎?”林安漆黑的眸子狠狠盯著她,那犀利的目光如利劍一般射來。秦詩月仰起頭笑了,笑得發狂,絲毫沒有理會林安的問話。末了,她瞪圓了眼睛,高聲道:“erinyes降臨,殺戮無休,直到世界儘頭!”說罷,她咬破了舌頭後藏著的藍色膠囊。“不好……快!把她嘴掰開!”陸宇吼道。然而,為時已晚,短短幾秒鐘,秦詩月已失去意識。辛梓辰趴在她嘴邊聞了聞,道:“是氰化物,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