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中邪(1 / 1)

罪愛之城 七葉 2355 字 1天前

次日,天色晦暗,空氣裡彌漫著濕冷的氣息,似乎要下雪了。一輛黑色奔馳橫衝直撞駛入藝術街區,一個急刹車,猛地停在美意大廈前的空地上。“葉隊,據統計嵩昭市有87.9%的交通事故是因為超速駕駛,其中一半造成了人員傷亡。所以……”副駕駛上,林安長舒一口氣,鬆開了緊握一路的安全扶手,“您能慢點開麼?我怕咱們因公殉職。”“你這數字都是從哪聽來的?”葉風有些驚訝。“每年底交通隊都會與刑偵隊對接案子,李隊長總是派我撰寫分析報告,這些數字是我從他們那裡拷來的。”“哦……記得挺準。”葉風欽佩地點點頭,他自己從來不喜歡鑽研文字材料,一看就要睡著,於是隻好含糊過去,“我,我開的快還不是因為你在家裡磨蹭著不下來,差點晚了。”“我哥他今天休假,非要帶我去遊樂場……”林安皺著眉。“和哥哥去遊樂場啊?哈哈哈……你是小孩子麼?”葉風饒有興趣打量著她漲紅的臉,這小丫頭原來也有天真可愛的一麵。急促的手機鈴聲打破了尷尬,接通後傳來陸宇興奮地聲音:“我們查到了,方維果真給盛蔓轉過賬,一共20萬元!就在一周前。”“收到!”葉風掛斷電話,微微一笑,自信地走上了台階。美意大廈是一棟loft商業樓,裡麵有許多小公司與工作室。方維的畫室在七層陽麵,一開門便可望見最南邊大大的落地窗,旁邊立著個畫架。林安坐在北歐風布藝沙發上打量著方維,他穿著巴寶莉格紋襯衫,臉頰瘦削,表情淡漠,看起來比實際年齡40歲小很多,絲毫沒有想象中藝術家瘋狂另類的氣質。葉風沒有落座,卻端起咖啡到屋子樓上樓下踱了一圈步。“方先生,我們這次來是想了解一下您與被害人盛蔓的關係。”林安的目光在方維身上遊走,“有人看到您與她關係曖昧……”“那個女孩的死我也很悲傷,不過,我和她並沒有什麼關係。”方維淡淡回應,麵無表情。“那這張照片你怎麼解釋?”林安冷冷舉起了陳立明拍的照片。“哦……”方維頓了頓,“她是我的模特。你們來之前應該也查過我的資料吧,我喜歡畫人物油畫。”“可是,我們查了她的賬戶,您一周前給他轉賬20萬元又是為什麼?”“報酬。”“哦?現在做繪畫模特報酬這麼高?”林安站起身,俯身湊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真的隻是模特?”“是。”方維垂著眼皮。“那你1月10日晚上11點到次日淩晨2點在哪裡做什麼?”林安步步緊逼。方維的臉微微泛紅,嗔怒道:“在家裡睡覺,妻子可以作證。”葉風按住了林安,語氣緩和道:“您和妻子關係怎麼樣?麻煩安排個時間我們想見她一麵。”“可以,明天就行。我們是大學同學,彼此初戀,孩子已經10歲了,感情好得很,恐怕令您失望了……”方維不易覺察地笑了,臉上蕩漾出細小的紋路。“好的,那我們先告辭了。”“你怎麼想?”坐到車上,葉風終於開口。林安脫口而出:“雖然不能確定人是他殺的,但肯定他在說謊。裸體模特的定價平均是800元一天,著衣模特的定價一般是300元一天,我看方維的畫像都是著衣模特,如果轉賬20萬元,那麼大概要用666.7天,以方維發布作品的時間段看這是不現實的。所以,我感覺他和盛蔓有情色交易。”葉風單手扶著方向盤,道:“你說的有道理,但凡事不能光靠分析計算甚至直覺,要從現場找到證據。首先,他和妻子關係並不好。我在畫室樓上看到了一張雙人床,上麵有人體毛發與皮屑,明顯是經常睡過的樣子。床下拖鞋的鞋底也已經磨損嚴重。據此推斷,他一定常年在畫室過夜。其次,樓上還有一間大衣櫃,櫃子裡滿是名貴衣服,而且彌漫著香水味,如果我記得沒錯應該是香奈兒一款助情香水。所以,他應該是個情場老手,心理素質過硬。”“這麼說的話還有一點,方維沒有戴戒指,手指上甚至連戴過的環痕都沒有。我猜他的婚姻已經名存實亡了。”林安從背包中掏出筆記本電腦,手指在鍵盤上飛速跳躍,“針對情殺案件的總結,目前有兩種推斷,第一、方維因盛蔓無限索取錢財而殺了她,但疑點是為何要用如此暴虐的手段,難道是心理變態?第二、方維的妻子發現了他們的情人關係,因為嫉妒所以殺了盛蔓。這個還需要明天去他家時候再論證,重點查查是否有財產轉移的痕跡。至於那個不在場證明,夫妻雙方若是沆瀣一氣很可能作偽證……”“你這包是百寶箱啊,電腦都帶著!”“嗯,這是我的……武器。”林安終於露出了笑容。——桌子上擺著兩盤剛吃過一半的蛋糕,咖啡還騰騰冒著熱氣。“這樣的話那就下次再說吧。”方維不耐煩地披上大衣,和服務員結了賬。坐在他對麵的女孩無奈地吐了吐舌頭,大口吃掉了自己麵前那份蛋糕。“還好有兩手準備。”方維發動了汽車,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收音機裡傳來播音員甜美的聲音:“今天是本年最冷的一天,最低氣溫將降到零下6度,大部分地區迎來初雪……”到嵩昭大學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停在路邊,遠遠看著一個戴著民族花紋頭巾的高個女孩向自己招手。即便她裹著厚厚的羽絨服,戴著遮住半張臉的大墨鏡,方維還是能敏銳感覺到她是個漂亮姑娘。“小月亮是不是?”方維搖下車窗。“對,方老師您好。”女孩聲音清亮。“趕緊上車吧,對了,你想吃點什麼?”女孩抖了抖身上的積雪,拉開車門坐在副駕駛上,道:“我們學校附近有一家必勝客,咱們打包一份披薩去畫室吃吧,畢竟晚上工作還有很多……”“好。”方維一腳油門踩到了必勝客。“老師,我就不下去了,您隨便點吧,我吃的不多。”女孩摘下墨鏡,露出一張頗有韻味的臉。方維興衝衝進了必勝客,等了20分鐘終於提著披薩出了門。“不知道你愛吃什麼,我就買了……人,人呢?”他拉開車門,副駕駛上竟空無一人,“小月亮?”四下張望了一圈也未看到她的身影,他打開微信找尋著聯係人小月亮,剛想發送語音聊天就發現自己已經被刪除了。“媽的,敢耍我!”方維刪了小月亮,然後氣急敗壞地將披薩扔進了垃圾桶。雪越下越大,氣溫驟降。方維發動車子,將暖風調到最高檔,向著家的方向開去。播放器裡傳來不知是哪國的歌曲,曲調空靈,令人昏昏欲睡,一定又是妻子胡向楠選的。那個女人從年輕時候就假裝是個文青,實際上俗不可耐。車子駛到悠江大橋中心處時,方維打著嗬欠看了一眼後視鏡,今天的車不多,看來大家選擇都在家裡度過今冬最冷的一天吧。想到家,他心裡一抽,冷笑著加快了速度。還是先回去一趟吧,給那女人當麵講清楚,明天麵對警察要怎麼說……視線轉回的一刹那,他看到了一張臉!一張巨大的臉,占據了整個車前擋風玻璃。“啊——”方維尖叫著邊打方向盤邊試圖踩住刹車,奈何車速太快,積雪的路麵太光,車子在路中央瘋狂旋轉起來。這時,他耳畔傳來了一個幽幽的聲音……——“來嘗嘗味道怎麼樣?”林平微笑著端上一盤西紅柿燉牛腩,色澤豔麗,香味誘人。“哥,你那麼忙就不要做太多飯啦!”林安扶著額頭無奈地撅起了嘴。“安安工作太累了,好好補補,你看你都瘦了。”“哥哥是天天給病人動手術,不是鋸胳膊就是鋸大腿的,不是更累麼,所以,點外賣就好了啊。”“你倒是好養活。”林平撐著頭望著妹妹,眼睛裡滿是寵溺,“可是哥哥答應媽媽了,一定要好好照顧你,不然媽媽會傷心的……”“……”林安低下頭大口嚼著牛肉。窗外飄著雪,小屋裡亮著橘色的燈光,空氣裡彌漫著肉汁香氣,是那麼溫暖靜謐。突然,刺耳的電話鈴聲打破了美好氣氛。“喂……葉隊?”林安不耐煩地接通手機。“方維的車被發現突然墜江,他很可能已經……”“哥,我今晚必須得去,他可是重要嫌疑人!”掛了電話,林安在睡衣外麵套上羽絨服就要出門。林平沉默了片刻,道:“哥哥送你吧,晚上不安全。”趕到現場時候,悠江大橋一側路段已經封鎖,橋上東側護欄被撞斷,露出一個駭人的大洞。警車與救護車的燈光在寒夜裡閃爍,清晰映出簌簌飛舞的雪花。林安匆匆跑到橋上,看到葉風蹲在破碎的護欄邊正尋找著什麼。“究竟怎麼回事?”林安道。“那輛車跟中了邪一樣!我們都嚇蒙了……”後方車上的目擊者一邊描述,一邊調出行車記錄儀上的錄像給她看,隻見前方的汽車原本加速行駛,突然急刹車並向左打轉向,在路麵瘋狂轉了幾圈後,猛地撞斷護欄紮下了橋。“會不會是他前方突然出現了障礙物?”林平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林安身邊,專心凝視著她的側臉,目光溫柔。“不是讓你在車裡等我的嗎?”林安聲音裡帶著一絲慍怒。“這是你男朋友嗎?”葉風驚訝地打量著二人,覺得無比般配。“是我哥啦!”林安翻了個白眼。林平今年29歲,身材高瘦單薄,氣質清冷,像個還在念書的少年。他和林安長得不像,他皮膚白皙,清秀俊美,額前李海兒稍稍遮住眼睛,即便微笑也帶著一絲憂鬱。“哥哥啊,您好,我是林安的……不對,我是市刑偵隊的葉風。”葉風咧嘴笑著,向林平遞了一根煙。“我不抽煙。”林平抱臂瞪著葉風,那股子溫柔瞬間全無。葉風尷尬地縮回了手,莫名感到一股寒意。“看那邊!”林安驚叫。順著她手指的方向,隻見江灘上一輛黃色吊車正將一輛銀灰色汽車撈出水麵。很快,車門被強行拆卸,救護人員從泡水的車廂中抬出了一個男人。他渾身青紫,手腳還保持著開車時候的姿勢,麵頰腫脹,但還能辨認出樣貌。詭異的是他的表情極度猙獰,雙目圓瞪,嘴張到了最大限度,幾乎咧到了耳根。“是,是方維……”林安捂住了嘴。救護人員檢測了他的生命體征,還是宣告了死亡的結論。“你不覺得這一幕有點像嗎?”葉風皺緊了眉。“什麼?”“他莫非和盛蔓一樣,也看到了……鬼?”——次日,市局技術小組對方維的汽車進行了檢測,證實車輛並無任何故障。同時,法醫辛梓辰帶來消息,方維的死因是溺水窒息,目前未發現任何突發性疾病的跡象。刑偵隊眾人圍坐在電腦前,屏氣凝神盯著屏幕。大橋上的監控錄像顯示,當晚馬路上車流稀少,距離方維最近的一輛車也在五十米開外。放大畫麵,可見他的車窗上也沒有異物。“就是這裡17分13秒!”王斌調慢了視頻倍速。隻見方維原本加速行駛,突然車頭猛地向左轉去,繼而開始在結了薄冰的橋麵上快速旋轉,40秒後撞斷護欄墜入江中。“瘋了,瘋了!他真的是中邪了吧!”陸宇叫道。“你們知道鬼打牆麼?我的朋友就遇到過。”葉風神秘兮兮壓低了聲音,“他經常開夜車,每次都要經過一座橋。有一天夜裡,他和往常一樣開到橋邊,卻發現眼前熟悉的直路變成了岔路,有兩座一模一樣的橋!他嚇得停住車子,等了一夜,等天亮的時候發現又變回一座橋了。如果他夜裡隨意選擇一座橋開過去,那麼結果就是……墜河而死!”“啊——”劉瑛嚇得捂住了耳朵。“彆瞎說。”林安抱著雙臂,感到渾身發冷,但還是保持著嚴肅鎮定的表情,“我查了方維的駕駛證,他駕齡已經超過10年,不可能存在車技問題。錄像看來他也沒有遇到任何障礙物,那麼最有可能的就是自殺!”“自殺?”“嗯。也許方維正是殺害盛蔓的凶手,他發現自己暴露了,便采用極端的方式逃避法律懲罰。”林安道。“可是,我們才剛剛審過他,還沒有證據指控他,他為何認為自己走投無路呢?”葉風反問。“第一、他本身就是個懦夫,心理素質極差。第二、他早就不想活了,於是和盛蔓同歸於儘。第二種情況在中外案宗記錄上都有,犯罪心理專家分析認為凶手殺死最愛的人然後自殺,這被他們認為是最唯美的殉情,是告彆醜陋世界最好的方法。”林安道。“犯罪心理學?嗬嗬,不過你還是嫩了點。”葉風狡黠地笑了,“首先,若是自殺,那為何車子不直接右轉入江,而是穿過道路中間線從左方墜江?其次,方維心理素質極好,審他的時候,我給了他極大壓力,但他依舊能做到麵不改色,說話滴水不漏,姑且不論人是不是他殺的,可以肯定的是他對自己很有信心。再次,憑我閱人經驗,他對盛蔓並沒有你想象中的愛情,他應該是個約炮老手,即便盛蔓是他情人,也是其中之一。我猜他們八成有什麼隱秘的糾紛,說不準是盛蔓在勒索他。盛蔓去世,他反而開心呢。”“既然您說他不是自殺,也不是意外,難道是謀殺?”林安皺著眉。“對,凶手一定用了某種隱蔽的手段間接導致了方維墜江!關鍵就是找到證據,讓辛梓辰再仔細檢查一下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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