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市小區十五樓,月光從落地窗招進來把地板照得雪白,秦曉麥縮在沙發上,看著手機屏幕發呆。屏幕黑了她點亮,看著周琛宇的頭像,又一直等到黑屏。他睡了嗎?她很想他,想抱抱他,思念的食髓知味,讓她領悟到“相思病”果然是古代發病率極高的病種。隻需要一男一女,隻需要他們相愛。“這一次我要堅持到最後。”她想。早早的,秦曉麥就到機場等周琛宇。一見麵的時候該說什麼?早上好……還是對不起……她耷拉著腦袋,像一隻做錯事的小貓,看到周琛宇的身影,她眼前一亮,衝上前去。“周琛宇!”揮手叫喊的同事,她感覺自己被人一扯,緊接著就落進了一個人的懷裡。那人身上是淡淡的古龍水的清香,他抱著自己,令秦曉麥傻了眼。秦曉麥掙紮著,那人才放開她,是一個非常清秀的小夥子。“曉麥,我終於找到你了!”看他這麼激動,秦曉麥皺眉問:“不好意思先生,我們認識?”對方親昵地拉住她的手,說:“校園裡的告白。曉麥,你還記得我嗎?”秦曉麥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會吧?”“你好,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安仲尼。”他向她伸出手,“是那個在大學跟你告白又逃走的人。”秦曉麥石化在原地,周琛宇平靜的眼眸裡充滿了震驚,他快步走向秦曉麥,蹙眉問:“你說你是誰?”安仲尼笑得可親,認真重複道:“我是安仲尼,大學跟曉麥表白以後失蹤掉的人。”“不可能……”周琛宇平靜的臉色掀起了驚濤駭浪,“你胡扯什麼!”“仲尼!你剛才說什麼!”一聲比周琛宇更加高亢的聲音在機場大廳的出口響起。安子天驚愕地看著仲尼,旁邊的雅妮也花容失色,仿佛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安子天看了一眼秦曉麥,聲音有些不穩:“這就是你說答應我從澳洲回來的原因?找一個人?”仲尼笑了笑,一雙眼眸含情脈脈地凝視著秦曉麥:“是啊哥哥,隱瞞你這麼多年真不好意思。”“你一定沒想到自己的弟弟居然是你多年來心頭的那根刺。”他無奈地聳聳肩,“其實金雯姐知道是誰跟曉麥表的白,可她不也一樣隱瞞說謊了嗎?到處發帖子說你跟曉麥表白了。哥,你真是一點兒也沒變聰明,難怪雅妮的父親會看不上你。”“你胡說八道什麼!”安子天暴怒,一台手臂將仲尼的眼鏡直接打到了地上。周琛宇將秦曉麥護在身後,冷冷道:“這是機場,彆讓我叫警衛。”他態度強硬,口吻霸道,安子天愣怔了一下,收回了被氣得顫抖的手。“你給我滾。”仲尼從地上撿起眼鏡,晃了晃腦袋:“反正我也沒打算跟你走啊,又不是像以前一樣約著去練鋼琴。”安子天薄唇緊抿,氣得臉色發青,甩袖離去。安仲尼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朝著他比了一個中指,如果這是一對兄弟,感情真是不怎麼好。秦曉麥還沒從方才的吃驚中晃過神,但她的視線是落在了周琛宇抓著自己胳膊的手上。有姑娘從不遠處跑了過來,甜聲憂心問:“琛宇哥,你沒事兒吧?”是情敵。見到嶽明溪的同時,秦曉麥就想起了那幾張親密無間的照片。狠狠甩掉周琛宇的手,她轉頭看向安仲尼問:“你怎麼證明你就是那個人?”仲尼像眼鏡上哈了一口氣,用柔布擦掉,說:“先去吃個飯吧。”“小金帥在等我們。”說著,他的目光轉向周琛宇,禮貌笑道:“你要一起去嗎?”——好久沒見金帥,秦曉麥第一眼就覺得他又胖了。小胖墩坐在海底撈前,眼睛盯著毛肚滴溜溜的轉。秦曉麥停頓了一下對著身旁的人說:“昨晚就吃過火鍋了,今天一定膩死了吧?”周琛宇臉色有些難看,十分坦誠地應和一句:“那隻是角度問題,她遞橙汁給我,不是要喂我。”辮子才翹起來心思就被人戳穿,秦曉麥有些發酸,撇了撇嘴:“誰知道呢,我又不在現場。”她沒再看他,原本說要道歉,現在這個場景醞釀好的情緒早已沒了蹤影。四人圍城一桌,金帥一邊涮肉一邊道:“姐姐今天心情如何?”“沒心情。”秦曉麥當即回答。“跟琛宇小哥哥吵架了?”金帥笑道。秦曉麥差點噎住,小胖墩說話果真不看場合的嗎?安仲尼愣了愣,指著周琛宇和秦曉麥,道:“你們兩個是情侶?”兩人沉默。安仲尼搖了搖頭,怪不得在機場的時候,感覺眼前的男人要看殺了他似的,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不過,也出現了一個新問題。“那個……”秦曉麥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安仲尼知道她想要問什麼,眯著眼睛笑著。金帥很不悅地白了他一眼,轉而對秦曉麥道:“我知道你想知道大學那件事,我沒有騙你,跟你表白的人今天確實在這裡。”小胖墩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周琛宇,卻發現他正在沉思。“哈哈,我可以回答你的任何問題呀曉麥。”安仲尼手裡捏著筷子詢問道,“但是我能先問你個問題嗎?”秦曉麥心頭一跳,怔了怔:“你問。”安仲尼一臉嚴肅:“為什麼我哥錢包裡會放著你跟他的合照?他說是你給他的,你就不怕雅妮撕了你?”氣氛僵死了。秦曉麥深切地感覺到了來自身旁的低氣壓,她微微側頭看到周琛宇的表情完全被寒冰凍結一般,令人一顫。沉默了片刻,正好手機響了,周琛宇握著電話緩緩起身,禮貌道:“你們先吃,我還有點工作上的事要先處理一下。”他舉步離開,步履決然沒有絲毫猶豫。金帥把一口羊肉送進嘴裡,實在看不下去,對著猶猶豫豫地秦曉麥說:“我覺得他打完電話不會回來了,你再不去追說不定就要出事了哦。”秦曉麥聞言一咬牙,扔掉筷子,追了出去。周琛宇個子高腿長,走起路來飛快,秦曉麥一路奔跑,才勉強追上了他。“你站住!”他一邊走一邊打電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顯然是在生氣。秦曉麥又較快速度衝到他前麵,抬起胳膊阻擋了他的去路。“周琛宇,你跟我生什麼氣?”周琛宇站住腳步,先掛斷了電話然後抬起頭看她。他語氣淡淡,盯著秦曉麥的黑眸一動不動:“沒有生氣,我是吃醋。”秦曉麥一蹙眉,反問道:“同樣打翻醋壇子,為什麼你就占道理我還要來哄你?”夜風四起,刮得兩旁的行道樹沙沙作響。這是一條穿過公園的路,行人較少。周琛宇站在她麵前,非常疲憊:“我承認自己吃醋,一股氣直接從心躥到了頭頂,我快沒理智了。”他說:“我不認為這種情況下自己還有能力來哄你。”她在他對麵神情愕然,心裡想著回應的話,可怎麼表達都好像不對。秦曉麥頓了頓,試探性問:“你是不是擔心因為安仲尼的出現,我就要去找他,不要你了?”秦曉麥一窘,擺擺手認真解釋道:“我雖然說要是那個人回來我就不要你去找彆的小哥哥,但隻是開玩笑的。對一個說完就跑沒有責任心的男人我完全沒好感啊!”風吹得更加起勁,她的頭發隨風撩起,婆娑的樹影,幽黃的燈光,像極了腦海裡一個熟悉的場景。她向他解釋這個烏龍的狀況,每說一個字,他心頭的虧欠就加深一份。周琛宇矗立在斑駁的光影裡,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是那愈演愈烈的心緒,猶如洪水猛獸一般,頃刻間爆發了出來。“我不會太在意莫源,因為即使偶爾親昵,我知道你們不可能在一起。”“我也知道不可能是安仲尼,因為是我在三幢宿舍的路燈下堵住了回寢室的你,跟你表白。那天是天琴座流星雨,你們學校地理位置好,我們隔壁學校的都跑到了你們南區宿舍操場看流星。”“曉麥,我唯一擔心的就是安子天,他是周圍所有男人裡唯一能調動你情緒的人,是你曾經動過心並在意和受過傷害的人,我無法不去在意。”他後退一步,拉開了和秦曉麥的距離:“我不知道安仲尼為什麼要說他是大學跟你表白的人,但我想說的是,我從一開始就騙了你。我才是那個徹頭徹尾,沒有責任心的大騙子。”秦曉麥第一次見他情緒激動地說這麼多話,他神色愴然,墨色的瞳眸裡唯獨映著秦曉麥:“我才是那個跟你大學表過白又玩失蹤的人,金雯知道這件事。當時由於要進行學期考核我們封校出不去,我找過她幫忙,但她處理得結果令人很意外。”“還有你母親……”“你說什麼?”他原本還有話要說,被秦曉麥搖搖欲墜的聲音截斷了。感覺身體裡的力量都被抽了出去,秦曉麥身體一軟,抬手扶住一棵行道樹。她神情是震驚過渡後的滿目瘡痍,明明聽清楚了他的意思,她還是不可置信地反問。一開始就知道她是誰,一開始就把她蒙在鼓裡,那麼每次跟他提起大學時候的事情,他是不是都在心頭嘲笑自己?周琛宇緩和了片刻,恢複了平日冷淡漠然的神情:“我說過,隻有互相喜歡,才是我想要的。如果你無法放下安子天,我會尊重你的決定。”“周琛宇,這是重點嗎?”秦曉麥喊道,“你瞞了我這麼久!”“對我來說是重點。” 他閉上疲倦的雙眸,冷冷回答,“我想我們先暫時不要見麵了,都好好考慮一下。”考慮?她要考慮什麼?風從腳底卷過,秦曉麥忽的感覺很冷,難道就因為一張合照他就覺得她對安子天仍心存愛意?“我先回去了,明天還要模擬機訓練。”周琛宇轉身慢慢離開。這次,是他倉皇逃跑了,就好像到了時間節點,所有的壞事都同時湧來。他瞞著曉麥的又何止的大學的事?最重要的那件事他根本無法說出口!看到受到欺騙後的曉麥情緒崩潰,他真的不敢再說下去。關於她母親的一切,多年來曉麥心頭的這道坎又何嘗不是他的,他不敢去冒這個險,他害怕去冒這個險。無數次的做好心理準備,可話到嘴邊他又停住了。看著周琛宇離開,秦曉麥的手緊緊攥成拳頭,眼裡是滿滿的不解和悲傷。她蒼白的臉龐上紅了眼眶,心頭透著一股憤怒和不甘,說開始的也是他,說放棄的還是他,他就沒有問問她同不同意?那絕然離去的背影,陌生的令她感覺到害怕,害怕他會徹底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裡。她渾身發冷,在這條沒有人影的人行道上有些無助和恐慌,心臟好像被針來回戳穿,她捂著胸口,感覺它要撕裂了。不遠處的草叢中,金帥蹙緊眉頭,生氣道:“你這玩笑開大了吧?一開始就跟你說不要瞎搞!”安仲尼非常抱歉,他原以為會成為他們感情的催化劑,迫使周琛宇掀起危機意識,主動告訴曉麥他就是她一直找的人。可是,怎麼因為一張合照故事的走向就畫風不對了呢?“我沒想那麼多,現在想想,我哥這麼做說不定真打算讓曉麥回頭。”安仲尼解釋道。小胖墩冷哼一聲:“你哥沒機會了。倒是你,在國外瞎瘋玩,現在回來也到處開玩笑?”“我明天會親自上門請罪。”安仲尼後悔道。金帥歎了口氣說:“我很不放心,總感覺琛宇哥怪怪的。”“小兩口吵架能好麼?可能使最近飛行壓力大吧,不利於關係和諧。”安仲尼搖搖頭嚴肅道,“不過說回來,雅妮他爹那麼玩我哥還跟白癡一樣要跟她結婚,我是不會答應得。”金帥點了點頭,臉上的肉肉似乎也跟著動,安仲尼露出一個有點膩慌地表情,聽這個小屁孩說:“你錯了,她爹是看不上你哥,但現在又需要吃掉他的公司來恢複元氣。我聽我姐說過年的時候雅妮爹因為安子天不同意雅妮手裡持有股份在家宴上大發雷霆,完全沒有給你哥麵子。”“你哥生氣念起了秦曉麥的好直接走掉,又被受傷的雅妮苦肉計拉了回來。你哥那麼一個謹慎細微的人,難道你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我雖然小,但我生在商界金家。”金帥有些無奈地歎息,“明知道火坑還要跳,你哥絕對會因為欲望把自己玩死。”安仲尼眼眸深沉,看向秦曉麥單薄的身影,說:“所以我才回來不是嗎,讓他淒慘無比的時候起碼有個家人在身邊。”歎了口氣,他轉頭對金帥道:“那小妮子哭得差不多了,我們送她回去吧。”金帥又點點頭,臉上肥肉一抖一抖的。這回,安仲尼忍不住了:“我說你這個肥墩能不能減減肥?臉上的肉都快兜不住了!”小孩走了兩步,轉頭眼睛眯成細縫:“今晚你自己找酒店住吧,彆去我家了。”安仲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