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聞木平與外族女子在十多年前生下一女，出生的那天院子裡就聚集了不少小動物，被驅趕後過了幾天又來了。等女孩稍大一些發現她與動物親近，甚至能夠驅使它們，這時候擅於布陣玄術的族長動了製造迷蹤樹林來抵禦外敵的念頭，命令他兒子木平從小訓練女娃，逐年累積布下了這九星四宮陣。”他在此處頓住了話轉眸看向我，“你知道此陣除了馴養動物外最關鍵的是什麼嗎？”還有彆的重要知識點？我茫然搖頭，對於玄術陣法這些是一點都不懂。他道：“是散於這空氣中的瘴氣。”挑了下眉，瘴氣我倒是有聽說過，多半出現於森林裡，是動植物在腐爛後生成的一種毒氣。吸入人體的話會令人頭暈目眩甚至中毒，所以穿走森林時一定要避開有瘴氣的地帶。但就我所認知裡瘴氣是能被人眼所看見的，多半會像是起了濃霧一般。可我穿走這片林子兩次都沒有見到有哪處起霧的地方，又如何來的瘴氣？我的心思被盛世堯洞察，隻聽他道：“你的認知有錯誤。瘴氣分為有形與無形兩種，有形的便是你所想的那種霧狀，但真正危險的是無形的。它散於空氣中不易被察覺，甚至它原本的異味被植物濕氣所覆蓋。現在我們四周圍布的是瘴母，這種形態的瘴氣最為可怕，普通人聞了會立即得病，體質強的也會影響思維判斷，包括感官狀態。”“可是我現在並沒有覺得不舒服啊。”我感到困惑，真的有他所說的那種厲害的瘴氣嗎？為什麼我感受不到？“那是因為你有焓葉凶獸庇護。”“我身上沒有焓葉啊。”焓葉應該是被遺留在沙地裡了，打從我在這夢境空間醒來後，就再也沒見過那顆珠子了。但盛世堯道：“你不妨身上再找找吧。”雖然覺得荒誕，我還是伸手進了口袋，然而下一秒便頓住了，緩緩從袋中掏出一烏黑發亮的珠子，不是焓葉又是什麼？“明明之前沒有的啊，怎麼會突然從我口袋裡冒出來？”“它已經對你認主，無論你在哪都會尾隨而來。之前不就已經發現它不受空間限製了？”我隻能用“神奇”來形容，一顆原本不見了的珠子居然還能長了腿自己跑來找我。所以焓葉的火性能夠抵禦現在空氣中散於無形的瘴母，那我應該不受什麼影響，那盛世堯呢？這時我才發現他靠在樹上臉色隱隱發黑，急忙詢問：“你是不是感覺有什麼不舒服？”靜了一瞬，他答：“眼睛暫時看不見了。”我被驚了一跳，怎麼會這樣？“你是完全看不見了嗎？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隻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像，剛剛才察覺的。”難怪他突然停下來的，是被瘴氣迷了眼無法視物了。一向他都以強勢的姿態出現，幾乎沒有什麼他不能解決的，現下突然如此我感到很不習慣。走上前一步把手裡的珠子遞給他，“要不焓葉你拿一會，看看是否能驅散掉瘴氣？”他沒有來接，隻語氣淡漠地道：“你拿著吧，我無礙。”“可是現在你……”連眼睛都看不見了。“焓葉對我沒用，但你如果沒了它，不用多久就會毒氣入體支撐不住的。瘴氣損害的是這具身體，我不過是受他所困才如此，等適應了就沒事了。”我驚愣了兩秒後才想起他本是魂，存在於環境裡的瘴氣按理是傷不到他的。納悶地問：“那你為什麼不從他身體裡出來呢？”“一旦把他丟在此處必然受不住瘴氣侵入而死，我的氣息姑且還能保他一命。”之前我還為木翼感到同情，現在再去看這張臉心說他也值得了，否則這會兒就是躺在林中的一具屍體了。倒是盛世堯難得有此善心，剛如此念轉便聽見他說：“這個人還有用，暫時不能棄。”頓時幾條黑線從我額頭落下，好吧，我收回剛才的念想。“那現在我們要怎麼辦？”我在環顧四下後提出疑問。如今的局麵真是對我們極其不利了，且不說林子後麵有什麼在等著我們，單單這片樹林就把我們給圍困了。原本盛世堯懂堪輿術，或還能解這九星四宮陣，可如今他眼睛看不見了而我又不懂玄術陣法，要如何才能走出這片樹林。之前還在想為何這片林子要叫迷蹤樹林的，到此時才明白它名字的涵義。再回顧前事，恐怕阿麗帶我進來時就不懷好意，她原本是想讓我被這無形於空氣中的瘴氣給毒死的，沒料全程看我沒什麼事，心中納悶之餘便決定把我騙到斷崖，想在那把我給解決了。當真是人心向善也需要看準人，這個小丫頭遠比我想象中的要可怕得多。“你當我的眼睛。”盛世堯冷靜而道，“你把四周所看見的一一講述給我聽，我來判斷方位以及要如何走。”我點了點頭，想起他看不見又再出聲：“了解了。”於是接下來我開始描述四周所見的景致，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等他定下了方位後我主動上前拉了他的胳膊往前走。這時候我心無旁騖，沒有發覺自己對他的信賴超出了尋常，全程對他指令沒有半點質疑。當看到前方的野狼時我停下了腳步，不等我作聲就聽見身後傳來盛世堯的語聲：“看來我們碰到其中一星了。”訝異他眼睛看不見是怎麼作出判斷的，不過此時不是答疑時刻。我仍然向他彙報：“在我們正前方有一頭灰毛野狼，眼睛發綠地正盯著我們，它隻是九星四宮中的一星嗎？”“狼分多種，其中以灰狼居多。而灰狼你要觀察它的毛，一般的灰狼毛色灰中帶黃白，有一種灰狼頸部會帶有紅毛，這是從赤狼進化過來的，此種類通常會成為狼群之首，具有極強的攻擊性。最好彆碰到這種，否則就意味著附近有狼群。”我聽他講述得越多額頭的汗就冒得越多，因為那頭灰狼豈止是頸部有紅毛，渾身上下都灰中隱隱泛著紅，起初我還以為是陽光照射了，此時定睛看後才發現那是它自身帶的。所以就連狼群中也存在著種族等級，帶有紅毛的狼血統就要高貴一些。我無聲地抽出了軟刀，準備一場激戰。這時盛世堯在後輕道：“務必快狠準一刀致命，否則讓它喚來狼群會很麻煩。”這我也知道，之前就與他一起和灰狼在幽暗空間對陣過，可謂驚險萬分。能夠解決一頭狼破解眼前困境，我絕不希望來一群。當我獨自向前而走時從那頭獨狼的眼神中看出了輕蔑，它似乎在嘲笑我的自不量力。我輕勾了下嘴角，要的就是它輕敵，不然若我與盛世堯一同上前恐怕就要狼嘯引來同伴了。這頭灰狼對我足夠蔑視，就連我已經走到離它兩米開外處也沒有撲上來，隻是用泛著幽光的眼睛冷冷地盯著我，像是在考慮該把我嘶咬成幾塊。我沒有多作考慮地箭步上前，反縛在手的刀朝著灰狼的頸部而刺。看那灰狼一動不動心說太過自大就意味著死亡，可這念在我的軟刀刺空的霎那僵直了。隻見灰狼的形態如氣泡般瞬間消散了，心中驟沉，是殘影！直覺身後有異本能地往旁避讓，卻仍沒避閃得開，隻覺肩膀一沉腥臭的氣息呼在我頸後，我全身血液都凝固住，想也沒想將軟刀從腋下穿刺而過。明顯刀刃入肉的鈍感伴隨著狼嚎抵入耳膜，我心頭驚悸，千萬不能讓它召喚來同伴，正要回頭拔出刀刃再砍殺，突聽盛世堯沉令：“不要回頭！”我渾身一震，血液倒流到臉上熱得發燙，心跳加速，隻一念間我就與死神擦肩而過了。灰狼被我刺中痛到哀嚎都沒把搭在我肩膀上的爪子挪開，為的就是等我回頭好一口咬斷我的咽喉。如此生活常識我居然在這關鍵時刻忘了，若非盛世堯提醒這時我已經躺在地下。按下刀柄上的機關，剛硬的軟到驟然變軟，我抽出刀尖之後貼著自己後背向上而刺，隻聽狼嚎將起卻生生卡在了喉嚨裡，下一刻肩膀重力變大，明顯感覺有東西擱在了我肩上。我用力一抖身往旁大退了一步橫刀回轉，刀刃再次斬入狼身。感覺灰狼急劇掙紮我沒有半分遲疑地加重力道，當刀從狼身中出來時猩紅飛濺噴了我一臉，灰狼被我攔腰而截成了兩段，屍體摔在地上不再動了。我喘著粗氣手腳都僵直了，不是因為殺了一頭狼感到害怕，而是本以為有把握最終卻變成了殊死搏鬥。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後去尋找盛世堯，看見他就靠在旁邊的樹上時疾步上前拽住他胳膊詢問：“為什麼這頭狼會出現幻影？”他蹙了下眉，卻道：“你先把臉上的血擦掉吧。”我胡亂用袖子擦了擦後又迫切地去看他，不是答案有多重要，而是此刻我需要彆的事來轉移注意力。總算他開口了：“既然能成為守星位的一頭獸，必然不可能太過簡單就被你破掉。它守的應該是易位，在這個位置若被光照射了後會在原地留下殘影，實際上它已經悄悄地伺機而動。”抬頭看了看樹縫中穿透而過的陽光，從沒想過有一天它會成為那把殺人的刀。漸漸有些懂這陣法的玄機了，不是什麼特殊的法術或者魔力，它需要長期的準備並且充分利用環境。就好比剛剛灰狼的殘影，實際上利用的是光折射的原理，而空氣中存在的特殊介質讓我的眼睛產生了錯覺，說到底都是能用科學依據來解釋。真正可怕的或許不是這些守陣的野獸，它們即使被訓練過也終究是動物，真正可怕的是圍繞著我們的這片樹林。身周的一草一木甚至是空氣，都會成為布陣者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