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在漆黑中醒來時我已經不再驚慌，先左右尋找了下輕聲而喚：“盛世堯？”沒得到回應，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晚些再循著我的氣息過來還是已經來了，但與我不在同一處。倒不擔心，反正他一定能找到我的。入夢的時候我是在車裡睡的，現在卻躺在了沙地上，按前兩次的經驗會連身邊的物什都一起帶進這時空，可見盛世堯說得沒錯，之前的確都是我的幻覺，實際上我根本沒有在汽車裡睡著。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手機有在，看過時間後再次確定已經身處未知空間了。等了一會盛世堯仍然沒出現，我開始考慮是不是去找一下。黑暗對我來說就是未知，人的思緒會隨著時間線的拉長而對未知的空間產生各種揣想，與其讓那些胡思亂想占據思維不如找點事分散注意力。抬腳而走時不由想怎麼忘了問盛世堯要在這空間待多久才能回去了，又如何肯定鬼麵人有沒有撤掉陣法？萬一我們回去了還陷在那個陣法裡，豈不是白跑這一趟還要冒著遇上未知危險的風險？如此一想覺得這個決定下得似乎有些倉促，連後路都沒想好就貿貿然進來了。轉念一想發現是多慮了，兩次在時空中輪轉都是外力因素，我根本沒那能力控製什麼時候來又什麼時候走。這回我很謹慎，每走一段路就要停一會去側耳細聽四周動靜，軟刀也早已抽出握在手上以防突然而至的危險。另外不知道是不是三番兩次遁入黑暗的原因，似乎我的眼睛比之前要容易適應了，雖然不能像盛世堯那般夜視，至少身前近處能看到些模糊輪廓。這樣走走停停有一會，估摸著快有一個小時了，心下微沉，難道這次盛世堯沒有過來？正念轉間突然察覺前方似乎有些不對，凝神細聽又沒聽見有任何可疑的聲音，甚至連風聲都靜止了。心頭一頓，對了，風沒了！剛剛我走夜路一直都能感到寒風吹進骨子裡，可走到這處卻連一絲一毫的風都沒有了。我知道任何異常都有可能意味著危險即將來臨，握著刀柄的手指重了重，堅定地重新抬步。但走出幾步便忽然發覺眼前似乎隱約的建築物輪廓，這讓我十分詫異，再走近一些看還真的是有一座房子在前，原來那風是被房子給擋了。以模糊的輪廓來判斷，這房子類似徽派建築的吊屋簷黑瓦結構，繞行半圈才找到了門，而那扇門是洞開著的。我沒有再邁進去，過門不入的道理還是懂的。在空曠之地遇到危險或還能避開，如果進了那扇門萬一下一瞬門被關上後就等同於甕中捉鱉了。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我通常沒有太強盛的好奇心。所以在停留了半刻後我轉過身要走，突聽腦中傳來語聲：“進去看看。”驚了我一跳，這聲音不是盛世堯又是誰？“你在？”“一直都在。”“那你為什麼不現身？”我記得一醒過來就有喚他卻沒得到回應。他說：“我累了，需要休生養息。”“……”這休生養息的意思是又斂去魂形進到我意識中了？虧我剛才走了一路從最初對他信心百倍到後來越來越沒底，甚至還跑出來尋他。若非周圍空黑靜寂，我真想對他不予理會地徑直而走。回頭看了眼那門洞，提出否定意見：“不要進去了吧，難保裡麵會有什麼毒蛇猛獸之類的，到時跑起來都難。”靜了一瞬，以為他被我說服了，卻在我剛邁出一腳的時候聽見他問：“難道你不想遏止這種時空輪轉嗎？”我戛然止步，錯愕地對著空氣：“什麼？這還能阻止的嗎？”“萬物皆有因，不去探探又如何知道不能呢。”盛世堯不是最好的說客，但是我被說心動了。就目前而言我但凡夜晚入夢就會墮入這個空間，總不能因為此而改生物鐘一直白天睡覺然後當過夜貓子吧，最主要的是每次來到這空間都不會有重複的事發生，每一次都屬於未知。咬了咬牙，扭身便邁進了門檻，但心仍有不甘地沒好氣道：“既然決定探這一險你還不趕緊出來領路？我又沒你夜視的能力。”結果盛世堯道：“無礙，我當你眼睛便是。”聞言我正要嗤之以鼻，突的感覺眼睛熱了起來，而眼前的視線也變得越來越清晰。還能這樣的？我感到不可思議。環看四下後有種從彆人視角去看待這世界的感覺，一切都變得那麼不真實，尤其是這門內的建築並非如我之前所想的徽派，廊柱盤龍，樓閣亭台，像是古代大戶人家的庭院。穿過一個院子向內是個小廳，放了幾張紅木椅子和小幾，但看那房梁上掛了蜘蛛網而桌椅上都落了厚厚的灰，可見這屋子怕是很久沒有人跡了。忽而有光從身前亮起，我一低頭，發現光線竟然是從我衣服口袋裡發出的，探手一摸居然是焓葉珠！原本漆黑的焓葉珠又莫名變得火紅，而且這次光線越來越強烈，幾乎轉眼就將這小廳給照亮了起來。可是這焓葉珠不是在盛世堯那嗎？幾時到我口袋裡的？疑念剛起便聽見盛世堯解釋：“是我隨你過來後放你口袋裡的。”有了它照明後視力就不再受阻，卻發現這間屋子居然無門無窗，已經到頭了？這不合理啊，通常這樣的小廳隻能算是中轉會客間，後麵還有更多住宅區才是。不過小廳的牆上既沒掛字畫也沒裱框，而是畫了一種奇怪的花紋，滿牆都是。整個給人的感覺，這座房子透著極深的詭異。“該看的都看了，並沒什麼特彆的，我們離開吧。”我再次萌生離意。可盛世堯卻吩咐我：“去牆邊看看。”我無奈隻得走至牆邊，盯著那些花紋看了半響忽然心中一動：“你說這會不會是一種文字？”沒料盛世堯回我：“這本來就是文字，記錄了屋主人的生平。”愕然驚問：“你看得懂？”“這有什麼奇怪的嗎？”這當然奇怪了，說是滿牆的花紋其實是往好了說，在我看了跟鬼畫符似的，隻是看著好像有些齊整才猜測會不會是文字。“那你說說這是哪個國家的文字？”“暝台。”有這國家嗎？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他知道我疑惑，又再次解釋：“暝台是唐朝時期的一個小國，擁有自己專門的文化底蘊與文字。據說曾經物產豐富，卻被西夏覬覦了攻打，最後國破城亡。”聽他如此娓娓道來我開始相信了，“那麼這個屋主就是暝台人了？他是王公貴族？”“不是，他隻是王宮中的一名郎中。他見證自己國家的興旺與頹敗，中間西夏國並非一鼓作氣把他國家拿下的，是派了奸細混進王宮進而挑撥離間，最終導致宮廷內鬥，西夏軍再從外進攻城池一舉拿下。他的王最後飲恨喝下了毒酒自殺，怕後人遺忘這段曆史就在牆上刻下了這一切。”我對這個故事無感，差不多就是弱肉強食、權術宮鬥的劇情。基本上這個人還是白費苦心了，就我所知的曆史裡是沒聽說過“暝台”這個國家的，所以不存在遺忘之類的念想，因為根本沒人知道有這樣一個國家存在於曆史過。從古至今五千年的曆史長河裡，像“暝台”這樣的無名小國不知道有多少個。靜默之後我好奇的是——“你怎麼會懂這個小國家的文字？”等了一會也沒聽見盛世堯回應，心說不會是他胡亂編纂了個故事吧。卻聽他突然說了句：“我應該有去過那個國家。”我的腦子有一瞬的空白，“你是說你曾去到過那個國家的遺址？”他答：“不是遺址，我腦中的印象是暝台國最鼎盛的時期。”“大哥，那是唐朝也，你確定你真的去過？”我都已經覺得荒謬到胡亂稱呼他了，不帶這樣信口開河的。盛世堯的語調不驚不瀾：“我從沒說過我是現代人。”“……”半響都對不出一句話來。周通給我看過他們的照片，那上麵他和他老婆都是穿得現代裝束，於是先入為主地就對他的身份有了認知。怎麼都不會去想，他是一個古人，唐朝時期的古人。可是我又找不到半點反駁之詞，他是個魂，一個曾附身於皮影的魂，以他的話還說主魂藏在我意識中，要以我的氣息來養。所以，一個魂的出處要如何來定義？可以是現代、近代，也可以是古人。那麼，他老婆知道他是古代人嗎？還是他老婆也是古代人？還是不對，從種種跡象來看以及盛世堯他自己所陳述的故事，五年前的他應該是個正常人而不是魂，是因為發生了某些事才導致他形魂分離。那麼如果他是個古代人，怎麼可能活到今天？唐朝至今有1100多年啊。千年僵屍？我越想越思維混亂了，而且也越來越不靠譜。而盛世堯明明能窺知我的想法卻再不作聲，任由我在那胡思亂想。後來心緒煩躁了起來，想趕快結束這個話題：“看完了嗎？看完我們就出去吧。”靜默流轉，空氣凝結。就在我懊惱地要轉身而走時他終於再次開口了，卻是：“你抬起手去摸最上麵那個看起來像羊的字。”啊？愣愣地抬頭茫然而找，在我頭的側右上方找到了那個字，伸手而上時口中忍不住問：“這是要乾嘛？”他沒答，等我指尖觸上後才又開口：“再碰左二下一那個字。”我下意識就按照他的指令做了，發現這回的字不能用象形來描述，之後又以此方法按了幾個字，當我按到第五下時突的指尖一震，隨即轟隆聲響，我被嚇得急忙往後退開一大步，竟看見眼前的這堵牆從中間錯開並朝兩側緩緩移動。直到一道門呈露出來，我才遲緩地恍然原來剛才他是在指示我按下機關，可他是怎麼看出來機關在那些字上的？“機關不過是一些機栝原理，與堪輿術有著異曲同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