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去細看那少年，眼神中除了驚恐外確實渙散且呆滯。忽然心中一沉，他是防風衣那邊的人，當時可能出於緊急他的同伴們沒有把他帶上。剛剛我們推斷那兩輛車不會往回開，可現在的情形不同了，他們還有一個同伴在營地，假如他們開出幾十公裡都沒找到我們的話勢必會折返回來。我能想到的盛世堯必然也想到了，他當機立斷決定：“立刻離開。”但聽周通在問：“那這小子怎麼辦？”盛世堯隻冷眸掃過一眼地上的少年，便下了命令：“把人帶上。”我明白他的用意，與其被動地被追擊，不如反被動為主動帶上這個人質，之後若真的遇上了也好有個籌碼在手上。少年是被小飛拎上車丟在後座上的，周通也不知道在營地裡轉悠什麼最晚一個上車，看見我坐在副駕駛位上往後座探看了一眼，又目光落在我身上：“你覺得我這體型能擠在堯哥與那小子中間嗎？”車後座上，盛世堯獨坐門旁位置，而那少年好像對他特彆畏懼，將自己縮成一團在另一側門邊，於是就剩下中間的空位。我比對了下，以周通的體型可能要擠進去很費力，隻得摸了摸鼻子下車，再去拉車後麵，與盛世堯幽黑的眸子對視了一眼後說：“你讓讓。”他讓了，讓了一寸。我幾乎是貼著他的腿爬進車裡的，剛坐下小飛就啟動車子飛馳了出去。車上多了個少年氣氛變得有些詭異，少年一開始都表現得十分驚恐，縮在門邊離了我有一尺距離。我也沒打算去安撫他，就任由了去，但車子開了半小時後他似乎覺得我沒有要傷害他，終於肯離開那扇車門一點距離了。忽然小飛在前頭嘀咕了句：“好像不對。”“怎麼了？”周通發問。“咱們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轉。”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扭頭去看車窗外，可正是夜深時，除了一片黑外什麼都看不見。這時小飛又說話了：“老周你看前麵那塊石頭，我已經第三次開過它旁邊了。”我的視線也向前看去，果然見車燈所照處立了一塊有一米多高的橢圓形大石。這類石頭在沙漠中常會出現，於是就可以用來做地標用。盛世堯讓小飛再開一圈，果然不久之後我們的車又一次經過那塊石頭了。周通回頭過來問：“堯哥，是鬼打牆嗎？”心頭一沉，鬼打牆我是有聽說過的，很多種迷信的說法都是糊弄人的，其實真正的情形就是迷路了。這片黃沙看著平靜，實際上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危機。有可能這一刻還是安靜無害的兔子，下一刻它就成為了會吞噬人的野獸。不過這情形通常隻出現在夜晚，人的視覺係統受黑暗影響的時候。盛世堯並沒回答周通的問題，隻對小飛下令：“我來開。”小飛二話沒說就熄火停車，與盛世堯交換位置後車子重新啟動，他的車技我已經早在剛進沙漠的時候就見識到了，也知道他的眼睛能夠夜視，如果黑夜對他無影響，那麼應該就不會有什麼阻礙吧。然而，半小時後我們的車再一次來到了那個石頭旁。證明就算是換成盛世堯開車也沒用。周通探了腦袋出窗，研究了半響才建議：“要不等天亮後再試試？”“沒有用。不是眼睛左右了判斷，是這一片黃沙有問題。”盛世堯沒有說錯，我們在原地停留等到了天亮再次行車，卻發現無論怎麼繞或者改變方向，最後總會回到這塊石頭。就算我們想要沿著原路回走都不行，那個營地已經找不到了，我們是徹底迷失在這一片黃沙地中。一直這麼開茫然尋路也不是辦法，而且我們帶的物資和汽油是有限的，所以車子停在了石頭旁邊。可能茫開了一晚上加上一個上午，大夥的情緒都有點浮躁，周通語氣不好地衝我道：“你不是跑這沙漠不下幾十趟了嗎？”言外之意是我帶錯了路？我肚子裡也升起了一團火，反懟回去：“是誰堅持要夜裡開車的？我有沒有說過夜間行車有危險？現在開到了迷境中來怪我了。”“迷境？”盛世堯重複那兩字。我看了他一眼後訕訕地解釋：“一般稱迷路後走不出去的那一塊地為迷境。”“以前有過類似經曆？”我點了點頭，就是經曆生死的那次。盛世堯又問：“最後怎麼出去的？”記憶線拉得很長，最深的印象是迷茫和絕望充斥滿心，以為自己最終要埋骨黃沙底下，最後一次咬著牙往前走就那樣真的走出去了。後來回想，可能是幸運女神眷顧我吧。我沒作回應，相信剛剛腦中的回憶盛世堯已經獲知了，答案於眼前沒有任何幫助。“堯哥，我們就這麼耗下去不是辦法啊。”周通被我懟了後情緒越加的焦躁，他繞著那石頭走了一圈後低咒，“這是什麼破石頭啊，難道還施了迷魂法不成？”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我一聽那話就心頭一咯噔。一直都說金沙灘的石頭有魔性，能“吃”人，即便我每次都平安無事地穿越金沙灘，對那片地也始終抱持著好奇。所以還特意察看過那些石頭並且拍過照片，我把手機裡的照片翻出來，找到金沙灘石林的照片後走到了那塊石頭邊仔細比對，竟然真的被我找到一塊一模一樣的石頭！耳後傳來盛世堯的詢問：“這裡就是金沙灘了？”我渾身一震，怎麼可能？到金沙灘的路程至少要三四天……等一下，我們在沙區開了連續三個白天的路，而這一晚上幾乎一直在開車，所以從行程上來算確實要到金沙灘附近了。可明明金沙灘是一整片石林，怎麼會就隻剩這一塊石頭了呢？我的反應已經給出答案了，隻見盛世堯眯起了眼環看四下，過了半響才回眸：“你最近一次經過金沙灘是什麼時候？”“就遇上你的那次。”算起來也就不過十幾天的時間，單憑一塊石頭我真的不太相信這片區域就是金沙灘。盛世堯朝周通看了一眼，周通立刻跑到車後打開後備箱，翻騰了一會拿出一件物什給盛世堯。我看著奇怪，忍不住發問：“這是什麼？”“羅盤。”他輕答。驚異地看著他的臉，“你還懂風水？”周通在旁笑道：“堯哥懂得多了，之前不就告訴過你堪輿學嘛。”我當時也就那麼一聽而已，沒往心裡去，如今看盛世堯這架勢還真像那麼一回事。隻見他拿著羅盤忽而前進忽而後退，口中還念念有詞在計算著什麼。大夥足足等了他半小時才見他將羅盤放下，我走上前問：“得出什麼結論了？”黑眸斂轉，幽沉若定了兩秒，“沒有。”“……”我竭儘所能地控製了自己的表情不要露出嘲諷來，但還是忍不住嘴角抽搐。他在那像模像樣地拿著個羅盤測算了這麼久，最後就“沒有”兩字做結論，真想問問他到底懂不懂那所謂的堪輿學呢。可突然間盛世堯又開口了：“此處上南、下北、左星、右月，積聚了極盛的陰氣。是不是真到了你說的金沙灘我不能肯定，但可以肯定這塊地方被人做過手腳。”聽他如此說我立即揮了剛才嘲諷的念頭，追問他：“做了什麼手腳？還有那上南下北是什麼意思？”“是星宮方位術語，與你說多了也難領會。簡單來說這塊地界被設了陣法，有很強的陰氣被關在其中，這便是我們出不去的原因了。”“那要如何破？”盛世堯：“找到陣眼。”所謂陣眼，就是陣的核心部位，可如今我們連這塊地界有多大都不清楚，如何找到所謂的陣眼？我甚至奇思妙想地指了那塊石頭問會不會它就是陣眼，結果盛世堯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了我一瞬，我默默閉嘴。後來還是小飛乾咳了兩聲對我小聲解釋：“老板，陣眼一定不可能這麼直白地露在外麵的，那塊石頭充其量隻能算作是個路牌，代表著我們已經進來了。”我有些訝異：“你也懂這些？”小飛笑了笑，說：“跟著堯哥久了，多少也能懂一些。” 隱隱覺得他們有過很長很長的故事，小飛的笑容裡有著一股不該屬於他這年齡的難言的風塵味。我心思斂轉，問了一個與眼前無關的問題：“小飛，你今年多大了？”小飛一愣，顯然沒有想到我會突然問他年齡，他遲疑了下回：“30。”聽見身後傳來嗤笑聲，不用回頭也聽出是周通，於是小飛眼神暗了暗改了答案：“35。”我很無語。男人對年齡也如此在意的嗎？不過小飛怎麼看都不像三十多歲的人。心念一動，我朝著盛世堯的方向覷了一眼，小聲問小飛：“你家堯哥今年多大歲數？”不知是不是我錯覺，小飛的表情變得有點難言，我好笑地問：“怎麼？這也是秘密？”沒等來小飛的回應卻被周通的大嗓門給嚇了一跳：“喂，你小子想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