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是你帶回來的(1 / 1)

一天風平浪靜而過,到了夜裡也如常運作。從熱鬨到散場不過兩三小時,人潮散去後客棧就變得冷清了,當一切歸於靜寂時已入深夜,有人回了屋,有人入了夢,燈驟暗下來。一道黑影突然出現在樓梯口處,無聲無息地穿走在堂間,就在靠近前台處時突然有人從裡麵一竄而出,出手如電地抓向黑影。滿心以為自己這一突襲勢在必得,之前屢次都讓這小賊從眼皮子底下溜走,已經快磨掉我所有耐心了。沒料在指尖觸及對方時驀的抓了個空,那黑影不但疾閃到旁還揮來一股勁風。還敢反擊?我在心中冷笑,沒有避閃反而蹂身而上,到近處突然化拳為掌,剛猛變成柔軟,影到形隨地硬對了一掌,但覺對方力量沉狠,心中暗暗吃驚之餘警戒心起。數秒之間交手了好幾招,移換身形時一腳踹翻了桌椅發出砰然響聲,肩膀被從斜旁重重而拍,將我拍得往前趔趄,順勢就地而滾了翻身躍起,返身朝那淩厲的掌風又迎了上去。應是剛才的動靜太大,將有些人吵醒了,隻聞麥叔在黑暗中怒問:“是誰把燈給滅了?”一陣噪雜聲中燈被撳亮了,所有人都不由一怔。幾乎可以用一片狼藉來形容大堂——好幾張桌椅翻到在地,桌上擺的花盆與佐料壺碎了一地,空間聞著酸醋味與醬油味,而我卻站在翻倒的桌椅旁麵色陰沉,胸口起伏的厲害。麥叔率先打破了沉寂:“老板,發生什麼事了?”我沒作聲,抬起眼環顧四下每一人,繼而又垂眸從齒縫中迸出兩字:“沒事。”在一步一步踏著木梯而上時知道有一眾猶疑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背上,但我沒去理會,胸口劇痛到讓我咬牙切齒。就在燈亮的前一秒,對陣的那人一掌拍在了我柔軟的胸上!女人胸部是最脆弱之處,當時那一下疼得我倒抽涼氣,最主要的是我在那瞬間抓住黑影的一片衣裳,卻在燈亮之後指間又詭異地消失了,身邊也毫無人影蹤跡。臉有多黑已經不用去照鏡子,這絕對是我的人生一大恥辱!將門關上身背抵在了門上,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剛剛我抓住的那片衣裳麵料觸感很滑,有點類似綢緞,這年頭還有人穿緞子衣服?突覺空氣中有股極細的香味鑽入鼻間,心念微動間將手指放到鼻前輕嗅,檀香味?什麼人會在衣服上熏檀香?想到什麼,背脊驟然發涼,僵著身子慢慢扭轉頭,目光落在床頭櫃上。賣皮影的說他的皮影人能夠寧神助眠,轉身離開時我就嗅了下那木盒,繼而失笑,怕能助眠的不是皮影人而是這香味吧。很巧,木盒是檀香木的。而此刻,檀木盒子正擺在床頭櫃上,原本豎在那的“楊戩”不見了。那人在我屋裡!床下、衣櫃、浴室,三個位置都有可能被躲藏,但是我身形疾閃往落地窗簾後。不能肯定,但是經過上次之後盤查整個室內,隻有這個點是我的盲區。當我出手如電拍向窗簾後時一道黑影從簾子後躥了出來,怒喝出聲:“彆跑!”自認為夠淡定了,但在看清被我逼至牆角的嗯時還是心神一晃,再沒有比眼下情形更詭異的了,這個小賊居然穿著一身黑色古裝,而那麵料正是綢緞。我緩緩眯起眼,冷聲質問:“你是誰?”男人麵容姣好,眉骨英挺,但是看過那張臉絕對不會隻留意那顏,更讓我移不開視線的是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看著看著就感覺像是跌進了古井深潭,浮浮沉沉茫茫無邊際,放眼一片汪洋,一轉身,腳下驟沉,整個人急墜而下。我從晃神中驚醒,眼前這人依舊用平靜無緒的目光在看著自己。感覺心臟以不尋常的速度跳躍疾速,但我臉上沒動聲色,極力平複著心緒後沉凝對方。可以肯定剛才不是幻覺,眼前這人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詭異。換一種方式來溝通——“朋友,為何屢次三番來我店裡鬨事?”男人的眸光清平一片,像是沒聽見我說話一般,連眼睫都沒眨一下。就在我眯起眼想再開口時,突然低沉的嗓音含著沙沙的質感從他嘴裡溢出:“是你帶我回來的。”“我?”我挑起眉,嘴角牽揚了一抹弧度,“可能是我什麼時候不小心得罪了閣下,還請指條明路提醒一下呢。”“漢沽街。”愣了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人當真給我提示了,這趟出貨回程路上確實經過了漢沽街,那皮影人就在那街上買的。想到皮影人便想起之前的邪門事,麵色一沉了逼近半步,“你是不是在皮影上動了什麼手腳?”這回他的眼珠動了,低斂了眸看了看我的腳,又再慢慢將目光回落到我臉上。原本我以為他已被逼至死路隻能束手就擒,但凡他出手都能被我鎖住,可下一瞬卻覺眼前人影一閃,我反應迅疾地伸手去抓,哪料抓了個空,更甚至有一股強勁的力量從後驟然襲來。我隻來得及側轉過身,餘光就見黑影壓迫而來,憑著本能地出手如電拍過去,但覺手腕處傳來揪心的疼,然後,我被反縛住了……除了手腕,肩膀上還受著沉力,那股力量強硬到使我完全無法動彈,隻能臉貼著牆被製。這時候吵嚷和憤怒都無濟於事,對方突然發難確有乘人不備,但就算我有防備以他這速度和力道也難招架得住。迅速認知到之前過的那幾招,不是他在試探我就是並沒將我當回事。深吸了一口氣,放軟了語氣:“這位朋友,有話好好說。”能在這古鎮上開客棧,憑的不是手底下的功夫,而是懂得察言觀色和為人處事。能屈能伸於我並不是難事,不然哪來那許多客戶找上門來。“照貓畫虎。”耳後傳來淺沉的四字,隨即手上一鬆,對方就鬆開了力道。轉過身無聲地揉著手腕,心說他是在嘲諷我嗎?不過臉上立即堆起了笑道:“那是,我這三腳貓的功夫哪能跟您比,還真得您再提示一下,不知我在漢沽街上什麼時候冒犯了您?”黑幽的眸子靜靜看了我一瞬,他道:“你沒冒犯我,是你把我從那帶出來了。”見我仍然一臉茫色,他朝著床的位置瞥了一眼,然後,清平的嗓音抵進耳膜——“我是你帶回來的皮影人。”我下意識裡是不信的,皮影邪門是真的,但變成了真人?聊齋誌異呢。不過眼下我打不過他,哪怕他說自己是從土裡蹦出來的,我也不會去反駁他。所以隻表情僵了兩秒便笑道:“好,皮影大哥,那我該怎麼稱呼你?”男人沉默。想到他說自己是皮影人便略帶嘲諷地又開口:“我從漢沽街上買回來的皮影人是三隻眼的楊戩,要不也叫你一聲楊戩?就是不知你有沒有那第三隻眼?”黑眸掠來,幽光凜凜,“難聽。”被那眼神看得莫名感到一陣心慌,表示很慫地立即改口:“那我叫你影子總可以了吧。”這回他沒有太大的抵觸,視線從我臉上淡淡劃過後就轉身而走。我暗舒了一口氣的同時留意到他走路悄無聲息,目光落至地麵,確定他是有腳的,不至於像之前嚇暈過去的姑娘說得是飄在半空。但下一秒我就僵住了,他居然徑直走至床邊掀開了被子。“那是……”我的床!後麵的話縮在了喉間,因為他已經躺進了床內,甚至還蓋上了被子,一雙黑色的布靴脫在了床腳邊。儼然一副鳩占鵲巢的架勢,沒有半分愧疚。頓了半響我忍無可忍地開口:“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他半抬了眼皮看了我一瞬,忽然道:“你過來。”荒謬!這是我的客棧,在我的地頭上撒野還以這種命令的口吻對我說話,冷笑了一聲我就去拉門。眼前虧可以不吃,但現在是法製社會,我還可以報警。然而當我手觸及門把的一瞬,突覺冷風而至,還沒使上力氣手上已經覆了一隻掌。那掌很冷,骨節分明,足以包裹住我的手,黑綢緞的衣袖擦過我的皮膚,也是一片冰涼。到這一刻,我才真正感到頭皮發麻,而且後脊發涼。如果說剛才我在與他過招時確認過了他手底下功夫要高我一籌,那麼剛剛不過是轉身的一個瞬間,他就能從床邊掠閃而過足有三四米的距離,這是一種什麼樣離奇的速度啊?在念轉間腰間一緊,低頭看見他的另一隻長臂攬住了自己的腰,一時怔愣,身體驟然被抽離門邊,等反應過來時未及反抗就被丟進了床內。意識到什麼心頭頓怒,毫不猶豫地出手,可幾招之後我已被他沉沉壓在身下,手腳都被絞縛住無法動彈。此時黑眸離我不過咫尺,儘管在裡頭並未找到欲色,但我仍然怒目而瞪了威嚇:“你敢!”他盯視了我一瞬,眸光不見有明暗起伏就俯下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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