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後，在工地忙活完的奚薇走到室外，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來電。“薇薇，抱歉打擾到你，接到我的電話讓你困擾了吧？”竟是喬森偉的聲音，熟悉而久違。“哪裡哪裡……”她等他的消息從夏天等到了秋天，早已經從希冀到怨艾再到麻木。事已至此，往事如煙，哪裡還有困擾之說。“在家裡翻出了一些你的舊物，我想還是物歸原主。”“好吧。”奚薇說，“寄給我。”對方沒想到奚薇這麼決絕，愣了一下，還是說道：“見一麵吧。”奚薇沒有回答。“我給你送到家裡。”掛了電話，奚薇看時間也不早了，於是給衛城發了個消息說自己不回工作室直接回家了。奚薇到家的時候，喬森偉在樓下等她。他從車上下來，還是那副老樣子，穿著有型，成熟瀟灑。他笑著跟她打招呼：“薇薇，你來了。”奚薇看著他，此刻她應該也禮貌地一笑以示大度，但她試著牽牽嘴角，很澀，不笑也罷，不然會很假。喬森偉從後備箱取出一個箱子，奚薇接過來，掃了一眼，裡麵有她的手繪稿、一把十米的卷尺、還有一些生活用品。“我沒什麼好還你的。”她說。“嗯？”“我都扔了。”很爽。以前在他麵前一直裝懂事，做什麼都把他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從一開始她就失去了自己。現在，愛咋咋地。喬森偉發現奚薇變得不一樣了，不僅是發型，還有那種無所謂的態度，讓她氣場全開。當然還有他所不知的，那種被甜蜜愛情滋潤的光澤。曾經跟在他屁股後麵有如召喚獸一般卑微的女孩子，如今魅力四射，光彩奪目，卻對他陌生疏離。“我上去了。”奚薇趁喬森偉發呆，就此告彆。“我們還是朋友嗎？”喬森偉恍惚，這一切真的都結束了嗎？他突然拉住她的手。朋友？從她認識他的第一天起，從來沒有這樣定位過，她把他擺的太高，她太虔誠，未想他一遭墜下凡塵，她該如何麵對。他們就在公寓單元門前僵持著。“也許吧。”她說。走到這一步快得超出她的想象。不遠處，站在樹蔭下的小夥子看到了這一幕，他已沒有定力繼續觀望。“薇薇。”衛城走過來，把喬森偉的手從奚薇的手上挪掉，然後把箱子接了過來。“喬叔叔要上去坐坐嗎？”衛城見喬森偉一臉不可思議，繼續刺激著他的神經。“你們……”喬森偉震驚地看到，衛城去牽奚薇的手，奚薇想躲閃卻被衛城牢牢抓住。“乾嘛呢，親都親過了抱都抱過了，還不許牽嗎？”拽住奚薇手的衛城，表現有點無賴。他自己也發現了，在喬森偉麵前出奇的好強，他在宣誓主權，他不允許曖昧不清的狀況出現。喬森偉這才如夢初醒，他的肩膀因壓抑著憤怒而微微抖動，他看向奚薇：“虧我還一直對你感到愧疚，原來你是早就想擺脫我了。”他似乎遇到了十分好笑的事情，自嘲地笑著，“我說你心腸怎麼會變得那麼硬，連道歉的微信都不回，一次挽回的機會都不給……”他指了指他們，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原來是這個樣子。”“什麼樣子，你這樣的表現才真正可笑，擁有的時候不珍惜，失去了又一副受害者模樣。”衛城怕對質多了露餡，趕緊掐住話頭，“像個男人一樣，拿得起放得下吧。”喬森偉自知是有點丟人了，他何曾失控過，被一個毛頭小子撬了牆角，必定也有自己做的不力的地方，這一點他自己也很清楚，在事業和奚薇之間，他把後者放得太低了，女人像花需要嗬護，他卻把她拋在曠野裡任憑風吹雨打。“你走吧。”奚薇對喬森偉說，“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們隻能向前看。”喬森偉來還奚薇東西，其實是借故聯絡，心懷破鏡重圓的期望，現如今終於發現木已成舟，即使心有不甘，也不想繼續在這丟人現眼了。喬森偉努力調整著心態，總之麵上還算是平靜地離開了。奚薇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進的家門，衛城抱著箱子，她就一直目不斜視地弄著自己的手機。等到門碰的一聲合上，衛城放下箱子，一臉惶恐，轉身就抱住奚薇，奚薇僵若木偶。他按住她的肩膀要親吻她，她彆開頭。“怎麼了啦？”他還在裝。奚薇冷冷地看著他，猶如寒冬冰棱。“薇薇，你這樣看我讓我覺得很害怕。”害怕就對了。剛才，就在電梯裡，她發現喬森偉的手機號碼被自己的手機屏蔽了，加黑名單了，誰乾的，心知肚明。今天喬森偉用陌生號碼給她打電話，她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直到剛才喬森偉抱怨她不回他的道歉短信，而她根本就沒有收到過！那個與她朝夕相對的人，在她渾渾噩噩的時候，把她屏蔽在溫柔的陷阱裡麵，再睜眼，已然滄海桑田。“你還真是個貪玩的孩子啊。”奚薇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咬牙切齒道。衛城的手猛地一顫。她推開他，走到櫃子前找煙，卻悲催的發現，哪裡都找不到，桌子上、抽屜裡、冰箱上……哪裡都沒有！她已經在他的影響下戒煙一段時間了。這個小兔崽子就這麼闖進她的生活，肆無忌憚地乾涉她的人生軌跡。她自詡人師卻是一直被他牽著鼻子走而渾然不知，曾經有多感動，如今就有多狼狽，曾經有多溫暖，如今就有多冰寒。她倒了一杯涼水，大口大口灌進喉嚨裡。“薇薇……”看到奚薇手足無措的樣子，他心亂如麻，完蛋了，他的世界坍塌了。“喝涼水不好，”他說，“我燒點熱水。”他走到廚房拿起燒水壺灌水。“放下。”奚薇嫌惡的看著他，似乎被他碰到過的一切東西都感到惡心。“在我罵人之前，滾出我的視線好嗎？”他如遭雷殛，僵在當場，他還有救嗎？不行，他不能走，他看到她冷如冰霜的麵孔，知道她打算關閉她的心房了。他若是走了，以後可能再也進不來了。他能做些什麼，撒嬌耍賴、賣萌打滾？舉重若輕在盛怒麵前顯得如此輕佻。“我愛你。”他低垂著頭，隻能說出心底最真實的情感，“薇薇，我真的太在乎你了。”本該深情款款的話語，如今在奚薇聽來聽來也是刺耳的。她冷哼一聲：“看來你還是不懂，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如果連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懂，你有什麼資格說愛！”“我知道你怪我破壞了你和喬森偉的關係，但如果我是他，我絕對不會放手，不會改變。”衛城急紅了眼。“你喜歡我有多深都是你的一己私欲，我的人生隻有我自己做主，你不該剝奪我知情的權利！”奚薇也因為激動臉色潮紅。“那好，如果讓你選，你選誰？總不會是我吧？”他眼中的委屈呼之欲出，“如果無論如何都要輸，我為什麼不能賭一把？”原來他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他多像曾經的自己，在喜歡的人麵前，亦步亦趨，不同的是她委屈自己，而他比較厲害，他傷害彆人。“你沒有輸給他，你輸給了你自己，如果愛在你眼裡就是占有，你走吧。”“我不走。”衛城執拗著。“衛城，說真的，我已經對你產生了恐慌，你的控製欲太強了。”奚薇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要讓我討厭你。”這次他一敗塗地。